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光弦·我我他他

　　是日向。照朝心中出现的人果然出现在了那里，身上穿着黑色的学兰校服，胸口别着的“毕业生”胸花倒是已经摘掉了；已经留得半长的头发也用皮筋捆了起来，在脑后扎了个松松垮垮、支楞巴翘的小啾啾。

　　就好像等着照朝回头似的，拍了她一下之后男孩也没躲，一只手跟她一起抵上铁门，另一只手抬起食指比到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口型，轻轻地冲着照朝眨了眨眼睛。

　　一个人从门缝里偷窥也就罢了，两个人一起实在是有点太过明显——这样的想法掠过心头，照朝瞄了一眼日向撑在她的手边，几乎是挨在一起、却没有握上来的手，倒也没动，保持着几乎被男孩整个人圈在怀里的样子，探头去看体育馆里的风景。

　　跳跃的、相间的蓝白黄颜色，排球一下一下地砸在地板上，碰撞出规律的沉闷声响。背对着她们俩的影山像是在寻找手感、又像是在每一次轮到自己发球之前调整状态似的，一下一下地拍着球。

　　青梅竹马的男孩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衫的下摆也严严实实地扎在长裤里，只有袖子被挽到手肘，不但显得肩宽腿长，整个人也是又利落又干净。男孩反复了好几次拍打的动作之后像是终于满意了，把球接在手里，吱溜溜地转了起来。

　　……是准备发球的前摇动作，照朝的手指条件反射般地蜷动了一下，感觉背在身侧的相机也好像嗡的一声想要蠢蠢欲动了起来。她的青梅竹马从最开始练习起就有这样的习惯，接下来就该是一个标志性的跳发——

　　“真是的，这个家伙又耍帅。”

　　压低了嗓子和分贝的日向用气声这么说着的时候，温热的吐息也拂过了她的耳朵，照朝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男孩讲完这一句没有丝毫迟疑，下一秒人已经拉开门冲了出去。

　　铁门的声音很响，日向的动作也很大，一边跑还一边三下五除二地脱下外套、随手一丢，也不耽误手上解着袖口的纽扣。而影山的反应也带上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微妙停顿，一瞬间照朝甚至以为他要回头——

　　然而并没有。青梅竹马的男孩还是高高抛起了球，踏步、起跳，在击中的瞬间已经没有任何迷惘和犹疑，就好像是瞄准着球网对面、某个“就在那里”的定点——

　　比如一只放在底线之前半步的矿泉水瓶。照朝突然感觉自己的视野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中学的时候、回到了北一的体育馆，一个人留下来练习跳发的影山，她曾经无数次地见过男孩的背影——

　　橘色的闪电划过视野的边缘，本来应该什么都没有的那里，一抹飘逸而明亮的蜜柑色像是闪现般地出现在了球网的对面。有那么半秒钟，照朝几乎觉得自己和冲出来准备接球的日向对了一下眼神。

　　并拢双臂、压腕挺肘，放低身体重心，男孩摆出的是一个标准的接发球姿态，接到之后还在地上打了个滚卸力，没来得及爬起来就朝着网前望去。

　　并且还不只是日向——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追逐着球的轨迹，影山甚至少见地、就为了想要看得更清楚般地往前迈了两步。
　　就在三个人殷切的关注下，蓝黄白相间的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然后“咚”的一声，落在了网前中心略微偏右的位置，骨碌碌地又往旁边滚了一些。

　　是A-PASS。这是一个从各种意义上说都是完美到位的一传接发，相当于正好回传到了场上二传队员的所在；照朝甚至可以想象，如果在那里的二传手是影山的话，可能会怎么组织接下来的进攻——

　　“……哎呀。”还半跪在地上的日向精神一振，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男孩和她交汇的视线飞快地掠过门口的照朝，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就只是冲着这边、准确点说是球网另一边的影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哼哼。”

　　今天天气很好，球馆里的光线也很好，阳光从这一侧的方窗里照进来，青梅竹马的整个身后都被照亮了，被校服衬衫包裹着的脊背仍然可以看出肌肉的线条。日向这么带点反派地一笑，影山显得尤其宽阔的肩膀顿时紧了紧，望在照朝眼睛里，就好像下个瞬间就会有一句一如既往的“呆子”脱口而出。

　　虽然始终都是背对着她的，但照朝仍然能把青梅竹马脸上的表情猜个八九不离十。她把门拉得更开了一点、飞快地钻进球馆，小心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放开铁门，绕着球场外围往那边蹑手蹑脚地挪了几步。

　　……就好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运气。只看个后脑勺都知道，青梅竹马的男孩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照朝磨蹭过去的时候正好也见影山开了口，结果嘟嘟囔囔的半句都听不清。

　　“干嘛啊影山同学，有啥话直说，”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心知肚明一样，日向笑得更得意了，“啊，这样的话应该是我追加一胜才对吧？”

　　果不其然，她的青梅竹马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称得上一句英俊的脸皱成了包子，眉毛都纠结在了一起，不情不愿地撅了噘嘴，“因为我穿的是校服——”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起来确实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只是照朝迅速地跟上了影山的思考回路，大概是想说自己穿着校服、活动不怎么方便，让日向捡了个漏才能接出这么完美的A-PASS吧……

　　这话听起来就跟找借口一样，一听就知道日向百分之百要爆气。橘子头男孩反应了两秒钟，如她所料地跳起了脚，“什么意思！我穿的也是校服好吧！”

　　一如既往的幼稚争吵就这么开始了。照朝习以为常地吐了口长长的气，把耳边掉下来的长发挽到脑后。

　　或者是因为毕业季，或者是因为更多的不能明言的原因，到了这种时候，不管怎样都会莫名有所感慨吧。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照朝承认，自己的心情真的有些复杂，只是现在再去感受便已经消失殆尽了。

　　能这样是不是也是挺奇妙的？照朝干脆把相机翻了出来大致对了个焦距，然后把光圈也手动调整了一下，慢悠悠地做完这些却也发现两个人还没停。

　　吵架也分很多种，真是摆事实讲道理啥的也算是有点技术含量。只是影山和日向这两个家伙还没到那个层次，就只是个“算”和“不算”都能来回拉扯半天……

　　就该给这两个什么都能吵吵起来的笨蛋都好好记录下来，照朝一边举起相机一边想，到时候等他们进了国家队、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的时候再——

　　心头突然尖锐地刺痛了一下，就像是被悄无声息地埋进了细小的美工刀碎片，或是扎在那里的一根刺，一开始藏在角落没有找到，却在不经意碰触的时候带来毫无预警的锐痛。照朝下意识地想要捂捂胸口，手上的相机却端得很稳。

　　好歹也是学过摄影、有点摄影师的尊严的，相机都架起来了，这点莫名其妙的小情绪忍住也没什么问题。照朝用力咬了咬下唇，瞅准了时机刚想按下快门的同时，却见恨不得下一秒钟就大打出手的两个人突然不约而同地住了嘴，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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