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之歌

　　这一夜，路途的劳顿也未能使托马斯酣睡入梦，辗转反侧之间满脑尽是《光辉之书》的秘钥、尽是哈米吉多顿的涵义、尽是哈米尔庄园的幻象……哈米尔、以诺、卡琳，还有现在的拉杰那……他们越发显得神秘、越发显得莫测，托马斯脑内乱作了一团、丝毫理不出任何的头绪。“希望拉杰那说的是对的，到了萨克森真能寻到答案。”迷迷糊糊间的思想斗争并没有支撑多久，快到清晨的时候，睡意还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周围顿时化作了寂静。

　　不出托马斯所料，天亮之后，拉杰那的身影果然消失不见了。阿利盖利看起来多少有些沮丧，不过艾尔文和他的萨克森骑士们倒还好，想来是早已适应了女炼金术师的神出鬼没。一行人不再耽搁，按着计划继续上路了。没有了步行者的累赘，这次的行进速度显然要比昨天快上了许多。

　　前往萨克森的这一路没有再起多大的波澜，只有在经过某个边境村落的时候，托马斯忍不住救助了一位被惊马踢伤了的少年。他的祈祷、他的碰触使得流血不止的伤口瞬间结痂，这种能力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阿利盖利和艾尔文骑士也不例外。人们热烈地议论着亲眼目睹的神迹，但对托马斯的态度却不知不觉地敬而远之了起来。那些高傲的萨克森骑士们甚至主动为他牵马、提物，恭敬无比。这都让年轻的修士很不自在。一个货真价实的“圣人”、和一个快乐、平常的意大利青年，显然是一对充满了矛盾的身份，对此，托马斯也只得苦笑。

　　这之后，一路上艾尔文好几次隐晦地试探，想要问清托马斯是不是有能力治愈一些医师们束手无策的顽疾。不过在托马斯有些不知趣的追问之下，艾尔文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透露了些相关卡特琳娜大人的秘密。

　　“眼疾？”托马斯话才出口就被艾尔文的近乎凌厉的眼神打断了，他显然不希望更多的人知晓这些事。

　　“严格地说起来是夜间视物……有些模糊，您知道，这对一个战士来说，可能会造成致命的破绽。”艾尔文的声音压得很低，就连托马斯听起来都有些吃力，“更何况是像她这样一个政治遍野、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托马斯瞬间明白了他的顾虑，不由地点了点头，他甚至有些感激起了艾尔文对自己的信任。

　　“您能够治愈她吗？”蓝色的眼眸中溢满了热切的期盼，不用言喻，卡特琳娜自然在艾尔文的心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这……不完全、取决于我。我所能提供的，只是一种途径、一种可能罢了，是否能够取得效果，还要看患者本身的意愿。”托马斯摸了摸下巴，没有隐瞒的打算。但当他看见艾尔文骑士眼中的光彩刹那黯淡了下去，他不禁多追问了几句，“在夜里重获光明，难道您认为这不是她自身的意愿？”

　　“不，我的意思是……”艾尔文犹犹豫豫地顿了顿，然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地抬起了头，“以前的一些经历也许是造就这种顽疾的根源……我想那个时候，她也许在内心里祈祷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才……”

　　艾尔文骑士还是没有将话说完，不过托马斯却谅解似的点了点头。他听说过这种顽疾，起因既不是外力、也不是周围的环境，而是某个人、某个事件。发病的情况也不尽相同。有的时候，也会被不明就里的人认为是魔鬼在作祟，不过托马斯很清楚，这不是。严格来说，顽疾只是心魔的具现——或者说，自从亚当堕落以来，神性的分离发生在每一个灵魂之上，任何人都不例外。

　　“我知道这有些难办，但还是期望您能够将之治愈。”沉默了片刻，艾尔文才幽幽说道，头盔上落下的几缕金发使得他看上去给人一种柔弱的错觉，“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是的，任何代价。”

　　“不、不，我的孩子，您不是在同魔鬼打交道。”托马斯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又摆出了习惯了的神甫姿态，“上帝的爱，是无私而仁慈的，不求回报。”

　　“我会尽力的。”他沉默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这让金发的艾尔文看他的眼神立马充溢着感激。这多少令托马斯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

　　“卡特琳娜大人对您来说……很重要？”托马斯好奇地多问了一句。艾尔文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金发的年轻人愣了愣，嘴角边随即挂上了一抹近似无奈的苦笑。

　　“我想您是误会什么了，神甫先生。”提起卡特琳娜，艾尔文骑士那海蓝色的眼中顿时盈满了温柔，但神情却透着几分苍凉和惨然，这显然不是他这个年龄的人所应该持有的表情，“在骑士的受封仪式上，卡特琳娜大人、她是我宣誓效忠的对象……仅仅是这样。”艾尔文说得很慢，眼神似乎游离到很远的地方。

　　托马斯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受封仪式对于一个骑士的重要性。

　　“我有个孪生兄弟，他也是个骑士。受封仪式上，他的效忠的对象是……我曾经的未婚妻，苏珊娜。”他学着艾尔文的模样，苦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艾德蒙曾经一度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但一想到过往，托马斯还是会觉得点点的温馨。他其实，并不讨厌自己这个孪生弟弟吧。哈米尔说过，艾德蒙还活着，记得那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托马斯欣喜得有些失常……

　　“无法实现的爱情么……”艾尔文并没有感到吃惊，他只是低着头喃喃自语着，“或许每个人都会经历吧……他们说过，这也是、骑士修行的一部分。”

　　“难道您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成为修道士的？”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了，点缀的雀斑的俊美脸孔看起来稚气更浓了。

　　托马斯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事实上很多人问过他相同的问题，而他自己也在心里回答了一遍又一遍。

　　“骑士的爱情……玫瑰、那是圣母玛利亚之爱。和世俗的感情不同。”托马斯不知不觉用上了一些违背教义的说法，“它并非起源于亚当灵魂破碎后的空虚与牵引。人类的灵魂正是亚当灵魂的碎屑，所以，我们无法独立存在，却又不能靠得太近——因为这里并非是能够融合意念的神性界……”

　　“我不太能够理解你们神学家的言论。不过我想是的，对于卡特琳娜大人的感情，并不是那么狭隘的爱。”艾尔文似有所悟般浅浅一笑，他有些骄傲地回应着托马斯，并不将之避讳，“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尊敬她、护卫她……然后，爱着她。”

　　这一刻，托马斯感到艾尔文笑起来的模样就好像是壁画上的天使一般。

《三国同人：黄天道》
换了个马甲写的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