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爹那些年

　　二姨娘周氏，楚韶之只在醒来那日见过，当时头眼昏花，看得并不真切，隐约记得她气质温婉。

　　……和他家母上大人气质相似。

　　老爷醒来后便吩咐要静养，不容人来打扰，几位公子尚好，姨娘们是一律不见的。二姨娘前来，关差拿不准他的意思，试探问：“老爷，可要请进来？”

　　“不必，请到堂屋去。”楚韶之站起来，慢悠悠抬步走出房门。

　　楚韶之体虚走得慢，他进入堂屋时，小厮已经给周氏奉了茶。周氏端坐，瞧见楚韶之前来，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起身扶他。

　　楚韶之手背在身后，“坐吧。”

　　见他拒绝的姿态，周氏眼底闪过意外，心渐渐下沉，难道真如猜测那般？

　　楚韶之落座后问：“何事找我？”

　　周氏已敛下所有情绪，温和道：“好些日子没见过老爷，听娘说你近来身子好些了，便想来看看你。没见着人，总是挂念着，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现在见你真的好转了，心底这才安稳。”

　　楚韶之嘴角抽动，许久才憋出三个字，“挂心了。”

　　“妾身应当的。”周氏浅笑，“自打你病了后，家宴便未筹办，于奕好些日子没见到你，可惦记着呢，道你要静心养病，才安抚下他。好在初一要办家宴，他见着你肯定高兴。”

　　楚韶之记得这个小孙孙，一个口齿不清的小淘气包，怪可爱的，楚韶之道：“有段时日没见了，难为他还记得我。”

　　记忆中家宴是徐老夫人在操持，前几日见她，虽精神烁立，可终归年岁大了经不起操劳，楚韶之道：“母亲操持家宴辛劳，还要你多帮忙。”

　　周氏心下有了计较，神情不动声色，“妾身惭愧，没帮上忙，初一家宴母亲已让颜氏一手操办，她做事仔细，定能让母亲放心。”

　　楚韶之颔首，“如此甚好。”

　　周氏心中有了答案，也不久留，不一会儿便离开。

　　待周氏离开，楚韶之喝了口茶，茶水有些凉了，入口苦涩，楚韶之面不改色，小坐了会儿才起身回屋。

　　关差伺候楚韶之久了，直觉他情绪不对，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

　　到了月底，崀山书院休假，五公子六公子返家，楚府愈发热闹。

　　一来是楚宥行半月没回家，颜氏心疼他读书辛苦，敦促厨房炖汤，做他爱吃的吃食。徐老夫人亦是不遑多让，自个儿的份例都分了些给楚宥行，势必要乖孙多补补。

　　楚宥齐住在徐老夫人的敬华院，趁机饱了口福。

　　二来则是楚宥齐回来了，用俗语说，他就是只闹麻雀儿，有他在就没安静的时候。

　　两人回来了，自是要先给楚韶之请安，昨日回来得晚，没打扰楚韶之歇息，今日一早便来了，候在安华院外。

　　楚韶之好些日子没见他俩了，他俩在时觉得太吵闹，不在时又太安静，听小厮通禀，便将两人请了进来。

　　楚宥齐、楚宥行请安，起身后两双眼睛眼巴巴盯着楚韶之。

　　大眼瞪小眼，楚韶之问：“课业如何，可都能跟上？”

　　楚宥行就等着他这句话，他挺胸抬头，“都跟得上，不难，前几日作文章夫子还夸我了。”

　　“不错。”楚韶之笑着夸奖，对关差道，“前些日子你兄长送回的松阳墨，取一块给宥行。”

　　松阳墨色泽黑润，经久不退，松香味浓郁，当世不少享誉的书法大家皆用此书写作画，但因工艺复杂产量少，可谓是一墨难求。恰好他这有，用以激励两孩子读书上进再好不过。

　　关差应下。

　　楚宥行睁大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扬，亲近道：“多谢爹爹。”

　　一声爹爹喊的楚韶之头皮发麻，他顿了瞬，才笑着诶了声。

　　楚宥行余光瞟向楚宥齐，带着无声的炫耀与挑衅。

　　楚宥齐嘴角紧抿，他读书不行，夫子不同家长告状都是好的，他没什么可说的，但楚宥行的嘴脸实在可恨。

　　楚宥齐灵光一闪，“爹，上次送您的鹦鹉，我查到为何脏口了！”

　　楚韶之颇感兴趣，“说来听听。”

　　“那日之后，我特意去了调教鹦鹉的城南胡同刘老头家，找他讨要说法，好好的鸟儿怎么会唱……唱那不中听的，这才发现是拿错了，那只脏了口的，是送他那去请他教了改口的。”

　　楚宥齐总结陈词，拔高思想，“下次若再遇到这种事，定要探究明白缘由，再下结论。”

　　楚韶之夸奖，“不错，长记性了。关差，松阳墨给宥齐准备一份。宥齐，课业不能落下。”

　　“好嘞！”楚宥齐欢欢喜喜答应，觑了楚宥行一眼，眼睛里写了三个字——就你有？

　　楚宥齐：“爹，鹦鹉我派小厮去取了，迟些时候送来给您解闷。”

　　楚韶之颔首：“好。”

　　平日里无聊，有只鹦鹉解闷也好，热闹些。

　　楚宥行脸上仍然挂着笑，笑容却有些勉强，心里很不是滋味。

　　楚韶之没留意到两人的较劲，恰好到了用早食的时辰，楚韶之留两人一同用饭。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两人皆感到惊喜，全程乐呵呵。

　　次日便是初一，楚府家宴。

　　大公子在外还未回来，除了他，其余人皆在距家宴开席半个时辰前，断断续续来到主院。

　　寄住在府上的表姑娘同徐老夫人是一道来的，十四五岁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嫩生生的，花骨朵般透着朝气，给楚韶之请安，一举一动都昭示着良好的教养。

　　楚韶之记忆里有她，是徐老夫人姊妹的孙女，叫郑惜予，郑家从老爷子那辈入仕，子辈陆陆续续从政，经营多年，虽无人在高位，但不容小觑。

　　郑姑娘年后随母亲来看望徐老夫人，徐老夫人格外喜欢她，便留她小住。

　　除她外，楚宥扬一家最先到，徐老夫人与楚韶之坐在主位，来人要先给他们请安。

　　楚韶之目光落在他们一家身上，不动声色打量。

　　周氏与楚宥扬他见过，女儿楚静姝和梅氏、于奕他是第一次见。

　　楚静姝容貌与周氏更像，端庄秀丽，年十六，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周氏私下里在打探谁家公子品行端正，为她说亲做准备。

　　梅氏容貌出众，与楚宥扬相配，打眼一看气质温婉，与周氏楚宥扬如出一辙，心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仔细观察，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牵着于奕，请安后垂下头小声提醒，“于奕，给祖父、曾祖母请安。”

　　于奕三岁，白白嫩嫩的小萝卜头，他往前走了两步，摇摇晃晃的，他举起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抱拳鞠躬，说话声奶里奶气，一字一字道：“于奕给祖互、真祖母亲安！”

　　“诶，小于奕过来。”楚韶之被他叫得心里软乎乎的，他见惯了熊孩子，这么乖的真少见。

　　于奕歪了歪脑袋，迈着小短腿朝楚韶之张开的手跑过去，扑向他。

　　梅氏忍不住提醒，“慢些！”

　　楚韶之抱他坐腿上，捏了捏他圆嘟嘟软乎乎的小脸蛋。

　　于奕咧着嘴，笑着往后躲，好不开心。

　　徐老夫人瞥了眼，扫过周氏楚宥扬，最终看向梅氏，眼中暗含指责，“还不将孩子抱回去，老爷还未病愈，受不得累。”

　　小孩才多重，坐腿上哪会累，再说了是公爹主动要抱，又不是于奕非要坐他腿上，梅氏话到了嘴边，还未开口，楚宥扬道：“父亲看着精神好多了，于奕难得一见父亲，让他与父亲多亲近会儿吧。”

　　徐老夫人眉头微蹙，神色不悦，却听楚韶之道：“是啊，小于奕这么乖，还会逗祖父开心，不累的。我近来身子好多了，您别太过担心。”

　　和徐老夫人儿子儿媳面前，要戴上面具生怕露出破绽，但在小孩面前，却不用伪装。

　　徐老夫人转眼脸上带了笑，“那就好，你这神色是瞧着精神许多。”

　　“别站着了，都坐吧。”楚韶之逗于奕玩，抽空说了声。

　　几人落座，徐老夫人与周氏、梅氏闲话家长，一句话几个弯，全是恼人的机锋。

　　不一会儿，大公子的妻子江氏，带着两孩子来了。

　　她与大公子成亲六年，孕有一儿一女，大的是男孩，五岁了，叫楚于牧，女儿两岁，叫楚于薇。

　　江氏怀里抱着小于薇，梳着童子髻，坠着粉色流苏，同色的衣裳上绣着花枝，像是报春图上的小娃娃，十分可爱。许是许久没见到那么多人聚在一处，小于薇搂着江氏脖子，侧着身子左看看右看看，一双眼睛黑溜溜的，灵动活泼。

　　于牧走在江氏身侧，身高到她腰，小小年纪看着很板正规矩，可那双眼睛却机灵得很。

　　江氏站定放下小于薇，楚韶之目光从小姑娘身上移开看向江氏，只一眼，楚韶之便将小于薇如此活泼可爱归功于江氏。

　　江氏巴掌大的圆脸，一双杏眼极为出挑，看她的人会不由自主被她眼睛吸引，她眼睛明亮，眼尾朝下，模样单纯无害，含笑时眸子弯弯如月牙，甜滋滋的。

　　她福身请安，于牧一板一眼的跟着做，小于薇抓着江氏裙摆，眨巴着眼睛瞅楚韶之和于奕。

　　江氏矮身，捏捏她小手，“薇薇，娘亲教过你的，给祖父曾祖母请安，出门前做的那一遍就很好，再做一次好不好？”她压低声音，“做了回去能吃糖！”

　　小于薇眼神从迷茫疑惑到明亮，请安是啥她不知道，但做好了被夸，奖励吃糖的是什么她知道。

　　小于薇小手交叠在身前，声音软糯，甜甜道：“给祖父、曾祖母请安！”口齿比大她一岁的于奕还要清晰。

　　说完，她就仰头欣喜地看向江氏。

　　江氏摸摸她头，“乖。”

　　楚韶之望着小于薇，眼睛都亮了，小姑娘像个糯米团子，声音也软糯甜腻，让他心化成一汪糖水，小姑娘太可爱了。

　　冷硬无趣的大儿子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可爱的女儿！

　　楚韶之招手，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让自己显得太奇怪，“于薇于牧到祖父这儿来。”

　　于薇走路不稳当，于牧牵着她，走到楚韶之跟前。

　　楚韶之先上手摸摸头，小姑娘发质柔软，手感软绵，很舒服。不能厚此薄彼，楚韶之摸摸于牧的头。

　　于奕从楚韶之腿上挣扎下去，站于薇身旁目露期待。

　　楚韶之：“……”

　　楚韶之抬手摸摸头，于奕立马笑得灿烂。

　　“让祖父抱抱。”楚韶之双手抱起小于薇坐自己腿上，心里一本满足。又分一条腿给于牧，揽他过来坐腿上。

　　于牧自诩是个大孩子，还像两三岁的小屁孩让大人抱成何体统，只站得离楚韶之更近了，没坐他腿上。

　　于奕眼睛滴溜溜转，挤中间自个爬上去坐着，笑眯了眼。

　　于牧怕他摔，还扶了一把。

　　楚宥扬和梅氏眼中皆是无奈，小显眼包。

　　徐老夫人眉头直跳，移开视线，“宥行宥齐怎么还没来，林嬷嬷你去瞧瞧。”

　　说曹操曹操到，楚宥行楚宥齐一前一后踏进堂屋，给楚韶之、徐老夫人请安。

　　看见楚宥行，徐老夫人的不快终于得到缓解，笑呵呵道：“怎的现在才来，快坐下。”

　　“人都到齐了，开席吧？”徐老夫人目光投向楚韶之。

　　楚韶之颔首，将坐腿上的小孙孙还给两个儿媳。

　　徐老夫人心中这才痛快。

　　开席传菜，颜氏盯着菜上齐了，才放下心来落座，她初次操办家宴，得做到尽善尽美。

　　徐老夫人很满意，不吝惜夸赞，“就数你做事最周全细致，家宴交给你呀娘放心。”

　　颜氏：“娘您过誉了。”

　　徐老夫人对楚韶之道：“老爷觉得如何？”

　　楚韶之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说：“……挺好的。”

　　颜氏浅笑，适时起身道：“老爷，今儿这菜品妾身最熟悉不过，容我给您介绍一番。”

　　楚韶之：“不……”

　　嘴才张开，便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徐老夫人：“去吧，我也想听听。”

　　颜氏走到楚韶之身旁，拿起公筷夹一块百花鸡放入楚韶之碗碟中。

　　优雅又迅速，快得让他来不及拦。

　　楚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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