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情

作者:青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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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情


      国庆,一年中除了春节以外,为数不多值得欢聚一堂的重要节日。

      纪钟歆和沈杄一起从西港回到东宜时,明明穿得单薄,却难得碰上金秋时节中仅剩的一日晴朗,心头一热。

      得知他们要回来,钟爱和纪雅洁忙活了一上午,张罗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钟启明更是拿出了钟爷爷在世时珍藏了几十年都舍不得喝的纯粮白酒,准备先与沈杄比比酒量。

      毕竟有朝一日,等他荣升为岳父那天,可要为纪钟歆撑起脸面。

      钟启明心里面的小九九,旁人不明白,沈杄却是一琢磨便透,趁着斟酒的间隙,他略带你调侃的说道,“哥,你要是真想练手不应该找我,我怎么听我朋友说心儿的酒量也很是不错的呢。”

      沈杄口中的朋友未提名讳,纪钟歆自然晓得他说的是谁。

      突然被cue的她正接过纪雅洁刚刚剥好的皮虾虾,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纪钟歆倒是不知道沈杄何时染上了听墙角的坏习惯,想必前晚她和许峙的对话定是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沈杄的耳朵里。

      心思活络如他,怎会猜不到许峙所说的言外之意。

      为了防止他再说出什么有口难辩的厥词,纪钟歆一把抢过沈杄面前的酒杯,果断地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液体充斥着口腔,滑过咽喉刺激着内脏,纪钟歆被呛得直咳,心疼的钟启明和纪雅洁着急地帮她顺气。

      钟爱恶狠狠地瞪了沈杄一眼,过了好一会儿,纪钟歆才终于缓了过来。

      沈杄还不忘打趣她说,“怪我以前没看出来,你和卓蓝茵最大的共同点竟然是勇敢。”

      纪钟歆咬牙笑笑,偷偷在桌下用力地踩了沈杄一脚。

      听到卓蓝茵的名字,纪雅洁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早上我和小姑去市场买菜的时候,遇到蓝茵她妈妈了,她怎么说蓝茵那孩子早早就去学校报到了,你不是说她没参加军训吗?”

      “嗯,是没参加。”纪钟歆闷头吃饭,如实回答。

      纪雅洁:“那她忙什么了去了?开学都快一个月了,你们俩也没能见上面。”

      纪钟歆沉默不语,沈杄忍不住多嘴,“人家确实没闲着,忙着减肥变美,苦心钻研舞蹈,脱胎换骨后再兴师动众地向喜欢的人告白。”

      “愁人不?咱家心儿连班里的男生还没认全呢,人家卓蓝茵都谈上恋爱了。”

      要不是瞥见沈杄说话时一本正经地神色中毫无狡黠之意,纪钟歆难免会认为他是故意在饭桌上谈论起本就叫她避之不及的话题。

      纪钟歆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试图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钟启明的好事心到了他如今的年岁,某种程度来说甚至超过女性,生怕错过任何八卦的他连忙向沈杄问道,“蓝茵那丫头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啊?”

      “其实也不是别人。”沈杄边说边留意着纪钟歆的状态。

      钟启明更是好奇,“谁啊?”

      沈杄没有回答,而是与纪钟歆对视一眼。

      或许这件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隋遇。”纪钟歆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指节相互较劲,“他也在我们学校,研三,据说成绩一直都很优秀。”

      纪雅洁安静地吃饭,微微点头颔首,一副不胜关心的模样,可是还是忍不住询问道,“心儿,蓝茵知道隋遇的家事吗?”

      “不知道。”纪钟歆说着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对于母亲如此发问的原因,她怎会不知为何。

      时至今日,隋遇离开纪家已有六年,从他十四岁起纪雅洁已姨母的身份却像母亲一般照顾他直至成年。

      隋遇十六岁那年他父亲隋波刑满释放,纪老爷子怕外孙跟着隋波吃苦不说,更怕正值高中考学重要时期的隋遇落人口舌影响学业,于是便始终不提让他们父子相认的事宜。

      以防万一,钟启明每天晚上下班都会去接隋遇放学,阻止了隋波接近隋遇的可能,却因自身肢体的异常还是无心让隋遇遭受了议论。

      或许从那时起隋遇便因此恨上了他们所有人,包括纪钟歆。

      可他选择了隐忍,理所应当的榨取着所有人的付出,纪爷爷供他上学,纪雅洁照顾着丈夫和继女的同时仍不忘抽出时间给他煲汤补充营养。

      那四年隋遇在同学们眼中是可以和沈杄匹敌的小少爷,无人知晓他的过往,锦衣玉食,品牌傍身,成绩优越的他是值得受追捧的风采少年。

      事实上,他却是个狠心的白眼狼,忘记了享受过的一切眷顾,一心渴望回到父亲的身边。

      所以当隋遇十八岁那天,当他站在纪爷爷面前恩断义绝般的一番言辞,完成了他蓄谋已久的报复,他从纪家获得了自由,同时也印证了他早已受了隋波的影响。

      蒙尘的心吸收不掉善意和感化。

      即便时过境迁,事到如今,盘跟的血缘羁绊使纪雅洁难以对隋遇持完全冷漠的态度,哪怕是看在枉死姐姐的情面上,纪雅洁依然希望隋遇可以诸事顺遂。

      温良的人一生难改骨子的涵养。

      知母莫若女,哪怕纪钟歆与卓蓝茵交好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事不该讲,她始终清楚。

      隋遇的家事又何尝不是纪雅洁的家丑,以纪钟歆的身份,她没资格宣扬。

      和乐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消沉许多,沈杄和钟启明思忖着该如何调节时,以事不关已的姿态坐在一旁缄口不言的钟爱如是说道,“我之前听隋家的老领居说,隋波出来以后不知以什么法子跑起国外谋生路了,说不定也是混得不错,否则怎么供得起隋遇继续念书。”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能做的已是仁至义尽,但求无愧于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要操心别人的事,那就是自找不快活。”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想那么多糟心的事,咱还是唠一唠谈恋爱的事,你们俩说谁的都行,我爱听。”

      钟爱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的中心转移到纪钟歆和沈杄身上,吓得二人连忙携手溜之大吉。

      与此同时的西港,许峙坐在老宅的客厅里备受煎熬。

      父亲许敬山的突然到访,比起意外,许峙更多的是排斥。

      这个一进门便分不清主次,不由分说地坐在沙发中心位的男人,习惯了因功绩而倍受恭维,显然不没把他也未将程老爷子放在眼里。

      “敬山,你回来是单位放假了?”程老依靠在许峙放好的抱枕上慈祥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试探。

      许敬山正忙着回复工作上的琐事,头也不抬地应和道,“没有,我特意请假回来的。”

      程老:“那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的工作发生了调动,现在回北宁任职,不需要在海上工作了。”许敬山说着,注意力却一直被手机分散。

      程老爷子喃喃自语地说着好,许峙的视线冷冰尤不及许敬山通知似的言语伤人。

      他暂时放下手头上的事,偏头注视着爷孙二人,面不改色道,“组织上给我在北宁安排了住处,所以这套老宅就要收回去了,您这看冬冷夏热的也不适合居住,再说新房也该装修的差不多了,抓紧时间把房子腾出来,我好让人来做登记和查收。”

      “你要把这老宅交出去?”程老爷子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可是当初你许家的祖产,百年的历史了,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许敬山闻言淡淡一笑,“用这老房子换首都市中心地段的一间屋子也值得,我知道这些年来,您为了看护这老宅不少费心,改明儿把房子移交掉,政府有专门的人员来打理,也省了您老人家的一份心,年纪大了是该享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当个念想也挺好,你不过就是从这搬到对面,还可以随时过来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我事先和您交代清楚,再回来这房子就跟您没有任何关系了,远远地观赏允许,要想进来是不太可能了。”

      “新房写了谁的名?”程老阴沉着脸问道。

      “我自己啊,不然呢?”

      许敬山自觉尴尬地接着说道,“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今天回来就是和您还有许峙谈谈把程晗接回国内治疗的事,毕竟你们也知道有我在,她的状态和情绪会好很多。北宁的医疗条件不比国外差,况且我也会随时去看她,在身边陪陪她。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外求医吃了不少苦头,以前你们都没有能力也属实无法近身前去照料她,目前看来似乎只有我才是接管她后半身的最佳人选,你们觉得呢?”

      “虽然新房没有程晗的名字,但我可以签协议向你们保证遵守诺言。”

      许敬山势在必得的姿态真的是叫许峙看不惯,他斜坐在程老一边的扶手处,目光俯视而下地反问道,“条件呢?”

      难得许峙说完一句话,许敬山神色上流露出对他的认可,他挑眉后倾着身子,仔细地打量着多年不见陌生无比的儿子,悠然开口道,“许峙,作为许家的人,你就该承担起许家的责任。”

      许家三代从军,许敬山骨气认为上阵杀敌是报效祖国的唯一途径,他瞧不上程家为经济发展而作出贡献的资本主义,哪怕许峙有着极强的经商头脑和意愿,他作为父亲自当选择视而不见。

      小时候逼迫许峙学游泳,给予他考上大学的跳板便以此干涉他选专业的权力。

      所以许敬山眼下到访的目的不为商榷,旨在谈判。

      “你被学院报送研究生的事情我有所耳闻,你小子很有能耐,我也感到荣幸,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许峙,单凭成绩这一项考核,你很容易会被刷下来,按照你外公事先和我定下的约定,你二十五岁前仍学业有成,届时我退休便不再干预你的人生,接管伺候你母亲的重任,从此程许两家互不相欠。”

      “倘若你没成为研究生的话······”许敬山摊开事先准备好的文件,例行公事道,“那么我们再签一份补充说明,你明年春年入伍,借此还能赶上好政策,我呢提前把你母亲接到身边,你也算是替你外公了却他老人家别无求无的心愿。”

      许敬山自以为幽默的补充,无疑是在程老爷子心口捅刀子。

      他这一生为了故友,为了女儿,不惜承受许敬山的猜疑和算计,甚至将许峙也搭了进去,到头来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也算活该,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泛黄的纸张,沓着黝黑的墨迹。

      戏谑的笑悬挂在许峙的嘴角,他用十分不屑的口吻对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讽刺道,“你还真是不死心。”

      说完他丢下许敬山一人搀扶着程老回房休息。

      再下楼时,许峙的手中多了一只签字笔,在程老苍劲有力的笔迹下,他草草地落在自己的名字。

      随后将文件推给许敬山揶揄道,“凭这一纸文书,就当我报答你和她的生育之恩,希望你说到做到,守程家女报往日恩,换我外公颐养天年,从此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秋风萧瑟,凄凉四溢。

      许峙离开老宅望着枯枝惨败的蔷薇花园想起了纪钟歆明艳生动的笑颜,如果他不是许峙,而是什么张峙、刘峙,他没有可能会放弃与纪钟歆在一起的诱惑。

      可许敬山要他继承许家的延续,那便意味着他的伴侣会承担和程晗一样的风险。

      许峙没有那么自私的勇气,换句话说他不觉得钟歆在生死和离别面前会比程晗理智果断。

      假如他不得不不去当兵,那纪钟歆首先要接受的便是异地恋的考验。

      想起江择言和孟轻依的不易,许峙的胸口莫名的发酸,他有什么底气去让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在大好年话开启时,放弃别人只为等他。

      何况他尚且给不了纪钟歆想要的回应。

      星月隐了光辉,路灯拉长了形单影只的孤单。

      许峙只给远在德国的葛迪佳拨了通电话,之后便走进酒家,喝到昏天黑地。

      纪钟歆端着切好的水果跑上楼寻沈杄时,颇有无事不登三宝殿之意。

      沈杄这边刚挂断典染打来的求救电话,纪钟歆便凑过来关切地问,“许峙怎么了?”

      “借酒浇愁呢,怎么你想回去陪他?”沈杄捏了一颗圣女果塞进纪钟歆的嘴里,叮嘱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去,染姐正愁他喝了那么多藏酒没人结账,你要是回到西港,以许峙的酒量估计会一滴不剩,到时候只有一堆可以留在纪念的空瓶等着你买单。”

      充盈的汁水爆破在少女苦涩的口腔中,她的眼睛会伪装,但紧皱的眉心不会说谎。

      因为担心许峙,所以纪钟歆再开口时是问,“什么事能让他不开心呢?”

      见她如此,沈杄猛然发觉,情感中的执拗原来在不是直系亲属也会变现出血缘上的同质。

      当纪钟歆红着眼眶求他时,沈杄的心在抽疼。

      “小叔,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许峙的故事?”

      纪钟歆是欲从过往中了解一个完整而又真实的许峙,从而推测出他对待她的感情时模棱两可的原因。

      “心儿,小叔希望你知道的是,无论如何许峙都配得上你的喜欢,他是我选定可以托付你余生的男孩子,但走到许峙身边的路满是荆棘,你可以选择停在原地,乃至后退,你只需要相信他等待他排除万难回来接你的耐心。”

      “你的温柔和美丽,没人取代,可许峙要的不光爱人,也是知己,你能陪他走到哪,看的是他自己的造化。”

      “失去是遗憾,如若辜负你,他得后悔一辈子。”

      沈杄的劝告仿佛冷空气一般让沉迷的人逐渐清醒。

      然而学会袖手旁观地去爱一个人于十八岁的纪钟歆来说真的好难。

      她连遗憾也不想让许峙拥有。

      别无他法。

      除非曾经、如今、以后,他们控制自我,避免彼此会同时爱上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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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填坑的同时又开始挖新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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