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降落

　　03

　　“胜算不大。”

　　手机屏幕显示夜晚九点，正在与叶清蔓通话中。

　　戚瑶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紧身长裤勾勒出纤长的腿和浑圆的臀部曲线。鬓发被汗水打湿，未施粉黛的脸白里透红，匀净漂亮。

　　“诶我靠，宝贝儿你太美了。”视频通话里，叶清蔓嗑着瓜子儿看她，竖起大拇指。

　　“这身材，这脸蛋儿，谁看了不心动？还要什么代言啊，这不分分钟把你那白月光拿下？”

　　“……”
　　戚瑶关掉跑步机，走下来，拆掉头发，晃了晃脑袋，“继续。”

　　“哦哦，”叶清蔓吐出瓜子壳，“风行怎么也算国产手机里的top了吧，市场占有率快过半，更何况这次是自研芯片的全新系列。”

　　“我给你发了个文件，你看看。”

　　戚瑶点开详细的数据报表，各式各样的图表呈现出来。

　　叶清蔓键盘敲得啪啪响，“这是上次他们家AY系列找代言人的时候，我助理发的。”

　　风行集团早年起家，专注信息与通信技术领域，由于企业架构和发展理念极为前卫，创始人高瞻远瞩，吸纳人才，顺风而起，目前已经是全球领先的ICT（信息与通信）基础设施和智能终端供应商。

　　集团下控股子公司不少，业务范围极其广泛，但主要领域还是数据通信设备及微电子产品。

　　“AY系列定位是性价比高，款式多样，颜色漂亮，可选择空间大，所以他们家会倾向于一些流量明星。”叶清蔓很有自知之明，“比如你，比如我。”

　　戚瑶浅淡地嗯了一声，“所以你拿到了吗？”

　　“……会不会说话！再这样挂电话了！”
　　叶清蔓一想到到手的鸭子因为对家作乱而飞掉，牙都要咬碎了，“要不是那臭男人，我能吹？”

　　戚瑶笑笑，从衣柜里翻出睡衣，“所以别当恋爱脑。”
　　衣摆随着动作上滑，露出一截白皙紧致的细腰。

　　叶清蔓龇牙咧嘴，嘁了一声，“我看你谈起恋爱来了还会不会这样说。扯回来！”

　　“但是他们新款X-11系列一开始定位就是高端产品，高性能，稳定性，价格也不会低。大概在普通市场价的1.5倍，AY系列的两倍。”

　　“我打听了一下，从他们放出消息以来，已经有好几位金鹰奖得主主动抛出橄榄枝了。”

　　电话对面扔出几个名字，全是三十五岁往上，国民度极高的几个女星，以高端大气的知性精英形象活跃在大众面前。

　　“要不然说风行一向聪明呢。”叶清蔓啧了两声，“都只是表明了合作意向，具体倾向谁一点消息没漏。”

　　视频里传来几声狗叫，一只黑黄色间杂的狗出现在镜头前，伸长脖子想来舔屏幕。
　　“乖。”叶清蔓抱起它，制止了该行为，苦口婆心地劝道。

　　“宝贝儿，要我说，我们干脆就别去争这个了，省的别人看笑话。不然你推了对家的产品去抢风行，最后两头空。”

　　戚瑶拧着眉毛沉吟，“我再想想。”

　　叶清蔓啧了一声，知道劝了也是白劝，“随便你。记得待会儿来接狗。”

　　“知道了。”戚瑶应，挂掉电话去浴室洗澡。

　　*

　　临近十二点，戚瑶拎着一大包东西从车上下来，右手还牵着绳。

　　一只黑背德牧转着圈儿从副驾驶上跳下来，姿态优雅，仿似首领巡逻领地。

　　叶清蔓要进组了，深山老林拍古装剧，得知戚瑶即将拥有三个月的假期时忿忿不平，决定给她找点事做，于是临走前托孤，她的好大儿——
　　一只狗。

　　此女原话是：我的宝贝很乖，更重要的是，它天生聪明且敏感，不仅能预知危险，还招桃花。

　　戚瑶对此哧了一声，不屑一顾。
　　但她没想到，她去后备箱放个东西的功夫，这聪明小狗就不见了。

　　她站在楼下张了张嘴，喊不出名字，只能顺着曲径一路走走看看。

　　这套房子是乔念帮她找的，寸土寸金的地段，一层两户的大平层。
　　绿化和物业都不错，安保到位，隐私性好。圈内不少C市户籍的人都在这儿置了一套。

　　戚瑶跟着保安的指引一路出了小区大门，绕到后街巷。

　　大马路车水马龙，街巷里宵夜店铺人声鼎沸，热闹得紧。
　　烧烤铺连排开着，蓝色塑料板凳和便携桌子一起摆在榕树下，易拉罐开盖和碰杯的声音此起彼伏。

　　老板往滋滋冒着油的烤串上撒了把孜然，装盘并上三瓶啤酒，匆匆往第一个桌递去，笑着放下，“久等了啊，今天人有点多。这是送你们的。”

　　“这么客气呢？我们都常客了。”周漆摸了摸寸头，一挥手，“谢了啊！”

　　大白扶了扶黑框眼镜，一把抓起几串五花肉，“靠，终于可以休息两天了。这波合作搞完，我要大睡三天三夜。”

　　“直接进棺吧。最累的是你么？”周漆嫌弃地看他，抬了抬下巴，“哥都没说话呢，你倒是会邀功。”

　　周漆点开视频软件，“哥你得休息两个月吧？”

　　喻嘉树换了件黑色卫衣，握住冰啤酒瓶身，食指勾住拉环，漫不经心一拽，白色泡沫咕噜咕噜地冒出来，沾染上指尖。

　　“看情况吧。”
　　他倾身扯了张纸，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交错张开，一根一根擦干净。

　　“树啊，”大白嚼着排骨，啧啧摇头感叹着，“坐烧烤摊上都这么帅。”

　　喻嘉树把纸扔进垃圾桶，“比上不足，比你还是绰绰有余了。”

　　“……”大白难以反驳地黑脸，把三下五除二把肉咬下来，“那又怎么样？我有老婆，你没有。”

　　喻嘉树挑了挑眉，悠悠道：“所以你怎么半夜三更不回家？”

　　“……那不是回去要挨老婆骂吗。”大白偃旗息鼓，小声嘟哝。

　　喻嘉树散漫地勾唇，松松靠在椅背上，看街边一只德牧走走停停，抖了抖耳朵，绕到他裤腿边打转。

　　周漆一边吃一边在手机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还不忘怼人。
　　“你不知道，我们这些长得帅的都是真爱来得比较晚。单身男人的快乐，你这种三十岁已婚男怎么会懂？”

　　“拉倒吧。你每天守着点看你女神电视剧更新，就能找到真爱了？”

　　德牧嗅着他裤脚，前爪在地上磨了两下，试探性抓住垂落的裤管，又很快放下去。

　　“嘿，这你就不懂了。”周漆毛了，把屏幕横起来怼到两个人面前。
　　“这叫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喜欢过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喜欢上别人呢？”

　　小学生拌嘴，没兴趣。
　　不如看狗。

　　喻嘉树眼皮子都懒得掀，垂眼看了看，有项圈儿，躬身捡起绳子，松松扣在手里，从大白盘子里挑了几块大点的肉出来扔给它，引起大白一阵愤怒的咆哮。

　　德牧一开始不吃，眼珠乌黑，一转不转，跟他对峙着。

　　挺聪明一狗。喻嘉树啧了一声。

　　“看他。”他伸手指了指大白，后者正倾情用嘴扒拉着一串骨肉相连。

　　“他能吃，你也能吃。”

　　喻嘉树挑了串没撒料的排骨，松松晃在手上。
　　德牧这回动了，屁股从地上抬起，很绅士地来咬。

　　“卧槽！你们什么意思！”

　　周漆直乐，终于舍得从超前点播的剧上抬眼欣赏大白的窘态，却不知道看到什么，动作猛地一顿。

　　“……我操。”他喃喃。

　　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面前，又从面前移回手机屏幕，来回好几次，发现剧里的人还是站在他面前。

　　准确来说，是站在喻嘉树面前。

　　“我相思成疾，出现幻觉了？”

　　戚瑶一身休闲装扮，灰色针织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一侧边角掖进垂坠感极强的白色阔腿裤。

　　她似乎刚洗完澡，没做什么遮挡防护，素着一张脸，皮肤白皙通透，发梢还微微湿着。长发披散在背后，柔顺的浅栗色。

　　人群中一眼能看见的美。

　　德牧正专心地啃排骨，粗暴中带着点细致，肉全都吞下去之后开始咔嚓叉开咬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街巷热闹，寒暄的，玩闹的，哭诉的。人声沸腾。

　　喻嘉树若有所感，抬起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时，戚瑶顿住。
　　周遭像是瞬间被抽成真空，一切都猛然凝滞。说话声，汽车鸣笛声，碰杯声，所有东西都飘在空中，忽远忽近。

　　空气静默半晌。

　　“你的狗？”良久，他问。

　　戚瑶脑子还懵着，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轻轻嗯了一声。

　　喻嘉树伸手轻抚上德牧脖颈，中指上那颗小痣隐进温软皮毛里，低头跟它说话，“这是你妈妈么。”

　　他模样有点懒，声音很轻，尾音飘飘忽忽落在空气里，散漫，却意外撩人。

　　德牧头都不扭，啃完排骨接着蹭他裤腿，一副跟戚瑶不熟的样子。

　　喻嘉树思忖片刻，看这小姑娘也不像骗人的意思，“你叫它试试？”

　　戚瑶很明显地顿了一下，张了张嘴，迟疑地叫了一声，“……狗狗。”

　　三个人同时皱起眉，以一种很微妙的神情看着她。
　　别说德牧没反应，这桌人都沉默了。

　　大白：“……这真的是你的狗吗？怎么连个名字都没有。”

　　戚瑶想，你以为我不知道它的缺德名字吗？我只是叫不出口而已。

　　她默了半晌，喊：“儿子。”

　　德牧依旧不为所动，后爪子往后一刨，开始绕着喻嘉树的椅子转圈。

　　坐着的男人不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好整以暇往椅背上一靠。
　　这姑娘怕不是逗他玩儿呢。

　　四目相对好半晌。
　　隔壁串串店里已经有年轻的女孩不住地看向这边，甚至偷偷竖起手机拍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周漆眼看着他女神神情自若，耳根却慢慢变红，连带脸颊都爬上一层绯红，轻声道：

　　“……老公。”

　　“……”
　　一秒，两秒，三秒。
　　鸦雀无声。

　　空气一片寂静。三个男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大白到嘴的肉咕噜咕噜滚到地上，震惊地看着被狗蹭的男人。

　　周漆看着戚瑶的脸，桃花眼若有潋滟水光，天真中透出一股害羞，天灵盖空了两秒。他感觉上唇湿润，胡乱伸手一抹，摸到一手黏腻。

　　草。
　　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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