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雪鹰扬

作者:壹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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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欲诉深情两艰难


      烈日升空,大漠的风中混着细小的沙粒吹在人脸上有一种粗糙的感觉。安同站在高台上正对此次立下军功的众将士深表嘉许,他站在高台上,下面的士兵仰望着他,铿锵有力激人奋进的话语低沉响亮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此战,魏军牺牲将士近万人,安同命人召集全体将士在校场集合,在对牺牲将士表示哀悼之后,安同又下达嘉许有功将士的军令。韩盛被提拔为前锋营副将,花雄也因为进言有功被授中军参将。
      “我大魏的将士们!这一仗,你们是为了自己的亲人,为了保卫国家而战,我感谢你们,信任你们,更尊敬你们!如今柔然兵败,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取得了真正的胜利。柔然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今后,希望你们英勇杀敌,保我家园!”安同说完最后几句话,大步走下高台,返回中军大帐。
      几个一同升了官的将领过来跟韩盛道喜,一群人寒暄几句,韩盛便跟着花木兰到了她的营帐。
      “恭喜啊!花雄,你现在可是中军参将了,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你不是也做了前军副将吗?那可比我这个参将强多了。”花木兰揶揄道。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看着神采奕奕的花木兰,韩盛却不得不提醒她,“木兰,你已经升任参将了,还在将军帐下做掌书记,如果花爷知道,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我为你高兴又为你担心,你这个职位不至于天天上战场,所以不会受伤或者没命。但是万一你要是暴露了身份,那可真就没命了。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忘了家里等你回去的父母和弟弟。”
      花木兰拍了拍韩盛的肩膀,感激道:“我会的。你也是,上战场也要多加小心啊。”
      “是啊,我们都要多加小心,如果战争能早一点结束,说不定我们能一起返乡呢。”
      韩盛说着这样的期盼,思绪却飘远了,他忽然想起了多泽,若不是他,或许自己都没命回来。脸上的笑意慢慢泛起了苦涩,他轻声道:“木兰,你为国尽忠全了孝道,却实在有负多泽……柔然大败,他父汗一定会责怪于他,你知道吗,他领兵是为了你,甚至在开战前,他都在想尽办法拖延。如果战争结束,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花木兰怔愣地听着韩盛的话,心头的痛一点点地扩大,多泽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只要想起来就会疼。
      他们现在站在对立的两方,她已经是一名士兵,为了爹娘为了大魏,她绝不会当逃兵,只要和柔然的战争一天没有结束,她都不会再想其他的事情。对多泽,木兰也是有愧疚的,但是在民族大义面前,她选择了把他们的感情放在之后。
      摸着床头的弩,花木兰坚定地抬起头,看向韩盛,郑重其事道:“我们不要说他,我现在只想一心一意为了大魏,直到战火熄灭。”
      韩盛无奈地看了口气,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不同选择也会不同。谈到多泽,帐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韩盛临走时,碰上了安同派来的一个士兵牵了一匹马来,说是‘这是之前花参将骑的,安将军把它送回来了’。
      花木兰看着马,微微一笑,这匹马对她意义非凡。从小到大除了韩盛就是仆固明洂对她像哥哥一样照顾,这是明洂大哥送给她的。不管他是契鹘商人还是契鹘汗王,他都是她的明洂大哥。战场上,对奋勇杀敌的将士来说,能有一匹好马最是难能可贵的。
      摸着白马,花木兰想起了仆固明洂,更想起了长孙静寒,渐渐的眼睛有些泛红,她忽然一抓缰绳,翻身上马,低头对韩盛道:“我不送你了。”说完驾着白马狂奔而去。
      北魏和柔然这一仗足足打了一年,这年盛夏,魏军大胜的消息才传到了斡儿朵。
      魏军安同所部大破柔然,多泽只得带着残兵退去了王庭。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仆固明洂得知后直往倾城横帐去。仆固明洂是在五月中回的斡儿朵。他马不停蹄,风尘仆仆地回来就是想见长孙静寒。虽然长孙静寒对他的态度让他觉着很奇怪,甚至是刻意在疏离他,可是能见到她就是高兴的。
      之前长孙静寒一直关心魏国和柔然的战事,现在总算是有了好消息,好歹能让她心情好一些吧!想到这里,仆固明洂加快了脚步。
      到了倾城横帐,却不见长孙静寒身影,唤过侍女问过,才知她竟去了未央横帐。仆固明洂方才想起,自己是在城外军营接到飞鹰传信,一接到信就直往这里来了。却不料与她岔开了,忙转身往未央横帐去。
      未央横帐的内殿,长孙静寒伫立在那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刚才听阿玥说南面战事有消息了,她便想来找仆固明洂问个究竟。可来了未央横帐却没见着他人,守在外面的黑鹰卫士说大汗去了军营还未归。
      不知为何,长孙静寒心里总不是滋味。她看见内殿的方向不禁想起前些日子阿玥和夷立吉玩闹时说的话。
      那日夷立吉火急火燎地跑到她的横帐,身后跟着阿玥,夷立吉一边跑一边说:“我没胡说,叔叔的横帐里就是有一幅画。不信你去看啊!”
      阿玥瞥了他一眼,只轻蔑道:“你少胡说了。”
      “那日我亲眼所见,叔叔的横帐中挂着仕女图……”夷立吉拖长了音,“虽然我没有看清画上人长什么样子,但是应该是个美人,不然叔叔紧张什么?”
      想起这个,长孙静寒心绪难平。想他身为大汗,阅人无数又志在天下,怎会对她上心,不过只是逢场作戏,戏耍她顽,越想这事她心里越难过。加之这些时日,她也没得到魏国和柔然的战事的一点消息,她担心,明洂是不是将他的承诺忘得干净。
      忽的一阵风,将窗子给吹开,暑风入内,更是燥热,她缓缓转身,行到窗前,将窗子带上,那风微卷起她的衣带,她柔荑相缠,束了起来。
      “姬娅,你来了!”
      长孙静寒循声看去,只见仆固明洂正站在她身后。他已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长孙静寒许久……在这汗庭之中,她的风姿依然款款楚然,动人而优美。仆固明洂好似从未见她那样的柔美风雅,在阳光下,仿佛亮眼得让人想把她藏起来。
      “明洂。”长孙静寒终于见着他了,缓缓往他这边而来。多看了他两眼,她似乎好久没有这样打量过仆固明洂。今日方知,原来她的夫君,也长的这般好看……这画面,太过熟悉,熟悉得让她分辨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仆固明洂已近前而来,入了内殿,只见长孙静寒看着他发呆,他微微一笑道:“怎么了,这副样子看着我这样,魔怔了?”
      长孙静寒有些恍惚,听到这话,才一阵发笑,那眼神却不离仆固明洂分毫,清澈若水的双眸中,眼波流转,笑道:“大汗这般好看,妾自然要多看两眼。”
      仆固明洂神色怔了怔,只看着长孙静寒,慢慢的,嘴角一扬,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长孙静寒语气清浅地回道:“我在夸你呀?”
      “柔然退兵了。”仆固明洂却没应她这话,而是与她说起了南面的战事。
      这是这些日子长孙静寒听到的最开心的事情了。几个月来,她一直都在焦虑不安中度过。除了为大魏与柔然的战事担心,为出征御敌的父亲担心,她甚至还为领兵出征的仆固明洂担忧。有好几日,她都是被梦中惊醒的。也不知是为了在战场上的父亲还是他。
      如今听说大魏打退了柔然,长孙静寒心情大好,看她这么高兴,仆固明洂数日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既然高兴,仆固明洂便提出索性邀她共饮,长孙静寒也未在意,笑着应了。
      过了一会儿,就见侍女上前来,捧着御酒而来。
      长孙静寒看着着晶莹透亮的杯盏,盛着绛紫色的酒水,她眼前一亮,那酒盏放置在仆固明洂身侧,离她一臂之远。
      仆固明洂眼角余光恰好打量到她,于是往她身前推了推,“少饮些。”又说那是从西域运来的,难得的葡萄酒酿。
      长孙静寒心想,他这大汗未免也忒小气,虽是好酒,可也不必这样舍不得。
      早有侍女斟酒入杯,长孙静寒接过那满溢而出的杯盏,醇香气息残留在指尖,她缓缓捧起,果酒倾洒些不少,她神色微动,细细打量那酒壶上镶嵌着五宝璎石,不由赞叹出声,“很漂亮。”
      仆固明洂瞧她这样子,未免好笑,与她聊起魏国最近的事。这一来二往,正到酣处,仆固明洂这才看向长孙静寒,忽见那酒盏中的葡萄酒少了一大半,心下一慌,却见她面色红润,没有丝毫不适,长孙静寒似察觉到了仆固明洂的目光,连忙看他,却又满饮了一杯。
      “你喝了这么多?”仆固明洂连忙夺过长孙静寒手中杯盏,伸手触碰她的额间,滚烫的很。
      长孙静寒摆摆手,微有醉意道:“你莫要这般小气吗,再给我喝一杯吧?”她伸出一根手指,格外认真地瞧着仆固明洂。
      仆固明洂自然知道这种葡萄酒后劲极大,没好气道:“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一时没看住就这般胡为。”
      长孙静寒正要开口,突然觉出有些晕晕沉沉,她怎知那葡萄酒酿,虽是果酒,性子却着实烈,脑子却一阵发晕,把持不住,倒是往案上倒去。仆固明洂见状急忙扶住她,垂眸看去,见长孙静寒往常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也迷离飘渺,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才终于明白,原来女子微醺也是一种风情。
      “那酒就这么好喝?”仆固明洂轻声问她。
      长孙静寒点点头,仆固明洂笑意愈深,长孙静寒却突然伸出手来摆弄着仆固明洂的衣襟,并不曾听到他说什么,良久才仰着头,薄唇落在仆固明洂耳垂边上,“我真的没醉。”她顿了顿,盯着他看。
      仆固明洂刹时觉得心里头痒痒的,他冷冷问:“姬娅,你可知你在媚惑本汗?”
      夏日夜间更是燥热,仆固明洂只觉得内衫仿佛被汗浸透了,“你我成婚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这样媚惑我,这酒喝的,倒是新鲜。你就不怕我吗?”他的指尖勾勒出长孙静寒的唇角,恍若中蛊般吻了下去,离她极近,近的能瞧见她脸上嫣红颜色。
      仆固明洂轻蔑一笑,吩咐侍女去煮碗醒酒汤来,然后将她打横抱起,也不管旁的,径自进了横帐的内殿。
      躺在床榻上晕晕沉沉睡着,长孙静寒却只拽着仆固明洂的衣角,他自然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于是坐在床边亲力亲为地照顾她,醒酒汤凉了又凉,才敢喂她喝下。
      “真的醉了?武功那么好,酒量却这么差!”仆固明洂又是一笑,伸出手来揪着她的鼻尖。
      长孙静寒迷迷糊糊的,却挣扎着将他的手推开,“没有。”狡黠的目光比狐狸还好看,使劲摇了摇头,才觉得清醒了几分。她歪着头瞧着仆固明洂,大眼微眯,脸色红润的如雨后的芙蓉花,娇艳欲滴,“明洂……”她唤了声。
      仆固明洂觉得这“明洂”二字从她唇中而来,便是世上最好听的字眼,好听至极。仆固明洂这才知道,原来这世间靡靡之音只在她言语之中,仆固明洂喉结滚动了下,一时竟没应她。
      “明洂……”长孙静寒没得到回应,烛光下眉头微蹙,那字眼尾音绵绵,透着柔软。
      “怎么了?”仆固明洂只觉得,那声音萦在他耳畔,女儿芳香就在鼻尖,可长孙静寒却大醉得像个孩子。
      “我要离开这儿回平城去。”长孙静寒似是很开心,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想去几日?等战事平息了,我陪你去!”他想着,等一切事了了,他便带着她一同回去,一来解她思乡之情,二来他也想去看看在魏国的故人。
      长孙静寒却摇摇头,靠在床榻边,喃喃自语道:“我想一个人回去,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仆固明洂猛然看向她,神色一怔,问道:“什么叫不回来了,你不回来,那我呢?”他本只当玩笑话,转而一笑,将手上的醒酒汤放在一边,只觉得她醉了的模样也别有意味。
      “我们之间的婚事只是一场交易,你是契鹘的大汗,将来,你身边还会有别的妃子……”她掰着手指,算得仔细,“等一切安好时,便放我家去吧!”
      “放你家去?”仆固明洂从不知他眼前这个女子还有这等想法,又问:“什么叫放你家去?”
      “就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她细细想了很久般,“和离?”
      仆固明洂好似觉得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仿若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恨恨道:“和离?”他眯了眯眼,扒在榻上的双手,手背青筋暴露,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握着榻边那角,重重地喘息了一会。
      “你若是闲来无事,也可以来平城瞧瞧我,我们还是朋友。”她还在自说自话,整个人轻飘飘的,往日不敢说的都说的干净,“我想回家了。”
      朋友……仆固明洂握在榻边的手都青得发紫了。
      “既然你要舍我而去,与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你又何必说什么还是朋友?”他死死地盯着长孙静寒,从她迷离的眸中仿佛看不到情意,他说这话时,只觉得有人拿着利刃,从心口那地方缓缓地插进去,“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不是更好?”
      长孙静寒似觉得这想法更好一些,又一笑,“如此,就更好了。”
      仆固明洂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声音清冷寒冽,道:“原来在你心中,竟是这样想的。”
      仆固明洂一时怒极,猛然压上长孙静寒的身子,半张着唇,顺着她玉白的颈,想要沾染她身上的气息,落在耳垂边,他狠狠咬了下去,长孙静寒吃疼出声,想推开他,可他却越发用力。
      “这些时日,我待你这般好,以为你总是会心里有我的,就算走不进你的心里,在一处总是好的,却不料,你心中将我看的如此之轻,说舍,就能舍了……”
      长孙静寒只觉得疼痛难忍,也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什么做错什么。
      “长孙静寒,你究竟把本汗当作你的谁?”仆固明洂在问她,那声音嘶哑的可怕,夹杂着饮鸩止渴的绝望。他离开她的身子,心里孤寂悲凉如同掏空一样的痛苦,他想忘却一切。
      “长孙静寒,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不知何时,长孙静寒酒醒了。她只觉得头有些痛,恍若如在梦中,身子打了寒颤才发觉仆固明洂不知何时就伏在榻前,面上似有泪水落下,她从不知道,明洂还会流泪。
      她对上仆固明洂眼眸,却见仆固明洂陡然转醒,眼眸还未褪去那丝丝血印。
      “我……”她顿了顿,脑子晕沉得可怕,可终归,面前的是仆固明洂,她下意识地问道:“这是哪儿?”
      脸上的晕红还没有褪去,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侬的可爱,发髻凌乱,青丝落在唇边,仆固明洂伸出手来,撩开青丝,柔声道:“我的横帐内殿……”
      “什么?”长孙静寒心下一紧,低下头却见自己还穿着之前的衣服,松了一口气。
      “你就那么怕我?也不知道是谁喝醉了,胆子越发的大,胡言乱语。”仆固明洂转眼又变了副样子,兴趣盎然地瞧着长孙静寒,长孙静寒抬眼看他,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长孙静寒看着这样的仆固明洂,终归还是低下头去,垂眸道:“我喝醉了,说什么了吗?”
      仆固明洂轻言细语,声音竟透着一股子那街头无赖之感,“你可知你醉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阏氏殿下当时可是百般诱惑本汗,怎得全都忘了?”
      长孙静寒只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喝酒了,现如今不记得刚才的事情,也只好由得他胡言了。不知过了多久,长孙静寒似是叹了叹气,道:“不可能,我怎会如此……”
      在长孙静寒眼中,她虽对仆固明洂心有所动,不会因为如果是旁人,一刀两断的更彻底。可是,那也只是因心中尚有不舍,却又不想留在契鹘。
      仆固明洂欣赏的那个姬娅,本该是肆意洒脱之人,可如今仆固明洂未免有些气赧。
      此时,横帐外天将放亮,仆固明洂却俊脸沉寒,双手摁在长孙静寒肩头,看着她那双好似蕴着星辰的眸子,声音微颤抖着,问:“怎么,你真的记不得了?”
      “我真的记不得了!”她微仰起头来,直视着他。
      一时横帐寂静无声,天微明,仆固明洂纵马出了汗庭,数日不曾回来。
      长孙静寒不知道仆固明洂为什么动怒,但是她看到了不远处挂着的一幅女子画像,那画中之人的容颜不是别人,正是她。滚烫的泪水流过她的脸颊,长孙静寒终于知道仆固明洂为什么会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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