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霸占东宫

作者:东风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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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遇


      舜华正在泥沙中掏挖,并不在意那人,“不必了,娘娘叫我来种善因,我自然要亲力亲为,不劳烦公公。”

      说话间却有一颗小砂砾猛地扎进甲缝,疼得她轻呼一声,倚着缸沿来回甩手,忍不住嘶嘶吸气。

      缸中便突然出现一双蟒纹的大袖,径直捉住她吃痛的手仔细端详,戏谑道,“当真不必?”

      她愕然抬头,严铮怎么来了?
      这刚发芽的种藕倒好像立刻抽出了亭亭的莲叶,继而开出一片花海了。

      她自知狼狈,脸上干涸的泥沙绷紧了皮肤,恐怕正冒着泥土的腥味,还错把他当作了公公!
      便动也不敢动,“殿下万安。”

      “言语上唐突了,认个错就是,怎么真来受罚了呢?写字点茶的手,岂能做这些?”

      严铮也不介意泥沙染污衣袍,抹净她手上的塘泥,轻轻将砂砾挑出,耐心吹着甲缝处,又牵起她左手一看,见没有再包裹住,想必是好了,又笑道,“好了旧伤便不怕疼,好好的指甲,何时才能养回来?”

      “我是在种善因,并非受罚。”她声如蚊蚋,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愈发紧了。

      “噢,这样……可你的善因……”严铮垂眸凝视她,眼角蕴笑,将她冰凉的指尖焐在手心里,“不应该是我吗?”

      “你……”她粉面酡红,只想骂他浮浪讨厌,便只又羞又气地瞪他。

      他竟伸手将指一点淤泥刮在她秀巧的鼻尖上,笑道,“又要骂我是不是?我的小女中丞,今天又有什么新词,我洗耳恭听。”

      见她不语,只将头越沉越低,严铮系起大袖,露出精壮有力的手臂,“原来种藕,是要把自己的头也埋进去的吗?”

      舜华抬头便对上他的笑眼,他欺身靠近,鼻尖堪堪要触上她沾着泥沙的额头,“你教我,我来帮你。”

      方才还感慨这么大的瓷缸,何时能种满,此刻空间竟如此逼仄,只够他们发髻相接,只能听到交错的呼吸声了。

      她连忙偏过脸,专心在泥沙中掏挖,“殿下若真要学,就请先在塘泥里挖个坑,然后把种藕这样放进去。”

      严铮却心猿意马,满心的坏点子。先是饶有兴致地看她那双比鲜藕还要白嫩的手臂如此忙碌,蓦然想要咬一口尝尝,是不是也和藕一样又脆又甜。

      又突然握住她的掌心,错开五指紧紧交握。

      她触到他清矍的指骨,掌间宛如还有一颗小小的心脏,胀鼓鼓地搏动着。

      他凝视着眼前扑闪颤动的羽睫,笑出了声,又问,“然后呢?”

      舜华眉头微颦,仰面看他幽深的瞳眸漾着呼之欲出的笑意,几乎要将她溺死,真是厚颜无耻!

      恨不得痛骂他一顿,出口却成了撒娇似的低语,“你笑什么呀?为什么总是笑嘻嘻呢?”

      他笑意更浓了,眼底的光点简直要坠落下来,“怎么,还不许人笑?中丞府,未免管得太多了。”

      舜华被他的呼吸声蒸慰着,身上酥麻麻、暖洋洋的,便醉醺醺一般嚅嗫道,“我害怕……”

      怕什么呢?
      怕就此沉溺其中,忘了今生的使命,
      怕得到太多,到头来却是大梦一场空,
      怕倾注所有,却再一次被欺、被负、被抛落黄泉、身首异处……

      严铮又捏了一下她的手,语调愉悦得轻轻上扬,“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她盈盈笑了,眼中泪光闪动,蓦地叫他心尖一颤,只想扑身接住她摇摇欲坠的泪珠,若能拨开她眼中的浮云阴翳,无论如何,怎么都好,“有我在,任谁也不能欺负你。”

      她含着一包泪欲语还休,像一汪寒潭似的,清清静静地望进严铮眸中,深不见底却缱绻欲出,“怕的就是你欺负我呀。”

      严铮微微叹了口气,俯身凑近她耳边最令人心驰的那片白皙肌肤,咬牙逐字道,“真有欺负你那一天才好。”

      他的鼻尖蹭过她额角,她颤了颤,那一小片肌肤一下子就被蒸得通红,“你胡说。”

      严铮心满意足,终于要抽手去正经种藕,却反而被舜华攥住。她缓缓抬眸,坦诚心中所愿,“不要选王氏,好不好?”

      严铮何尝不想把王氏的名字从名单上抹去,自从那本《太子妃秘闻录》横空出世,他已手握足够的舆论优势,好将王氏弃如敝履。给她一个良娣或是孺人的名分,就当宫里多养了一个闲人。

      他的眸光愈发欢愉畅然,“我心里早已选定了你,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她咬着唇,仍旧不放心,“可是王氏,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要我在你这里,你还管她做什么?”严铮失笑,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中,又抚上不堪一握的皓腕,心疼道,“怎么这么凉?”

      舜华摇摇头,心里头不知道是酸是甜。

      过去她只当太子是个软弱可欺的窝囊废,可如今见了,他是这样的他啊。可即便是这样的他,也依旧突不破王氏的围剿,可想而知,这一路有多难走。

      严铮笑而不语,将守在花圃外的园丁叫进来种藕,又叫打了温水来洗手洗脸。他摊开手掌,挑眉看向舜华,她便也无计可施,只好乖觉地为他搓洗。

      “上次送来的礼物,可还中意?”

      “殿下费心了。茶花赏心悦目,父亲很珍重,摆在花园了。”她又将丝帕蘸了水,继续为严铮擦拭衣袖上的泥渍。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严铮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说的是那晚的月色。你亲口说过什么话,可不许反悔,知道吗?”

      他的心怦怦地跳动,舜华感觉到了,竟也是和自己心口那头小鹿是一样的。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一言不发,可是晚风、夕照、落花,都在替她回应。
      也不必担心,后面没有更温暖的夏天到来。

      “月暂晦,星常明,若你也坚定,我便叫月亮改换轨迹,夜夜伴星长明,你说好不好?”他深情款款,说着无边无际的浑话,眉眼中都是星辉。

      她心里暖融融的,却被逗笑了,“殿下至多是人君,又怎能替星君掌管天时呢。若真有这神通,便叫日晷退回一个时辰前,我不赌气去驳王氏,也不必再来这里种藕了。”

      “你也知道是赌气了?我若不来救你,你岂不要挖泥巴挖到天黑?母妃那儿早已散了,她老人家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必记挂,我叫人送你回家。”

      且听他朝花圃外唤人,“小严来。”

      她听了蓦然一怔,怎么又是他?

      严若橝也是严姓的皇家血脉,只是数代以前就出嗣旁支,又因高祖触犯刑律被削去宗籍,到了祖父一辈已沦落到围场养马,先帝围猎时他父亲搏命挡下一支流矢,才让严若橝有入宫当差的机会。

      就因着那一点聊胜于无的血缘,众人都称他小严。此时的他还只是东宫侍卫,周身冷峻沉默,只有束发的红巾显露一丝颜色,好叫人知道他不是木胎泥身的塑像。

      他按剑进来,在严铮身侧抱拳待命。

      “小严,孤将舜小姐交给你,你务必亲自送她回御史中丞府。”又对舜华道,“小严是我心腹侍卫,天不早了,有他护送我才能放心。”

      严若橝正要应下,舜华却抢白道,“不必劳烦严将军,我自己回去。”

      听她这样讲,他面无波澜,只等太子如何发落。

      严铮却笑,“恐怕是第一次有人将小严尊为将军,为了这一句将军,也要将人好生送到家里才是。”

      她万万想不到投军前的严若橝竟也是东宫的人,更万万不情愿今后要常与他照面,不禁心乱如麻,只顾着大步往花圃外走。

      “胡闹。”严铮宠溺嗔怪,也不拦她,只向严若橝使了眼色,示意他周全护着。

      严若橝抱拳领命,跟在舜华身后三步之遥的距离,缓步出了花圃。

      可到了外头长街御道,她就不辩方向,停在晚风四起的岔路口怅然四顾,身上一冷,就好像孤身漂在空旷的水面,浮浮沉沉、难以安定。

      “舜小姐,这边走。”

      严若橝冷不丁地在身后指路,却唤醒了她记忆深处的声音,那时他们是如何称呼彼此的?至少从来没有过什么舜小姐。

      北疆往事已如此遥远,隔世之感令她眩晕。不由得痛心自嘲,与其说是冷宫白绫取她性命,倒不如说是这个人面兽心的冷血罗刹亲手扼死了她。

      今日再见,又何必唏嘘。

      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每到岔路,他便提前指示,虽不坐轿,倒也轻松地抄捷径到了翔鸾门。

      太阳偏西了,幽黑深邃的道洞望不见出口,归巢的信鸽盘旋而过,路过的宫人不知舜华是谁,却见太子跟前一向黑脸的小严在旁护卫,纷纷接耳议论。

      严若橝将一处班房的人清空,把舜华请了进去,“请舜小姐在此不要走动,卑职去备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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