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尽

作者:花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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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


      ——夏天——

      2007年夏至,音珂来到一座全然陌生的南方城市。
      那年她十七岁,带着全部家当站在机场角落等一个女人来接。

      虽然来之前婶婶就给对方发过她的照片,可这样大的机场是常川车站的几十倍,她第一次接触常川县以外的世界,不免彷徨又谨慎。
      站得也格外板正笔直,生怕隐没进来往的人潮里不会被找到。

      她不太在乎路人的目光,手里抱着旧扑扑的黑色书包就那样长久的垂着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一双眼睛,任谁看过来都无法看到她的情绪,除了沉默孤僻以外。

      也不记得自己等待的时间有多长,更不知道这久别后的第一面在那个女人眼中是怎样的。
      只是她见到她时,只觉一个很年轻的女人朝她走来,穿着黑色套裙,裙子下的腿又白又直,脚踩一双白色漆皮高跟鞋,鞋跟的声音利落干练。

      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也很陌生。

      被一片阴影盖住时,音珂抬起头来,乖巧的喊了一声:“妈妈。”

      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出机场,南方滚烫的空气扑面而来,粘腻潮湿裹挟在白茫茫一片里,耳边是纷繁嘈杂的汽车声和来往的人声,连这些听不清的声音都是陌生的。

      瞳孔适应后,音珂才发现是刺眼的阳光,于是音珂对这座城市有了第二印象—闷。

      沉沉一声咕咚声灌入耳内,音珂偏过头,看见机场外一个脏兮兮的蓝色垃圾桶。
      方丽珠将她带来的塑料行李袋扔了进去。

      她的动作利落,扔完后还拍了拍手,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扫干净。
      音珂站在几米外安静的看着,没说什么,只是垂在裤边的手指轻微的颤抖蜷缩了下。

      方丽珠揽住她的肩膀往前走,“带你去买新的。”

      方丽珠带着她去百货大楼横扫一通,把后备箱装满后开车载着她离开,小汽车副驾里放着一些杂物,音珂有眼色的去后座。

      这倒是方便方丽珠打量她。

      她爸读书时是温文尔雅的校草,气质有她爸身上的那股书卷气,她年轻时是能让几条街小混混为她大打出手的狐狸精,五官倒是更像她一些,冷面相,骨感美,白得发光。

      她离开的时候音珂应该是七岁,她和音臻离婚,走得决绝,没再回头。

      三年前有个电话打来找她要钱,说音臻胃癌手术费不够,半年前听到音臻去世,而她的人生刚好在那时候迎来最好的转折点。

      对于音臻,方丽珠爱过,更多的是感激。
      他是回乡职教的名牌大学生,那时候她还混在街上游手好闲。

      她追他,嫁给他,以为自己能适应相夫教子的生活,却渐渐陷入痛苦中。

      小镇上的生活像一潭死水毫无生气,她跟音臻吵过闹过,在他怀里狠狠痛哭说讨厌这样一眼到头的日子,最后音臻同意离婚放她走。

      她什么都不要,一半的房产不要,女儿的抚养权不要,只要自由。

      她对女儿的全部记忆自然也停留在她七岁以前。

      音臻是女儿奴,从小对女儿纵容宠爱,女儿的性子也随了自己,万万受不得半分委屈,泼辣得很,这是骨子里的遗传,改不掉的。

      所以她一直坐卧不安的焦虑,觉得音珂的到来会是一个定时炸弹,讲错一句话,行错半步路都会给她惹来烦扰。

      不过带她逛了趟商场后这种顾虑倒是打消了大半。

      第一次坐大型商超里的扶梯会悄摸的有模学样,耐心的试身一套套她递过去的裙子,对服务员的夸赞也知道回应。

      ——听话、乖巧、会察言观色,还懂得几分圆滑世故,倒是跟她爸一样聪明。

      方丽珠没多惊讶,知道她来之前都过的寄人篱下的日子。

      音珂看向后视镜的时候方丽珠的视线已经不在那,她又把脸偏向窗外。

      半张脸在阳光里几近透明,瞳孔是淡淡的咖色,绿化带里种着白玉兰,翠绿的叶子里洁白一朵朵,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

      音珂视线一直往上,从高高的楼宇里看到狭窄的天空。

      原来每个地方的天空都不一样。

      小镇的天空很低,仿佛伸手就能捉到,而在城市里,人的存在变得微不足道。

      她不喜欢这里。
      从很早就不喜欢。

      她垂眼看身上的红色白点长裙。
      这里也没有音珂,只有方丽珠的女儿。

      音珂不动声色的适应南方闷热的气候,适应新的环境,以及作为外来者预料之内要遇到的一些事情。

      方丽珠很忙,把她带回别墅后只交代了一些事情就离开,之后几天她只见过家里的保姆阿姨。阿姨一开始警惕的上下打量她,眼睛总会在她转过身后就盯住她。

      不过她的活动范围一直安分的固定在被安排住进的那间卧室,甚至连客厅都没去踏足,渐渐的那些视线才变少。

      她也知道阿姨第二天早上做饭时总第一时间查看冰箱,当然她很早就改掉了起夜翻东西吃的习惯,连杯水都不会,甚至不自己买一点零食屯在房间里。

      她很早就知道,进入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就算是自己的东西都存有一分嫌疑。

      也许是阿姨对她的防备心减弱,也许是中年妇女都有八卦属性,阿姨开始会在做好饭后探究的问她一些问题。

      这时候方丽珠所说的那几分圆滑世故就浮现了,她看似好脾气的有问必答,实则什么信息都没透露。

      她不知道,阿姨背过身后说她是个厉害角色。

      这别墅里她见到的第二个人是林逸清,那时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记着妈妈的嘱咐,不要上二楼,不要惹这个家里的任何人。

      林逸清从楼上下来,她往后退几步站到角落,他带着他的朋友们从她身边走过,那些朝她扫过来的探究视线里没有林逸清的,有一两句人声问那个漂亮女生是谁,介绍认识一下。

      ——保姆家女儿吧。
      有道很冷淡烦躁的声音说。

      阿姨听着浩浩汤汤的少年们走后,大门哐当关上,房子又寂静下来,阿姨尴尬的看向音珂,“那个,来吃饭吧。”

      后来音珂得知,林逸清爸妈感情不和离婚,出于歉疚对他的爱更甚,本来他爸妈有复合的可能,但最后他爸再娶的是她妈,在后来的观察里,这家里她妈妈也要对这个少年忍气吞声。

      方丽珠和林奎一起回家那天音珂才知道他们之前是去出差了,多的她不知道也不问,就得到这三个字,而那时已经是她来到南城的第13天。

      自然有了一场一家人的饭局,林逸清当然也被喊回来。

      饭桌上方丽珠注意到林逸清时而会拿眼神扫音珂,那种寡淡懒散的无聊瞥视。

      她给音珂夹菜,是记忆中她喜欢的辣口,而音珂呛得皱眉,显然不能吃辣,这时候林逸清又嘴角扯起一丝嘲弄的笑。

      饭是方丽珠亲自下厨做的,饭后音珂洗碗。

      “你跟逸清怎么回事?”音珂被拉到厨房最里面,有几个空纸箱堆在脚边,纸壳上是英文字,阿姨说林逸清一直喝进口牛奶,站那里往厨房门口望,目测是婶婶家客厅的两倍远。

      音珂忽然晃了一下神,不知道奶奶现在在干嘛。

      “音珂。”

      音珂抬头看向眼前的女人,还是好陌生,七岁到十七岁,到最后她只记住了一个模糊背影。

      这段时间她和林逸清之间不算安生。他对她并不客气,狭路相逢的时候会撞她肩膀,唯一一次同桌吃饭的目的是羞辱她以及眼前的妈妈,还有一次,他在别墅后面的游泳池游泳,指使她送饮料结果把她拽进水里。

      她不会游泳,在水里扑腾,出于求生本能喊救命,他一开始觉得她演戏,直到她快奄奄一息溺下去才被捞起来,她差点就是死过一回的人。

      后来她发烧,不愿去医院只跟阿姨要了一些感冒药,一整天一整天的睡,不吃不喝,半夜口干想喝一点水愣是忍到第二天早上。

      然后她看到林逸清窝在客厅沙发里,电视机开着,半条腿敞在沙发外,像是还在睡,她只是远远看到,没去客厅,她在这栋别墅的活动轨迹很单一。

      刚好阿姨将粥从厨房端出来,她两天没吃东西得到了几句关心。

      阿姨又叹息的看客厅一眼,嘀咕说林逸清这两天都不出门玩,无所事事在家里,明明昨天下午还听到有人打电话来喊他出去玩。

      她喝完粥回房间,之后再见林逸清就是今天。

      眼前的女人绑着低马尾,额角一缕碎发看着温婉,穿一身天青色裙子,圆领及膝,音珂看着她。

      其实她们之间跟陌生人没什么差别,谁又会跟陌生人告状,反而给对方徒增烦扰。

      如果这里都容不下她,她不知道她能回哪里,音珂摇摇头,说:“没怎么。”

      方丽珠眉间依旧阴云密布,沉默许久之后压着声道:“乖一点。”
      像是意有所指。

      音珂点点头,“好。”

      那天其实林逸清就在厨房门口。

      这对母女可真是有意思,他以为方丽珠接女儿来跟她一起享荣华富贵,事实却是,她好像把她的女儿当甩不掉的包袱。

      更有意思的——
      彼时他是旁观者,后来意识到自己才是所有错误的始作俑者时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如果再来一次,07年小暑,也就是7月7那天,他一定不会抽风带音珂出门。

      那么有些遇见不会发生,音珂也遇不上祁肆臣。

      ——初遇——

      “要去哪?”音珂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别墅的倒影已经消失在后视镜里。

      两边车窗敞开着,热浪和阳光都往车里钻,她还是不太能适应这座城市的气候。

      林逸清手肘懒散撑着窗框,瞥向副驾嘲弄一声,“去哪都比你每天憋房间里发霉强。”

      音珂默不作声,被带到一场同学聚会。

      高考才结束不久,其实要是没有来这里,在常川她应该也会有几场同学聚会,她的同学师友、她熟悉的认识的一切都在常川。

      她在常川只是没有家,但她的全部牵挂都在常川。

      说起来她的人际关系也很淡薄,目前算得上关系近的就是高中最后一任同桌,不过她知道,只要再过不久,这些亲近的关系也会慢慢淡去。

      大部分人都被时间推着往前走,在新的圈子认识新的人,不需要刻意脱离也会无知无觉抽离过去和忘记过去中的自己以及其他人。

      在这场陌生的聚会里,音珂认识的第一个新朋友是周妍。

      他们的同学聚会来的不全都是同学,像她一样的陌生面孔不少,林逸清应该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她跟着他进酒吧时场面忽然静了一瞬。

      就算到现在,还是有一些目光在打量她。

      从常川带来的一切都进了垃圾桶,方丽珠眼光不俗,那些她买的裙子都漂亮,她一套又一套的换着穿,应该没有给她掉面。

      同样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场面太寒酸,不然林逸清应该不会拽她来。

      他把她扔在女孩堆里,然后自己混入了一群男生的局。

      音珂最开始认识祁肆臣就是从一群女生的聊天八卦里。

      不过她对早恋对复杂的男女关系不感兴趣,和一群陌生人坐在一起也实在尴尬难捱,于是去洗手间洗手。

      身边却忽然过来一个女生搭讪,“嗨,你好,我是倩倩,林逸清同学,你是林逸清女朋友?”

      音珂回答说不是,但也不过多解释。
      刚才周妍和其他女生也探究过她跟林逸清的关系,都被她用这个回答挡了回去。

      “要一起回去吗?”倩倩穿着藕粉色的连衣裙,笑起来很漂亮。

      她也友好的回笑,“我还有个朋友没出来,你先回去吧。”

      倩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后音珂收回目光再洗了一遍手。

      她没有要等谁。
      她置身事外的听一些东西,也只想做一个旁观者。

      林逸清他们班这场同学会明显有好几个小团体。

      ——听说了吗,祁肆臣上个月分手了。

      ——倩倩最近的□□签名和空间说说有点玄妙,她什么意思?跟祁肆臣搭上关系了?

      ——谁去问问林逸清啊,虽然不是一个班但他跟祁肆臣关系不错啊,哦对,你跟林逸清什么关系呀?知道什么内幕吗?

      祁肆臣,那应该是个比林逸清还要受人瞩目的谁,她们都觉得她跟林逸清关系匪浅,如果她再跟倩倩一同走在一起难免别人不会揣测什么。

      她不想掺进去,其实不止那别墅,还囊括这座城市,她很早就带着恨和怨知道这座城市,无法喜欢和融入进这里,也不是非要找个自己的位置,她一定会离开的,然后再也不回来。

      但这个夏天在这里遇到的一些人经历的一些事,后来让她一直记了很久。
      这是个例外。

      而一切的开始,就是始于一声‘祁肆臣’。

      当时酒吧里没有什么声音能盖过厚重的金属风DJ音乐,当时她有着跟那些女生背道而驰的恋爱观。

      以至于过后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是如何听清那一声谁都没听见的‘祁肆臣’,又怎么会知道他那么多绯闻八卦后还在回头的一瞬间丢了自己的心跳。

      可是很多事情就是没有道理,花多少时间都不会得到答案。

      他什么都不做,就是这样走进来都能引起骚动,音珂听见身边的周妍感慨,这个祁肆臣呐,还真是走到哪都引人注目。

      有些男生,很难找到准确的词去形容,周妍那样的感慨才是对的。

      音珂对祁肆臣的第一印象不是他那张低调不起来的脸,是他身上的某种感觉,她当时形容不出,后来才明白,这个人,你走不近他。

      走时那个倩倩来跟她打招呼,她的注意力却放在林逸清跟祁肆臣说话上,路上的车流声都自动沦为了鼓噪的背景。

      懒散低沉的调子,有几分随意的漫不经心。
      就像他刚才斜倚在吧台上抽烟的样子,也是如此。

      他那个人,看起来十分的不张扬。
      风云不风云的,好像全在一些八卦流言里。

      而眼前这个再一次跟她打招呼的倩倩,那时她就应该意识到,有第一次第二次,就有第三次第四次更多次。
      撇开初见,之后再见的每一次音珂不可避免的总先联想到某个人,不可自控而无法宣之于口。

      倩倩不再是倩倩,是一场疾病的前兆。

      后来林逸清载着她扬长而去。

      副驾的后视镜里盛着一片景象,暮色将至,路上飞奔着车流,黑的、白的、橙的,和酒吧门口五颜六色的灯牌相得益彰,一块蓝色的交通指示牌后面是进出酒吧的红男绿女,场景有几分昏昧而诙谐的好看。

      车子开远,变得广远的视角里景物在缩小,包括某一盏路灯下那一道挺拔的侧影和一抹倩丽的藕粉色也变得渺小。

      女孩踮脚凑上前时得到男生倾身侧耳的温柔照顾,明明看不清,却又分明见到两人嘴角缠绵笑意,连衣角都暧昧不清的挨在一起,遑论地上重合交错的影子。

      可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不是吗?
      祁肆臣,其实那时候她都不知道是哪三个字。

      林逸清最后将车子停在一家馄饨店门口,他没有急着下车,而是侧过头看向副驾,音珂感受到他的目光平静的迎视上去,“怎么了?”

      林逸清有什么情绪全写脸上,他根本不会藏心思,或者说懒得藏,走到哪都人人捧着的大少爷一个。林逸清半分揶揄半分好奇的问音珂,“你是真的没脾气是吗?”

      音珂垂眸,“如果你是指没把我送回你家而是把我带到了这里,我不气,刚才我妈打电话来的内容你应该也听到了,你会跟她对着干是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气的。”

      “不是不气,其实你是不在乎,你不在乎你妈生不生气,音珂,是因为我还没发现你在意的东西对不对?如果我毁了你在意的东西,你还会不生气吗?”

      音珂一怔,抬眼对上他坦荡的眼神。

      林逸清视线随意往下,看到她搭在膝盖上的手里握着一支黑色的男款诺基亚,仅仅只是被他注意到,他却明显感觉到她很紧张的一下子握紧手里的东西。

      林逸清就更加对这支手机好奇了,直接从她手里夺过来,把玩在手里看,边缘磨损得很厉害,旧扑扑的,难怪听电话漏音,也没想到这不起眼的烂手机就是她的软肋。

      音珂轻轻抿紧了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观察她以为林逸清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臭脾气傻蛋。

      傻白甜高富帅,虽然父母离婚但双方都依旧很爱他。

      这少爷还很任性,阿姨估计不知道,那些她每天早上记着给林逸清倒一杯的进口牛奶几乎全进了小区里那些流浪猫的肚子里。

      所以忽然在一个看起来比太阳还炽热的少年身上发现这种细腻的心思,除了意外,音珂觉得熟悉。

      原来就算父母对他再好,但夫妻婚姻破裂造成的伤害是一道淡不去的伤口,不是愈合了就能忘记所有痛,有些影响会如影随形一辈子。

      不管是她还是林逸清,他们都失去过曾经最珍惜的一些东西。

      他对她妈妈的恨她只是受牵连,不见得他真有多恨她。

      “林逸清。”她下意识开口。

      “你不是应该喊我哥吗?你妈没教你?”他看都不看她,但话说得很刺。

      音珂当没听见,温声道:“我爸爸癌症去世,很早我家房子就卖了凑治疗费,因为毕业了没有地方去我才被接过来的,我也不是要一直赖在你家,等拿到录取通知书确定在哪座城市后我就走,这只手机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我很在意。”

      这段时间林逸清对音珂说话总夹枪带棒,就像是想试探一个氢气球会不会爆,什么时候爆,拿着一根尖锐的针,终于戳破这个氢气球,却发现它只会沉闷的瘪下去,悄无声息的,成为一坨废料。

      现在这结果挺没意思的,莫名还有几分可惜。

      林逸清凑过去,很近的盯着音珂的眼睛,“你现在是在跟我求饶吗?想让我别为难你了?”

      音珂对他的目光不逃避,有时候可真羡慕这个眉眼里都是鲜活情绪的大少爷,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从不顾及别人。

      她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好脾气的回答,“我不想跟你作对,也不想你把我当敌人。”

      林逸清想起第一次见音珂的场面,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娃娃领连衣裙,裸露在外的一片锁骨和脖颈很漂亮,皮肤比那件裙子还要白几分。

      但他一眼就看出那不是她的风格,就像她当时往角落里站的那几步一样,也像现在这一刻,挺装的。

      “你很聪明,看到你妈也要看我脸色知道我更惹不起,要是你妈威风一点,别说在这跟我说话,你怕是连半个眼神都懒得搭理我。”

      见音珂不答,他继续道:“虽然你在你妈面前挺乖的,但我一直不觉得你是怯懦,你只是沉默,把自己麻木成一潭惊不起波澜的死水,其实跟我低声下气挺委屈的吧,你妈应该没有对你了解过更多吧,我查过,你是你们那个县近十年来的第一个高考女状元,音珂,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尊心,只怕比别人更要强。”

      “还跟我低头求饶,你装个鬼啊。”

      音珂红着脸,带着几分惨白,就在林逸清说完这句话后手里忽然一重,她握紧失而复得的手机,还不忘假模假样说一声谢谢,只听林逸清轻嗤一声,极为嘲讽。

      林逸清看着音珂将手机收起来,忽然很好奇道:“你应该对我挺有意见吧,指不定这段时间心里怎么骂我。”

      “没有。”

      “确定?”

      音珂就不再说话了。

      林逸清哈哈大笑起来。

      那时候,林逸清是唯一一个总能看透她的人,也是她遇到过最坦荡恣意的少年。

      他跟祁肆臣很不一样,他行事张扬莽撞,顶着一颗酷酷的栗子头也很爱耍帅,他还有一颗柔软的心。

      走进馄饨店,林逸清是常客老板认识他,打完招呼后林逸清让音珂去占个座位。

      她还真会挑,选了他最不喜欢的最后一排。

      人倒是贴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纸巾,又往筷笼里挑出两双筷子仔细的擦,然后傻不愣登的一手握着一双,把林逸清给看笑了。

      “女朋友啊?”

      林逸清笑着回过头来,对老板说不是,语气里还有两分好笑。

      店里弥漫着浓浓的大骨汤香味,头顶亮着几盏发旧的灯,墙壁上几个大风扇转得很没活力,小店几乎座无虚席。

      她穿一件淡黄色长裙安静坐在角落,热得脸红,汗湿的碎发贴在额角,是整个店里最亮丽的一抹颜色。

      林逸清也不问她有没有什么忌口,倒是大发慈悲的想起什么,跟老板说有一碗少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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