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晚倾覆

　　程铉当然知道舒晚被逼急了是什么样子，他直起身子，正经地告诉她：“上班的时候跟同事闲聊，有个同事本来想报个健身房运动一下，我说去健身房不如去上瑜伽班，办健身房的卡的结果很可能是办了卡就开始落灰，瑜伽班的话，跟着老师的进度上，钱也不会白花。”

　　舒晚：“你说得很有道理，然后呢？”

　　程铉：“然后她就被我说服了，决定报瑜伽班，我就顺势给她推荐了你的瑜伽班，她很感兴趣，说要来上体验课试试。”

　　舒晚：“没问题，你可以让她直接在线上买那个体验课然后过来上，如果有什么要咨询我的，也可以加我微信。”

　　程铉：“她是说要加你微信来着，那我把你的微信推给她咯。”

　　舒晚：“好。”

　　推完微信，程铉笑看着舒晚：“我没诓你吧，我说的这件事情，算是重要的吧。”

　　舒晚：“重要，每一个客源都弥足珍贵，谢谢你哦。”

　　程铉抬起手搭在舒晚的头顶，轻轻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跟我不用说谢谢。”

　　电影确实很对舒晚的胃口，很长时间没去电影院看电影的她，终于又一次体会到沉浸于大银幕中的故事的快感。

　　出电影院时夜色已深，相比进电影院时怀着的憧憬心情，散场时总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感。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程铉和她在一起。

　　程铉学着电影里一个人物怪怪的腔调，说着那个人物的口头禅台词，逗得舒晚捂着嘴笑。

　　程铉车接车送，舒晚完全不用为路途而烦恼，唯一要做的就是迈出家门和迈进家门。

　　坐在副驾驶上，舒晚全身心放松，没一会儿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红灯前，程铉望向舒晚，她双眸紧闭，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呼吸均匀绵长，像只犯懒的小猫。

　　舒晚斜靠在椅背上，一缕头发因为身体的倾斜而搭在脸上。

　　浅眠中的她被碍事的发丝弄得有些痒痒，抬起手随意拨弄了一下，头发被扬起又落回脸上，她又继续回到梦乡。

　　程铉的指尖落在她那一缕发丝之上，他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发丝拨到耳后，以免打扰她的美梦。

　　他的指腹碰到了她的脸颊，手指下的触感柔软细腻，他贪恋地任由自己多停留几秒。

　　红灯转黄又转绿，他有些不舍地缩回手，缓缓踩下油门起步。

　　到舒晚家巷口的时候，她已由浅眠转入沉睡。

　　“晚晚，到家了。”程铉唤了她好几声，她才悠悠转醒。

　　舒晚睁开朦胧的双眼，看了半天才看出来这是自己家门前的巷口。

　　她打了个哈欠，嗓子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么快就到啦。”

　　程铉说：“你这真是累了，回家了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别起太早。”

　　“行。”舒晚拉开车门要下车，脚落地的那一刻，一阵酸软从脚底传到身体。

　　“哎哟。”她紧紧抓住车门，才堪堪没有摔倒。

　　见状，程铉赶紧下车过去扶她。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程铉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舒晚摆摆手：“没事，脚有点麻，没站稳。”

　　程铉：“这么着急起身干嘛，在车里多坐会儿缓缓啊。”

　　舒晚委屈道：“我刚睡醒嘛，头还晕着，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程铉：“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就多说了两句。”

　　他一俯身，轻而易举将舒晚打横抱起。

　　她这几年练瑜伽，每天坚持锻炼，身材匀称，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抱起来轻飘飘的。

　　舒晚双脚腾空，猝不及防，不由得轻呼一声。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舒晚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挣扎起来：“放我下去。”

　　程铉的双手有力地扣住她不让她乱动：“放你下去你能站稳吗？脚不是还麻着吗？逞什么能。”

　　舒晚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放我下去……那、那你背着我也行。”

　　程铉思索两秒，觉得也行。

　　他将她放下来，顺势蹲在了她的面前，一米八几的个子缩了一半。

　　“上来。”

　　舒晚磨磨蹭蹭的，半天没动。

　　程铉则耐心地蹲在她面前，一点都没催她。

　　舒晚最终还是趴上了程铉的背，两条胳膊虚虚地搂着程铉的脖子。

　　舒晚想起了小时候。

　　男孩子在小时候或多或少都有些调皮，程铉也不例外。

　　有一次程铉爬上一棵枇杷树，说是要给舒晚摘枇杷吃，结果一个没踩稳，从树上摔了下来。

　　舒晚在树下，手忙脚乱地想去接住他，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舒晚的胳膊被砸出一大片淤青，程铉的腿也骨折了。

　　那时候就是她强忍着痛，咬着牙背起他回家去找大人。

　　舒晚闷声笑了起来。

　　程铉背起舒晚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两人肌肤紧贴处的异样感觉，现在她笑着，胸膛起伏，那股不寻常的感觉愈发明显。

　　程铉的耳根红了，脸上烧了起来，整个背僵直得不得了。

　　舒晚笑了半天，才说：“小时候还是我背你，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现在换你背我了。”

　　程铉的眼底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努力让声音平稳道：“现在我们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如程铉所说的那样，舒晚睡了一个绵长的踏实的好觉。

　　第二天早上没课，她睡到八点多才慢悠悠地起来。

　　打开手机就收到了田叶芳的消息。

　　田叶芳说隔壁王阿姨认识的一个朋友让她推荐相亲对象，那个朋友也是受人所托，帮忙找单身适龄女青年。

　　舒晚的年龄和那位单身男青年差不多，王阿姨就想到了舒晚，准备在中间牵线搭桥。

　　舒晚想到了网上流传的一个理论：只要认识六个人，就可以认识全世界的人。

　　她边喝着早上起床后的第一杯温水，边单手慢吞吞地打字回复田叶芳。

　　【我不想去】

　　田叶芳：【去见见吧，吃个饭什么的，对方年龄和你差不多，应该能聊得来的】

　　舒晚：【我暂时还不想结婚】

　　田叶芳：【不是结不结婚，没说让你现在结婚，只是说让你去见一见】

　　田叶芳又说：【多认识个人也是好的吧，对你的生意说不定也有帮助】

　　舒晚想，田叶芳很聪明，知道怎么循循善诱，怎么说出让对方不能一口拒绝的话。

　　舒晚觉得自己一眼就能看穿田叶芳的想法。

　　她回道：【您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聊天框沉寂下来，舒晚等了会儿没等到田叶芳的消息，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是她的女儿，她清楚地知道说出什么样的话会让田叶芳伤心，所以她故意说了这样一句话刺痛她。

　　舒晚带着点隐秘的快感想到，是她非要逼她的，她只是做出了自己的反击。

　　但是当她直面田叶芳的沉默时，她不由自主地去想，这是她的妈妈，这样去伤害对方，真的是她之所愿吗？

　　舒晚叹口气，丢下手机，去热早餐。

　　等热好早餐回来的时候，田叶芳发了一大段话过来，占据了手机的一整个界面。

　　田叶芳说：【我让你去见人，确实是存着让你相亲的意思，但我并不是催着你结婚，也不是觉得女孩在到了什么岁数就必须结婚，而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正能和你一起相伴相知的人。生活中有很多或大或小的困难，一个人面对太苦，要是有一个人能跟你一起分担，你就不用那么累那么苦。】

　　舒晚看着这些话，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妈妈。

　　舒晚觉得田叶芳很矛盾，她指责她的工作，认为她应该找个体制内的稳定工作，不应该办瑜伽馆，而现在她又像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一样，能为自己的女儿好好考虑。

　　舒晚最终答应下来这场相亲。

　　王阿姨作为中间人十分热情，将吃饭的时间、地点都安排好了，也不需要舒晚操多少心，只需人到了即可。

　　见面当天，舒晚踩点儿到了约好的餐厅。

　　越往前走她觉得那个人的背影越眼熟。

　　等走到近处一看，竟然是穆清与。

　　两人目光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荒谬的笑。

　　舒晚扶着额说：“地球真小。”

　　穆清与绅士地抬起手请舒晚坐下：“既来之则安之，咱俩认识更好，那些场面话不用说了，还能踏踏实实吃个饭。”

　　菜陆续上了，舒晚跟穆清与随意闲聊。

　　“你也是被你父母逼过来的吗？”

　　穆清与说：“嗯，我妈着急我的终身大事，几乎动用上了她所有的人脉关系帮我找相亲对象。”

　　说到这里，穆清与颇为苦恼：“感觉我都要成了一个相亲机器人了。”

　　舒晚：“所以今天你难得可以不做机器人，能做一个真正的人了。”

　　穆清与被逗笑：“是啊，所以来干一杯吧，为两个真正的人的会面。”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舒晚：“Cheers!”

　　穆清与笑着回应：“Che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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