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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案前梅花泛着淡淡清香,交织进茶香里,为肃穆的冬日平添一抹柔和。
谢云颐为封兰越斟了一盏茶,问道:“青州一事,将军可是查清楚了?”
封兰越轻轻托着对方手腕,待对方放下茶壶,才点头嗯了一声,道:“和你当初猜的一样,大理寺正徐川尧的妻子和户部员外郎宋庆之间,的确有过很深的交集。”
徐川尧的妻子何氏原是农户出生的女子,但因跟着婆婆学习经商而爱上了打理铺子,故而在徐川尧任青州通判期间,她并没有闲居在家,而是在青州城开了一家名为“点绛唇”的小胭脂铺。
起初,胭脂铺的生意并不好,是一位名叫“染香”的女子用完后很是喜欢,才吸引了其他女子前来。对此,何氏很是感激,于天香楼宴请“染香”,一番交谈后,才知晓对方竟是青州乐营的歌妓。
两人在身份上有着悬差,但当时的通判夫人兼胭脂铺背后东家何氏,并没有因此而轻贱对方,相反,她很是欣赏对方身上的韧劲,遂问对方愿不愿意脱籍后跟着她做生意。
按理来说,染香没有理由拒绝,但是当时,染香拒绝了,并告诉何氏,已经有心仪的公子在为她办这件事了,她以后要跟着那位公子入京。
那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路过青州一时兴起驻足游玩的户部员外郎宋庆。
宋庆在青州勾搭了不少姑娘,对每一个都许下同样的花言巧语。姑娘们见他气度不凡,又出手阔绰,自是有一头栽进去。哪里知道,这宋庆宋公子不仅是个油嘴滑舌的,还是个玩得又花又野的。
一次,宋庆竟然大着胆子,把他勾搭的六位姑娘全部邀去了一间屋子,并用黑布蒙着她们的眼睛,给她们齐齐灌了淫靡犯晕的汤药。
当时的场面不可言说,只知道醒来后,几个姑娘都痛苦地想自尽,是宋庆花了大把银子安抚和用其他手段威胁,才使得她们安静下来。
而这六名女子中,正有一位是染香。
染香哭哭啼啼地同何氏说了此事,何氏大怒,说要找那公子麻烦,却被染香拦了下来,染香只是想诉苦,并不想给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带来麻烦。
染香回去后,何氏思索了数日,还是打算管一管这件事,可没想到,她人还未至,便听说了添香坊中,六名女子跳湖而亡的消息。
“是一位公子哥逼的,听说是想让这六名女子和……狗玩。”
“谁知道呢,官兵进去了又出来,现在那公子还在里面喝酒呢。”
“都是妓女,这样玩玩怎么了,怎么还装贞洁烈女?”
…………
到处都是类似的说法,何氏怒得气不打一处来,和两个丫鬟一道,二话不说就冲进添香楼,扬言要见那位公子。
宋庆那时喝得酩酊大醉,见着三个姑娘前来,还有一个是人妻少妇,当即乐了,夸赞身边人对他的胃口,然后问都没问,就对何氏动起手脚来。
何氏哪里想到天下竟有这般大胆的人,直言放肆,她是通判夫人。
却不想对方听了,完全不屑一顾,甚至放狗咬她,说:“通判夫人怎么了,就是四司长官来了,见到小爷,都要给小爷磕头。”
说着,宋庆扒了何氏几件衣裳。
何氏惊慌不已,奋力踹开扑上来的狗,回头正要离去,却没想到在此时,撞见了前来查看现场的通判徐川尧。
其实徐川尧没有责怪和误会何氏,但何氏却在看见对方的瞬间昏厥,并在这以后,一病不起。
徐川尧和何氏,十七岁结为夫妻,一路扶持而来,情意深重。
他不能忍受一个男子把他妻子害成这样,也不能忍受在他管辖的地界范围内,竟有六名女子在同一时间惨死而无人为其申冤。
他顶着知州和上面四司的压力,在宋庆出城前,强行把对方关入大牢,却没想到对方进入大牢还未至一刻钟,就有兵马闯进了他的府邸。
宋庆,他动不得。
徐川尧笑着将人请出大牢,又笑着回家,却没想到,回家之后,虽然不见兵马,却也不见他的妻子。
何氏病逝于知州兵马拿刀牵狗闯进府邸的刹那。
狗吠盈天,与那日所在的添香楼一模一样。
没有人知道徐川尧见到此情此景时在想什么,只知道后来他入京,督办和监斩的第一桩大案就是户部员外郎宋庆贪腐一案。
昔日声名赫赫的皇后外侄、太子表兄,在母族竭力保全的局面下,竟然落得个当街斩首的下场。
这其中,任凭徐川尧报仇心切,能力再强,也是做不到的。
封兰越顿了顿,望着眉头紧皱、双眼通红的谢云颐,道:“是不是听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
谢云颐没有听累,只是听得很痛苦。
她没有想到书册上的寥寥几笔,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血与泪。
“无妨,”她吸了吸鼻子,喉咙发涩,“将军继续说,徐大人是靠着谁,才把宋庆那个恶人扳倒的?”
虽然说着无妨,但吧嗒吧嗒往下掉的眼泪,哪里像没有事。
封兰越止了话头,起身坐到谢云颐身侧。
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安慰,只是安安静静地捧着对方的脸,用指腹为其轻轻擦眼泪。
“对不起。”谢云颐忽地说。
封兰越摇头,注视着对方的漆黑眼瞳里流淌着无声暖意。
其实没必要觉得对不起,怜悯他人遭遇是人间难得的善意。
封兰越以前就从这人身上明白过。
谢云颐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眼睛肿肿的,像个兔子,脸颊还贴着对方掌心。
“将军你继续说,我缓过劲儿了。”她道。
封兰越嗯一声,但还是没立即说,而是将自己手边的温茶递给对方,见对方浅浅抿了一口,才沉下声,继续道:“帮助徐大人,让其在督办和监斩这么大一桩贪腐大案后,仍然待在大理寺,持续三年不升迁的殿下,你也认识。”
谢云颐握着杯子眨了眨眼。
当时十二皇子不在京中,能有能力在皇后和太子眼皮子底下动手的殿下,不就只有敏贵妃之子,九殿下?
“是九皇子!”谢云颐脱口而出,以为这一定是正确答案,却没想到封兰越摇了摇头,目光深沉,“是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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