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刚好遇上卿

　　会议室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发出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祝卿坐在最前端的皮质转椅上，紧皱着眉头强压着内心的怒火。没什么比大清早接到合同先终止的口头指令更烦人的事情了。

　　“昨天的成品油采购确认单为什么没签？”祝卿的质问内容让一大群不相干的人松了口气。

　　“昨天我把合同基本信息都发在群里了。”杨雪的话让唐思言有苦说不出。

　　昨晚下班前，唐思言因为要等祝卿一起下班的缘故就在办公室多坐了一会。杨雪在下班点对接上了对方货主，落实完后就在群了发了合同的基本信息。照以往来说，唐思言闲着也是闲着，也会顺手将合同模板起草好。可偏偏杨雪发信息的时候她刚好在玩游戏，想着反正也是下班点，等第二天做合同也行，唐思言就没做合同。没想到，就这么一次偷懒会引得祝卿第二天大发雷霆。

　　大家都垂着头，不敢出声。唐思言纠结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准备承担责任，她小声地解释起来：“昨天下班了信息才来，所以我想着等今天来做。”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以为’的这个想法我们如今占不到任何便宜，没有合同，就没有依据。现在对方因为油调不出来随便就口头取消了合同，我们的船落空了。这原本是他们的问题，我们可以提出要落空补偿，合同没签，如今我们只能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祝卿冷着脸就事论事。

　　“也没人和我说昨天一定要出合同呀。”唐思言的辩解让祝卿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你是新员工吗？做合同本来就是你的工作，你需要谁来提醒你？”祝卿的连番提问让唐思言下意识闭上了嘴。工作状态下的祝卿有些让她敬畏。

　　在这件事上，唐思言有委屈。祝卿说的没问题，做合同是她的本职工作。可像昨天那种情况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又不是第一次合作的上家，从来没出现过问题，她和做合同的小姑娘都已经是老朋友了。谁知道会出现特殊情况取消了合同，造成了实际损失。

　　“还有调度，一个计划，早就下过去了，船东一直给我打电话，什么事情都要我来处理的话，要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祝卿一早上就被电话连番轰炸，同样的话说了很多遍，再好的耐心都被消耗光了。

　　“船方说计划没到。”调度唯唯诺诺地说道。

　　“不可能，计划昨天就下了。”祝卿快速地否认道。

　　“那可能是靠泊计划还没有。”调度重新更正着自己的话语。

　　计划和靠泊计划是两个概念，计划是货主在一个航次装货或者卸货时下的指令，所有航次只有先下计划，船舶才能作业。靠泊计划则是船舶靠岸前的一个指令，没有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计划没到就不对了。

　　“你再去落实清楚，都不是新员工了，我希望你们的信息严谨一点。你是调度，不是船的传话筒。”祝卿的语调又恢复了原本的沉稳，但就是这样差不多起伏语调组成的话语让调度的背后一下子冒了冷汗。

　　“祝总，江代理消息是货主计划没到。”调度再次重复着刚打探到的消息，问来问去收到的都是同样的内容，可领导发话了，他只能一遍遍再去问。

　　“江代理是谁？昨天就下过去了，内部的计划单我都看到了，怎么会没有。”祝卿质疑道。

　　“市场部还是没有收到货主计划，江代理的消息是让我们再落实下。”调度虽然不敢反驳祝卿的话，可他得到的信息确确实实是这样，他也很绝望。

　　“那就去落实清楚，一个计划翻来覆去弄了2天，真不知道你们都在干嘛，什么都来找我的话，以后我给你们打工算了。”祝卿表情微怒，责怪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刻薄。

　　底下一片寂静，大家谁都不敢说话，过了几分钟，调度终于收到了几条有用的信息。

　　“落实清楚了，江代理属于代理这边负责申报以及财务这一块，不是市场部的人，一般靠泊计划排出来，市场部才会下到代理这边，计划是已经下过去了，只不过靠泊计划未出所以船这边问不到。”这般波折已经让调度满头是汗，短短的几分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翻自己的言论，他既尴尬又无奈。

　　“赶紧跟进吧，我希望你们各司其职，不要什么事情都来找我，我每天要管这么多事，没有这么多精力顾及到方方面面。”祝卿将眼镜摘下，搁置在办公桌上，用双指揉了揉眼眶。

　　在众人以为今天的“吐槽大会”已经结束的时候，祝卿又将眼镜架在了鼻梁上，“还有东营-舟山那载货的票据为什么还没开进来？”

　　“超损了，对方不愿意赔偿，希望我们能承担些。”负责这个航线的同事立马就回复道。

　　“为什么不愿意赔偿？为什么要我们承担？我记得当时的情况是船舱漏油导致少量，这么无理的要求为什么不直接拒绝？”祝卿的灵魂三问让负责这个航线的同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马上去沟通。”

　　会议结束后，大家都回了各自座位。作为唯一一个被祝卿在会场上严厉批评的人，唐思言一出会议室就有些垂头丧脑。

　　“祝总还真是一点也不顾念旧情。”后桌男同事拿着会议摘要笔记本小跑着到唐思言身后。

　　“男人嘛，总是薄情的。”唐思言低着头回复道。

　　办公室

　　祝卿低头翻看着船舶改造合同，杨雪站在一旁等着男子发话。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呀。”

　　祝卿的感慨让杨雪浅笑了一声，安慰道：“毕竟不是新船，难免些修修补补，报价单我已经比对过了，价格方面虽不具备绝对优势但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你先放着吧，我晚些时候再看。”祝卿将视线放会电脑屏幕上，快速浏览着消息。

　　“行。”杨雪微微点头过后准备出门。

　　“对了。”祝卿的话让杨雪驻足在原地，“新项目交给唐思言的工作部分你多留份心，该提醒她的地方提醒她一下。”

　　“昨天没有提醒她做合同我也有一部分责任，我下次注意。”杨雪自揽责任的举动并没有让祝卿的情绪有丝毫波澜，毕竟他也是几十年的老狐狸，场面话和漂亮话他听得太多。

　　“祝总，大家都在传您和小唐是男女朋友……”杨雪试探的话语说到一半停了一下，她见祝卿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不足几秒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你的情报有误。”祝卿轻哼了一声，勾起一边的嘴角，补充道：“少听领导的小道消息，多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杨雪一听这话，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她暗自责怪自己沉不住气，真是八卦害人呀。可这也不能怪她，毕竟眼前的大老板真的太让人心动了。

　　唐思言左手握拳头抵着下颚，右手在鼠标上滑动着滚轮。电脑上的资料随着她食指的重复性动作往上滑动着。

　　“思言，你把船合同做一下，我把主要信息发你微信了。”杨雪边说着，边扯开一抹职业微笑。

　　唐思言这才发现右下角的信息提示栏的确在跳动，她边答应边打开对话框。

　　“你合同做好后，记得发祝总看。”杨雪提到祝卿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下唐思言的神情。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似乎对这个称呼毫无反应。

　　在公司也快一个月了，杨雪从别的同事的口中听说过祝卿哄唐思言的事情。她没想到祝卿这样的人会做出这么高调的事情，这让她羡慕又心存幻想。每个女生都会幻想着位居高位的领导带着光，且这个光向着自己而来。可刚刚祝卿的否定句让她做出一个合理推论，两人分开了。有了唐思言这样的例子，她觉得自己也有可能和祝卿在一起。

　　“我知道，所有合同都要给祝总看的。”唐思言没有这么多小心思，她边打开办公软件边没心眼地碎碎念。

　　唐思言在祝卿发过来一个ok过后将合同发给了对方对接人。

　　也许是因为情绪低落，唐思言一天下来做什么事情都没什么兴奋劲，这也导致了她在做事情的时候总是会犯些小错误。

　　“你最好做的仔细点。”在唐思言第二次将结算内容做错后，祝卿在结算群里适当提醒道。

　　一股憋屈的情绪一下子席卷女子全身。不顺起来还真是做什么都不顺，唐思言突然发现了一件事，祝卿对自己的态度很容易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这种情况很不好。

　　下班点，祝卿如往常一样多在办公室呆了半个小时。办公室的员工都走光了，他这才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

　　“下班了。”祝卿朝着在电脑桌前低着头安静地玩着手机的唐思言说道。

　　一路上，唐思言一句话也没有说，祝卿自然是知道她在因早上发生的事情生自己的气，可工作就是工作，唐思言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工作态度都让他很不满。

　　“晚上吃点什么？”祝卿的语调还是如往常般不带波动。唐思言不理解为什么祝卿总是能保持着理性，这样的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温度可言。

　　“没饿，不想吃。”唐思言话音刚落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祝卿微微皱了皱眉，旁边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脾气犟，特别犟！

　　“你不说，我今天我做主了？”祝卿直接跳过唐思言的回答，提议道。

　　唐思言没有作声，今天她的心态已经崩了，晚上吃什么都行，反正只是裹腹罢了。祝卿见唐思言不说话直接将车向着自己想的地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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