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雨

作者:蓝四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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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巴



      鸡鸣声起,天刚蒙蒙亮,院门外,阿秀趴在院墙急切的叫喊。

      宁桑揉着惺忪的睡眼,从窗户探出头,只听得:“小桑,赶紧,来活了。”

      孟宁桑抖了一个机灵,迅速穿起衣裳,抓起自己缝制的挎包,跑起来叮叮咚咚的响。

      刘嬷嬷还未起身,听见小桑的动静不免唠叨几句:“毛手毛脚的丫头,早晚有一天被你气死。”

      宁桑收拾停当听见她的抱怨,知道还未完全接受自己带回一个陌生男人,于是掀开门帘对着刘嬷嬷露出一个笑脸道:“嬷嬷好好睡,走啦!那个家伙,等我回来再给他上药。您该干嘛干嘛,不用去管他。”

      阿秀在外面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趴在墙头大声的数落:“等你等的黄花菜都凉了,赶紧的,周叔那边有情况,今日可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宁桑提着鞋子,一听到有机会锻炼大喜过望。

      她跑进东屋,萧白已经半靠着枕头在看窗外,安静如一块明玉,长相确实算是上上乘。这几天,经过调养,他面色不似从前那般难看。
      她叮嘱道:“今日,我有事忙,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叫我嬷嬷就可以了。对了,床头的桌子上,我准备了一碗水和一些松软的糕点果子,你如果饿了就凑合吃点。”

      他转过脸,一双如水的眸子对上她稍显歉疚的脸,瞧得让她有点不舒服。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宁桑抬脚想走,身后的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把桌上的碗给掀翻在地。

      水洒了一地,他又不怕死的把糕点也一个一个丢在她的脚边。这些可是她特地为他买的,自己都舍不得吃一个。
      看着全都扔在地上的糕点果子,宁桑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没有办法,她只得捡起粘上泥土的果子,小心得擦拭几下放进自己的挎袋里。
      男子全程冷眼旁观宁桑的动作,从未有人对他撒手不理,他也习惯了身边有人跟着,所有人围着他转的生活。自被这丫头救起,每次给他上完药,吃过饭就跑的不见踪影。让他独自面对一屋子的寂寞。
      如此几天下来,肚里积压了太多的不满。他的嗓子本也受了伤,口不能言。只能使性子表达他的情绪。
      宁桑见他如此的不上道,也小孩性发作,懒得理他,赌气一样往外跑去。
      此刻屋内又是一片的寂静无声,地上一滩湿漉漉的水渍扩大成一片像人脸的模样,好似正在嘲笑他的小孩气性。

      刚到院门,不知不觉眼眶红润了些许,阿秀奇怪的问道:“小桑,你这是和他吵架了?”

      宁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谁让我救回了一个祖宗,没事,走吧!”,她们一起往村东方向走。

      来到周叔家,果然院子里围了好些人,宁桑和阿秀左挤右挤,终于来到前面。

      只见周叔躺在地上,嘴唇泛白,嘴边有白色唾沫流出,裤子被尿液浸湿,村民见宁桑过来,刚才吵闹的声音此刻安静些许。

      她让村民不要围在这里,阿秀把大家伙推开,留出了一些空间。

      她观察了一会儿,给他把脉,又从包里拿出她的药瓶,先给他喂了一粒药丸。没一会,周叔人已经清醒了很多。她对着周婶说道:“周叔这种情况是肺痿,用灸甘草四两、炮干姜二两,水三升,煮成一半,分几次服,我先把方子给您写下来。”周婶对她道了声谢,想要给她钱,宁桑知道白起村村民因为被战乱影响,日子过得很艰难,她便婉言谢绝了。

      其实她深知,如果不是因为没有钱,周婶也不会请她这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来瞧病。
      这几年,她看到太多战争留下的阴霾。没有了父母的孤儿小花,哥哥战死前线的阿丫,活活被蛮族人一刀砍死的李腿子。这几年搞得边境人民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村民有人说道:“小桑这丫头就是不一样,识文断字,现在也学会问诊把脉了,以后大家有些小病小灾的,找小桑丫头就可以了。”宁桑看向说话的村民道:“谢温大伯的夸奖,我还需要多多学习的。”

      正当宁桑谦虚的和村民客套,瞧见小倩溜溜达达的在门外徘徊。阿秀靠近宁桑身边小声道:“看来今日有人想找茬。”

      宁桑面色一沉,拉着阿秀快步朝着院门外走,等走到村口。小倩却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见村民们散去,她更加肆无忌惮了。

      小倩是白起村的一霸,白起村村民大都靠着采药养蚕讨生活。近些年,因为南淮时常有蛮族外敌骚扰,朝廷派遣了军队在山的北面驻扎。本来没有什么事,但是战乱一时并不能结束。战乱的时常发生,这就导致白起村的村民采药范围大面积减少。减少后,自然会影响到每家的钱袋子。

      小倩平时就见不得宁桑采药比她采的好而且多。背地里就经常耍一些小聪明和小手段。她动用他表哥,表弟一众人聚集在西边山脚骚扰宁桑和阿秀。搞得两个人恨的牙痒痒。

      这次又跑来村口专门围堵宁桑,一大早上,两个女子对阵小倩带来的一众五人。
      阿秀凶狠的盯着不远处的五人:“今日就要好好收拾你这小妮子,仗着自己爹是保长就胡作非为。让你好好尝尝我阿秀的厉害。”

      宁桑虽然心里很害怕,但面色却很平静,她把碍事裙裾用头绳绑住,从包里拿出自己采药的铁铲。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看来场面蓄势待发,正当宁桑和阿秀准备迎战时,一个人的手直接拧上了宁桑的耳朵,疼的她差点叫出声,只听

      “死丫头,你还有心思在这打架斗殴,看你干的好事!”
      刘嬷嬷气的面色通红,宁桑见嬷嬷气势汹汹,预感到那个人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她也顾不得小倩的嘲笑,跟着刘嬷嬷回家,刘嬷嬷一停转头看向对面,语气庄重的道:“小倩小姐,这年月动荡不安,给大家都留点活路,对彼此都好。”

      说完带着小桑和阿秀走了,留下一脸鄙夷的小倩。

      回到屋子,萧白全身发烫,嘴唇已经干裂,胸前有鲜血渗出。从她出去到回来也不过两个时辰,早上精神还挺好,这会子怎么愈发的严重。

      “我已经请邻居蔡大伯帮忙去请张郎中了,你这丫头,医术尚浅,随意给人包扎就撇下忙其他去了?你哪了解他五脏内府的那些伤病?别把人给耽误了。现在他伤势严重,救不救的回来,只能看他的造化了。一天天的不让我省心。”刘嬷嬷摇头扶额,唉声叹气。

      “嬷嬷,他要是死了,怎么办?”宁桑不安的问道。

      “等张郎中来了再说,你也不必往心里去。如若他养好了,送走便是,万不能久留。如若他真的一命呜呼,这也是他的命数。”停了一会,嬷嬷又道“以后做事收敛一些,少惹是生非,这村子里,我们是外乡人,要笼络好左邻右舍。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么面对你逝去的阿娘……”

      说着,刘嬷嬷哽咽说不下去。宁桑听到她提起阿娘,心中一抹苦涩,点着头应着。

      这时萧白呜呜的声音响起,刘嬷嬷赶紧走过去查看。

      张郎中喘着粗气,急匆匆的进屋来。听说孟宁桑救回了一个陌上如玉的公子,几个村民也跟着跑来看热闹。瞬间,一个小小的屋子,挤得不透风。

      张郎中摸了摸萧白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的伤势和眼瞳。从药箱子里拿来止血的药,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又写了一张药方子给刘嬷嬷。
      宁桑观察张郎中的面部变化,隐隐感觉情况不是很乐观。她自告奋勇道:“是不是要拿药,我可以去。”

      张郎中摆摆手道:“先不忙拿药,等我给他吃的一颗速降体热丸发挥了效果再拿也不迟。”转身又叮嘱刘嬷嬷道:“这位公子幸亏底子好,看出是个练武之人,你们守着他,等没有那么烫了之后,再给他熬药。”

      刘嬷嬷送张郎中出门,宁桑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宁桑紧紧握住,像是下一刻他就要从她身边消失似的。
      她粗糙的小手探上他的额头,体温降了,那一刻,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

      刘嬷嬷端上了一碗熬好的药汤,让宁桑扶着他的身子,刘嬷嬷小心的一口一口用汤勺给她喂进去。喝完整碗药,俩人也放下心来。等把萧白放下,宁桑想过来扶助疲惫的嬷嬷,她的手却甩开了宁桑的帮扶。步履蹒跚的回了东屋。
      看来嬷嬷还是余气未消,她无奈的摇摇头。

      宁桑坐在床前守着他,不知何时,烛火已经熄灭,晚风透过窗棂的缝隙钻进小屋。宁桑趴在床边睡熟。此时,萧白睁开双目,他顿感全身清爽舒适,整个人像浮在云端那样轻灵。他手动了动,摸到女子如莲藕的胳膊。月光照在他们身上,如轻纱遮盖,萧白借着月光看向她的脸。嘴角不由自主的含着笑。

      一夜过去,宁桑抬起头,正对上萧白的一双黑色眼眸,宁桑望向他的眼底,像一波清泉,甘甜又清冽。

      “公子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宁桑仔细的检查他的伤势,又扒开他的嘴唇,萧白不能动,任由她的小手来回抚摸。

      等摸到某一处时,萧白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他脸红的微微抬起头看到她小手正好在腹部下方位置。
      宁桑意识到自己的手下摸到的东西,脸色通红尴尬的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院前的一棵粗壮的桑椹树像一把巨大的伞,每到夏日炎炎时,村子里的老人孩子都喜欢在它的树荫下乘凉。一边吃着桑椹一边听着渔民们小调。河边的风景因为不远处的几座山更增添不少诗情画意。真的也要感谢她的父亲为了不让她回上京,她和刘嬷嬷找到这一面是河,三面是山的地方。

      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大概是吧,她在这里七年,认识了一些朋友,没有了之前宅院的围困,她像一只小鸟,自由且快乐。只是偶尔会想起去世的阿娘。没有了阿娘的庇护,她像无根的浮萍,茫茫世间,哪里是家?哪里是最终的归宿?她也不知道。
      回忆总是牵起人内心深处的情感羁绊,她抬首,树上已经有很多紫黑色的桑果。

      站在树下的石碾上,她踮起脚尖,一手拿竹篮一手摘桑果。一簇簇的桑果挂满枝头。她艰难的摘满了竹篮。

      清洗好的桑果她拿起一颗塞进萧白的嘴里,知道他伤及嗓子,不能回答,宁桑自问自答道:“好吃吧,我就说很甜的。”顺手,自己也拿了一颗放嘴里。

      她没有注意到,萧白偷偷的瞧她,他从未见一个女孩子能整天乐乐呵呵的。一双略显粗糙的小手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看来她做过很多体力活。一根头绳绑住她的发,没有其他的头饰,朴素自然。身上的衣服是粗布制的,一只精致的荷花绣在她的裙角,大概也是心灵手巧的姑娘吧!

      宁桑吃着桑葚,转头看他,“怎么了?我身上有脏东西吗?”

      萧白躺着摇摇头,乖顺的指着桑果,又指指自己的唇。

      宁桑这才发现,他不发脾气的时候也挺有趣,怎么会有男子长的好似天边的月,清明,亮丽。白皙修长的手指比自己的还要好看,那眉眼多看一眼,都让人心波荡漾,软软绵绵的。所有的力气都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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