暮雨初收

　　徐静姝也不是认真学习的主儿，一个早自习太短，还不够她听完一条歌单，所以连下课，她的耳机都没从耳朵上摘下。

　　等她意识到有人跟她说话时，抬手将头发拢到脑后，慢慢抬头，看向来人，“有事吗？”

　　徐静姝靠墙坐在里面，同桌是个很可爱的男生，戴着眼镜，平常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听到徐静姝这么平静的语气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慕征帆瞪大眼睛，欲言又止，最后化悲愤为速度，离开了教室。

　　徐静姝眨了眨眼，看向同桌，“所以，他刚刚说了什么？”

　　她是真没听到，一来耳机音量确实不小，二来下课后的教室也很吵。

　　钱宇强忍住不笑，然后转身，郑重其事的说道：“刚刚，慕同学跟你正式告白了。”

　　“啊？！”徐静姝表示很惊讶。

　　他不是已经不喜欢自己了吗？

　　再说了，当初慕征帆在信里也说了，他是不会当面告白的，太土了，他做不到。

　　“我拍了视频，你要看吗？”前排的学习委员觉得那一刻格外罕见，所以就举起了手机。

　　徐静姝收回视线想了想，“不用了。”

　　说完她便起了身，顺便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

　　她在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门口找到慕征帆，和他面对面站着的，是康聿。
　　此时他单身插兜，嘴角噙着笑，面对好兄弟的愤慨，安慰的一点儿都不走心，说是安慰，不如说是调侃。

　　或许这就是男孩子间的友谊吧。

　　康聿突然回头，两人刚好对上。

　　徐静姝很快移到慕征帆身上，他手指间一明一灭，从口中吐出一个接着一个的烟圈，纨绔的慵懒模样，痞气十足。

　　上课铃声打响之前，徐静姝就回了教室。
　　而那两人，是在铃声后才回来的。

　　康聿一坐下，徐静姝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康聿的同桌出声问道：“你抽烟去了？”

　　“没，我不会抽烟。”康聿回答着。

　　同桌捣鼓了半天，从抽屉里翻出湿纸巾，“应该是不小心沾上的，擦擦吧，语文老师孕期反应大，待会儿她闻到肯定不高兴。”

　　“谢谢。”
　　男生的声音有点好听，清冷又不失温度。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
　　第一节课，徐静姝听着老师声情并茂的讲纳兰容若，杵着脑袋发呆的她听的一知半解，脑海里混乱的理不清任何头绪。

　　第一节课尚且如此难捱，后面的课更是度秒如年，课间操的她没去操场，心烦意乱的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宣泄口，所以去了通往顶楼的楼梯。

　　楼梯尽头通往楼顶天台的路虽然被大铁门封住了，可这条空旷且无人经过的台阶不乏是个好去处。

　　烟尾被点燃，女孩吸了一口，口腔，嗓子眼，那股劲儿一直蔓延到肺里，最后从鼻间出来。

　　她不记得这烟是从哪来的，大概是徐女士落在家里的吧。

　　抽烟这件事，她好像天生就会，第一次居然没被呛到，吸了几口，适应了烟味，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清甜的果香味。

　　隔着一层台阶的康聿闻到了烟味，也听到了打火机的动静，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制止，以什么立场去制止。
　　他没去操场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不会国内的广播体操，去了也没意义。

　　徐静姝在香烟燃烧到一半的时候听到脚步声，站起身，从栏杆的缝隙看下去。

　　仅一眼，她便退回了脚步，靠在墙壁上，等待对方上来。

　　“需要吗？”迎上对方的目光，她轻声问道。
　　康聿摇了摇头。

　　“你在国外没学会吗？”她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双眼睛看，暗自感叹道，原来男生也会有这么浓密的睫毛。

　　康聿吐了一口气，“我不想学。”

　　徐静姝轻笑了一声，笑着坐回台阶上。

　　她还想把香烟入口，康聿出声制止道：“别抽了，女孩子抽烟，对身体不好。”

　　徐静姝愣了一下，却还是吸了一口，“你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让慕征帆难堪？”
　　比起康聿出于同学的立场关心自己，徐静姝更相信，他是为了自己的好兄弟，来找自己聊聊。

　　“我没这么想！”康聿回复道，只是不自觉的想靠近。

　　徐静姝却显得并不在意，坦诚道：“我承认，一开始，他的喜欢让我省了不少事，毕竟，这个学校里，也没人愿意跟他对着来，再加上，他挺好面子，就算是喜欢我，也会放在心里，不会面上让彼此难堪，所以，我省了不少麻烦。”

　　至少，不用思考着怎么去拒绝接连不断的示好，也没那么多人，把关注点放在她身上。

　　“那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他就是个大麻烦。”徐静姝毫不客气的当着她的面，打了他好朋友一记响亮的耳光。

　　康聿一顿，嘴角微微颤抖，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气恼还是震惊。
　　不喜欢和厌烦，是两回事。

　　“其实，你可以选择一种更合适的方法拒绝他，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不是死缠乱打的性格。”康聿直视着徐静姝的眼，明明那么温柔的一双眼，却给人一很强的压迫感。

　　徐静姝抬手撑着下巴，手肘抵在膝盖上，眼神带着几分享受当下的迷离。
　　不知怎么的，看着康聿这张脸，她就想说点心里话。

　　明明认识不久，却偏偏给她一种多年老友的熟悉，他的眼睛纯洁干净，藏不住事，一眼就看破。

　　少女自嘲着勾起唇角，“或许吧，如果一开始，不是他主动接近我，我不会这么做。”

　　“怎么说？”康聿不了解过去的事。

　　“我初中不在郡华，从外校考入郡华那年，谁也不认识，慕征帆也曾入过我的眼，毕竟他那么张扬，那么洒脱，很少有女孩不心动，我当时还在想，如果一定要早恋，早恋对象是他，也还不错，只是很可惜，他在正式追我之前，发起了一个投票，而我，成了那个投票的第一名。”

　　康聿听着，这事的确像慕征帆的做法，他从小高调惯了，喜欢一个人，却偏偏用了这种办法去宣告。
　　好似向大家说明，他的喜欢，只是因为她显著的外在条件，他慕征帆，自然要配最好的。

　　所以，无论他后面做了多少，都改变不了开头那个错误。

　　只是，他从徐静姝的眼里，看到的不是惋惜，也不是心痛，而是不甘。
　　比起被动者，她更想做主导者的欲望。

　　除了那样高调的做法以外，真正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在这一段关系里，她丧失了主导权。

　　看着康聿沉思的样子，徐静姝舌尖一卷，烟头落地，突然伸出一条腿，“我腿抽筋了，你能扶一下我吗？”

　　突然的惊呼让康聿不疑有他，大步跃上去，女孩趁机攀着他紧实的胳膊，起身的同时仰面，薄而滚烫的红唇准确印在对方的嘴角。

　　带着淡淡的香烟味，以及属于女孩独有的芳香。

　　徐静姝感受到康聿的呆滞，在他做出反应之前脱身，勾了勾嘴角，“你怎么不问问，我这次会用什么办法，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呢？”

　　她平静的扫视过康聿通红的耳朵便知道，羊已经入口。
　　他太干净了，就连身上，都透着一股冷冽的味道，像薄荷，又像海盐，品行也好，礼貌待人，还能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

　　最主要的是，他是慕征帆最好的朋友。

　　她从未想过，慕征帆会为了她重回郡华，这样的行为，令她感到恐慌。
　　未来，他又会为自己做到什么程度？
　　除了康聿，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人选。

　　她不需要任何人把目光和注意力倾注在她身上，她不要关注，有了关注，她的秘密，就会守不住。

　　康聿看着徐静姝潇洒的转身，看着背影，她很开心，甚至在窃喜，可自己呢？
　　他不知道，他觉得很乱，乱到整个人都失控。可冷静下来，他摸了一下尚有余温的地方，长呼了一口气。

　　临走前，他将地上的烟灰整理干净，捡起烟头，离开了那个地方。
　　一直到临近上课，他才回去。

　　电子白板上铺满满满的化学方程式，可他的注意力，却在女孩的身上。
　　偏偏，他坐在她身后。

　　慕征帆这人没心没肺惯了，很快忘记了早上的不愉快，总在课上插科打诨，他的声音也让康聿觉得心虚，时刻提醒他，刚刚跟徐静姝做了什么。

　　这样的混沌和游离一直持续到下午，最后一节的英语课。

　　老师提议班上的同学组成一对一的学习小组，这样的方式在小学很常见，在高中却不多见。

　　只是还不等同学们的抱怨声响起，徐静姝第一个举手，“老师，我想跟康聿一组，可以吗？我口语不太好，想让他帮我纠正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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