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秦焱这才收起略显戏谑的笑容，舒服地坐靠在沙发上，正色道：“等我做什么？”
　　“你打人的事，我都知道了。我......”
　　不等许意欢说完，秦焱便接道：“怎么，你也想劝我去道歉吗？告诉你，不可能。”
　　他的语气激动，显然最近没少人劝他道歉，并且他对此事非常反感。许意欢摇摇头，“我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打人。”
　　为什么？这个问题倒是没有人问过他，大家都只把他当做横行霸道、惹是生非的混子而已，混子打人哪还需要什么理由？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浅尝一口水，故作不在意道：“看他不顺眼。”
　　“我听说，是他先招惹你的，对不对？”
　　他轻笑着否认：“我就是想揍他，先动手的是我，大家都瞧见了。”
　　他越这样轻描淡写，表现的不在意无所谓，许意欢更觉得不对，看着秦焱的眼睛，认真道：“秦焱，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告诉我为什么？”
　　秦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竟然说相信他。真可笑，所有的人都在指责他的暴戾，父亲甚至派人来学校承认了他的罪行，她却说她相信她？他莫名有些不敢面对她，侧过脸道：“不用你管，你该回家了。”
　　许意欢却不死心，严声道：“你看着我认真回答！”
　　那声音让人难以拒绝，秦焱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站起身来，走到许意欢面前，用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借着酒劲出言调戏：“许意欢，你这么关心我，可以理解为你喜欢我吗？”
　　“对”。对于秦焱这样的学生，许意欢喜欢的很，她喜欢他在篮球场上的神采飞扬，喜欢他从坏人手中将她救下，喜欢他一声不吭帮她修好手表，喜欢他明明深处这般困境，却仍能将心中之爱施予动物。试问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学生，哪个老师不喜欢？
　　在秦焱意外的目光中，许意欢站起身来，抬起秦焱的手，看着他手臂内侧一道结痂的血痕道：“这就是你动手的原因吧？”
　　“......”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许意欢知道她猜对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主任说明真相。”
　　秦焱嘴唇动了动，一个“好”字几乎脱口而出，却终是没有答应，他拉开许意欢的手，自嘲道：“别傻了，我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许意欢有些激动，“你能不能不要自暴自弃！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他却语气平淡，“谁是谁非还重要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这般语气让许意欢心中一痛，也许对于一个连父母都放弃的孩子而言，忍受冤屈又算得了什么。但她不想看见秦焱这样，他年华正好，应是意气风华，而不是自甘堕落。
　　“秦焱，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
　　“只要我向大家证明事情真相，你就振作起来，好好学习。”
　　秦焱瞧着她坚毅的神情，不知怎么，拒绝的话怎么也说出口。
　　见秦焱答应了，许意欢自然备受鼓舞，十分高兴地走了。只是这来时容易去时难，秦焱的家在煜城的郊外别墅区，过来的时候还有的士，离开时却是夜黑风高，四下无人。许意欢壮着胆子，一个人走在街上，心里像有一面小鼓，咚咚地敲着，忐忑不安地紧。
　　走着走着，一辆黑车离她越来越近，在她身旁停了下来，许意欢连忙退开几步，拉起12分警觉。
　　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对着许意欢道：“林小姐，秦焱少爷让我送您回家。”
　　见下来的人竟然是上次在公园里接秦焱的司机，许意欢这才放下心，打招呼道：“您叫我许意欢就成。”
　　跟着上了车，一聊天，得知这位司机叫李和盛，是秦氏集团的老员工，先前是秦焱父亲的司机，现在被安排来负责接送秦焱上下学，连带处理与他有关的各种事务。想必，之前替秦焱道歉的也是他。
　　许意欢踌躇半天，才缓缓开了口道：“李叔，打人的事其实不是秦焱的问题，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对于已经完成的工作，李和盛无意再提及，沉下声道：“我只是按照老爷的吩咐办事，林小姐，您到了。”
　　许意欢瞧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只得下车，望着绝尘而去的轿车，内心不免生出一丝悲凉，他们什么都不了解，只会默认秦焱的本性为恶，难怪秦焱会那般表现了。如果是她的父亲，定会相信她所言，替她讨回公道。
　　许意欢一夜无眠，她无法坐视不理，第二天一早，便去学校安保部，想要调阅篮球场的监控，还原事实真相，但却被告知没有权限。她只得去找教导主任说明缘由。教导主任一听是因为秦焱的事，让许意欢不要插手，做什么也是白费力气。任她好说歹说，他怎么也不肯批条子。
　　许意欢一时没忍住，气道：“让学生蒙受冤屈，您还配为人师表吗？”
　　此话一出，周围的同事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教导主任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一个实习生也配教训我？”说话间，将手中的一本书狠狠砸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沉闷而巨大的声响。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事情就要闹大，隔壁办公室的校长闻声而至，才阻止了事态的恶性蔓延。
　　最终这件事以许意欢向主任郑重道歉，主任批条子结束，但许意欢和教导主任的梁子却是结结实实的结下了。只不过她也顾不得这些，拿起审批单就冲去安保部，满心期待的以为能找到些证据，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篮球场的监控年限已久，画质模糊，距离也远，除了看见秦焱打人的大动作，再看不到其他，反而还更坐实了秦焱的罪证。
　　许意欢有些沮丧，但没有放弃，又找到当时在场比赛的队员询问，不乏冷嘲热讽。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篮球上，哪有功夫关注其他的细枝末节？”
　　“比赛场上一些小动作很正常，但打人就太过分了！”
　　秦焱为队伍的胜利拼尽全力，到头来，却连队友也不相信他。许意欢只觉得可气，却又无从与他们言说。
　　奔波了一天，一无所获。许意欢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这是嘉英中学分配给教师的单人宿舍，虽然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套单身公寓，厨房客厅卧室阳台皆有，各种设备一应俱全，住宿条件相当不错。这其实得益于秦焱，许意欢曾在大楼的奠基石上看见，这栋楼是秦焱的父亲出资捐建的，也许又是他犯了什么错误的补偿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虽然家境没有秦焱那般好，可是从小父亲便是自己人生导师，母亲亦是将一家人的吃穿用度照顾周到，才让她在这茫茫世界一路稳步前行。虽然父亲早早离去，但他的教诲却终生受用。她不敢想象父母明明在身边，秦焱却在生病时独自一人，受委屈时无人在意，他这一路是怎么走来。
　　不知不觉，夜已深，许意欢却辗转反侧。次日，她又找到了当时被打的学生梁晓凡。
　　梁晓凡对这件事也不愿多说，简单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无非是他如何突然发疯在球场上打人，又顺便评价了一下秦焱，言语中许意欢感觉到他对秦焱的不齿，甚至对于秦焱在学校女生中的高人气心生嫉妒。
　　梁晓凡和秦焱的情况有些相似，同样是高三生，同样是富二代，只不过梁晓凡成绩优秀，年年稳拿奖学金，颇受学校的老师们喜欢，秦焱的话语自然没有他有力度。他看秦焱不顺眼，倒是有些原因，听说秦焱的父亲和梁晓凡的父亲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两家之间难免有摩擦。
　　但当许意欢指出他先手划伤了秦焱时，他一瞬间露出心虚的表情，使得许意欢更加确信这就是真相，劝道：“晓凡，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老师不想当众拆穿你，希望你能主动去和校长承认错误，好吗？”
　　梁晓凡稍微调整后，神情很快恢复正常，似乎笃信大家不会相信秦焱，抵死不承认，一口咬定自己受害者的身份，还反问许意欢：“父母都放养的人，老师你何必多管闲事？”
　　想来都在一个商业圈子，关于秦焱父母的事，他应该也有所耳闻。
　　不等许意欢说话，他又凑近低声补充道：“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许意欢愕然，没想到年年评定优秀的学生干部竟然如此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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