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静影

　　锁链碰撞后，是一串清脆的声音。

　　进来了个男人。

　　他提了一桶水，走到小月边上，让小月“醒”过来。毕竟快出发了，不能再让她还昏迷着，得让她吃点东西。

　　牙子才没有那么好心照顾她们，关心她们是否饿肚子。只是因路上为了防止她们逃跑，还得给她们用药，就不能吃东西了。而路途长的，饿久了，人就得蔫。买主看见觉得蔫蔫垮垮的，说不定不要了，他们不就亏了。

　　小月甩了甩头，将眼里的水眨巴了眨巴，这才看清了男人的样子，有些眼熟。

　　想了想，自己来这里见过的也就那几个人，所以，不难推测出应该是之前来老妇人家收粮食的那一堆人中的一个。

　　“等会儿要赶路了，你们先填填肚子。”他态度很不好，扔了两个馒头在地上，像看待猪圈里的猪一样对待两个女孩。

　　“你这掉地了怎么吃！”那个女孩一反常态，尖叫道。

　　不料，那个男人直接一桶水泼到她身上，凶道：“再闹，割了你舌头！”然后提了桶，出去了，再次把门锁上了。

　　虽然小月心里也膈应这落到地上的脏馒头，但肚子很饿了，她只好把馒头外面接触地面的那一层给撕掉了，然后把干净的部分吃掉。毕竟保存体力很重要。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滴泪滴落，馒头伴着泪水，竟然也咸甜可口。

　　小月身上也就头发湿透了，但她头发不长，一会儿就会干。反观那个女孩，这一桶水都泼在身上，那可真是遭罪。

　　那女孩儿许是被吓到了，也有可能是冷，没有再闹腾了。她并没有吃那个馒头，虽然哆哆嗦嗦，却一脸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来的？”

　　“我和婆婆一起来赶集，住在这儿。”崆月压抑住自己满腔的悲伤，几乎以一个平静的语气答道。

　　“你这么小就嫁人了？”女孩有些疑惑，眼中多了些怜悯。

　　“没有啊？”崆月疑惑她为什么这么说。

　　“那你叫婆婆？”

　　“哦，那是我家长对老妇人的称呼。如果要是你说的那个婆婆的话，我们那叫婆婆妈。”小月解释道。

　　“嗯……你别指望你婆婆来接你了。”

　　“为什么？”崆月心里清楚，但是她想知道很多信息，所以套女孩的话。

　　“就比如我吧，我从小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儿子可以干农活，有收入，自家生的女儿是没用的。所以，养个几年就会卖掉换米。想要娶媳妇生孩子的，就去贩子那里买……”

　　嘴上说着这些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绝望的话，可她并没有哭，她已经被卖过很多次了。

　　一想到这，她恶狠狠地接着说道：“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儿子和女儿不一样！”

　　其实相对于其它村民，她家条件还算好，虽然比不上村里三巨头，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为哥哥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就把她卖掉，方便媳妇进门。她也清楚迟早有这么一天，也是掐着时间过日子。可是她，长这么大，连一口肉都没吃过，一件好衣服都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你肯定不理解我刚才为什么要闹。因为这里的女人都逆来顺受了，得装得像外面的女人一样，这样才能被卖去一个好一点的人家。”

　　“外面的女人？”崆月疑惑地问道。
　　“你也是来自外面的吧？一看你就和我们不一样。”这不是女孩聪明，而是崆月皮肤白白净净的，头发也乌黑柔顺，露出来的皮肤上，也没留有什么伤疤，手上也没有长期干活落下的痕迹。

　　虽然崆月打了几个月的水，但是有老妇人的灵药，她的皮肤只会更吹弹可破。

　　“那你也应该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崆月继续套女孩的话，这女孩能在这种情况下，能意识到这些问题，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我见过一个女子，特别尊贵！那天村里动静挺大的，黑压压的一堆人，都是保护她的。村长在她面前根本抬不起头，跟个蚂蚁似的。我偷偷跑了出去凑热闹。那女的穿着一身紫衣，可漂亮了！我凑近去听听，她好像叫什么蝶来着，太远了，听不清。反正是来找个什么玩意……嘶——哦！木灵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然后就被父亲抓回去了。”

　　女孩描述笑着那日所见的情景，眼里全是向往，她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别提多好看了，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那位女子一样地位尊贵。

　　“对了，你多大？”女孩思维很跳跃，话锋一转，问起了崆月的年龄。

　　“八岁。”崆月报着这个年龄脸也不带红的。既然老妇人摸了她的骨龄也才八岁，变年轻何乐而不为呢？

　　“那你比我小！我十二了。”女孩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怎么了？”崆月不明白女孩为什么这么在意年纪。

　　女孩叹了口气，道：“你不会不知道，女孩子十二岁左右就会身子见红，然后……然后就可以生孩子了……”女孩越说越小声，小脸蛋也看着看着红起来了。

　　崆月恍然大悟，她一个二十来岁的成年人，居然让一个小女孩给她讲生理知识，她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听说，古人生育挺早的，不过生育风险也特别大。

　　“好吧，以后我罩着你。我们就是患难姐妹啦！我们一起找机会逃跑，你带我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可好？”女孩一脸期待得看着崆月，笑得可甜了，两个小酒窝别提多可爱了，让人不忍心拒绝她。

　　崆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虽然她也确实是想要逃出去，但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她自己也不清楚，更别说要带个人了。可女孩相信她，她不想让有这这样灿烂笑容的眼睛，蒙上尘埃。那即便是深深掩埋在泥土中，也依旧璀璨夺目的明珠呀！

　　“可是，还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到一个地方……”虽然不想女孩失望，但不得不提一嘴现实问题。

　　“放心啦！我们村，就只有三巨头：暴发户老杨家、铁匠老牛家、村长老王头……”她说着，她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外面有动静，她的说话的声音也随着越来越小，最后不在说话，专心聆听。

　　确定了有人来了，她开始哭闹了起来：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呜呜呜……”

　　女孩一哭，崆月脑袋就炸了。

　　天知道她多怕女孩哭了……

　　这里插一句嘴，让她留下这个心理阴影的，江妈功不可没。她不哄吧，江妈哭，她哄吧，江妈哭得更凶了，你说怎么办吧？长此以往，一听到女孩哭，她就引起生理性头皮发麻。

　　崆月听完女孩说的，一眼又瞧见了地上的男孩，反射弧略长的她，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所生活的是大同时代，什么奴隶啊，拐卖啊，仅仅从书籍中窥得一二，便已经让人汗流浃背，义愤填膺了。而想到自己竟然成了这样一个环境中的一份子，她的心一下子就揪在了一起。

　　小月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一酸，心跳开始加速，但血液却开始发凉，头脑开始发蒙。但是她本能的将即将做自由落体的眼泪给憋了回去。她绷紧神经，甚至连眼睛都不眨，怕自己一松懈就哭了出来。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虽然爱哭，但如果她接收到了不好的刺激，比如：侮辱、轻蔑等的时候，她的自尊觉不允许她落一滴眼泪。

　　于是，一番自我斗争之后，“逃”这个想法深入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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