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趣谈

　　大理寺的人在有条不紊的排查第三名死者的身份，魏璟一行三人去了湘水楼。

　　湘水楼里宾客满座，一点儿也看不出东家刚出了事。季棠拦下一个肩上搭着抹布，手里端着酒壶的跑堂，面色友善道：“这位小哥，我等与你家东家是旧识，此番路过京城，想与他叙叙旧，不知他现在可在店里？”

　　那跑堂小哥把手里酒壶好好搁到旁边的桌子上，领着三人到了一僻静处低声道：“三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东家出事了。听说不知是中了什么毒，如今尸首都被衙门来人给带走了。”

　　听这小哥这么说，三人面儿上纷纷露出惊讶惋惜的神情。

　　那小哥见此，又接着道：“不过如今酒楼没受这事儿影响，让东家的三弟给接手了。”

　　三人对视一眼，季棠对那小哥道：“即是如此，我等作为友人，也该和他三弟见上一面，聊表哀思。不知他三弟可在这酒楼？”

　　那小哥往三楼一指：“在呢，正在三楼雅间呢。方才来了些衙门口办差的跟新东家问话，你们来之前问完刚走，这会儿新东家估计在里面休息。”

　　魏璟心道：那些办差的估计是大理寺派来的人。又转念一想，这大理寺的效率可以啊。

　　季棠对那小哥抱拳一礼客气道：“如此便多谢了，我等这就上楼找他。”

　　这湘水酒楼东家的三弟看着比季棠年长不了几岁，面目和善，看着像是个好相处的。

　　魏璟对他一拱手，温婉得体道：“这位公子便是铭清大哥的三弟吧。我等是你兄长的旧识，路过京城本想到这湘水楼来与他叙叙旧，没曾想竟出了这样的事。公子可要节哀啊。”

　　那青年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见这三人样貌气质不俗，又称是自家兄长的旧识老友，便赶忙以礼相待，让身边小厮给三人倒了茶。

　　几人喝了茶，那青年叹了口气道：“劳烦几位记挂兄长了。实在是事出突然，谁都没能想到......”那青年本已是眼圈通红，眼见着话没说完就又要落下泪来。

　　魏璟见状，又柔声劝了句：“节哀顺变，当心哭坏身子”。

　　季桥趁那青年掩面，和魏璟季棠对了个眼色，向那青年轻声道：“既是铭清大哥的三弟，那愚弟我便唤你三哥。铭清的事确实事发突然，但这汇集了他全部心血的酒楼能被三哥打理的井然有序，想必铭清也能放心的走了。”

　　那青年勉强整理好了情绪，红着眼角对季桥道：“这位弟弟有所不知。原本愚兄我一心求取功名，对商贾之术是一概不通的。奈何考了几年也一直无果。恰逢月前城东的如意酒楼要转卖，我兄长就起了把那酒楼盘下来的心思。他见我有些灰心丧气，便叫我先跟他粗略学学经营之道。若是日后我还想考功名便去考，若是不想也可以帮他经营新盘下来的酒楼。”

　　那青年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过了会儿，才又接着道：“幸好当时我跟着学了些皮毛，要不这会儿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子……可单凭我会的这点东西，也不知能撑几日。”

　　季桥隔着张小桌坐在青年左手边，这会儿伸出手去安抚的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口中说道：“经营之道，重在日复一日的实践。正所谓，实践出真知。只要留心去学，假以时日，你定不会负了铭清大哥的心血。”

　　魏璟在心里跟着默默点头，可刚点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这个世界再怎么架空，也应该是古代。好像不该存在“实践出真知”这句话吧？但从季棠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来看，怎么好像没有任何问题啊。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魏璟又喝了口茶，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我上次进京时，那如意酒楼还开的好好的，生意挺红火，如今怎的就要转卖了呢？”

　　那青年眼中似也有不解，慢慢道：“说来也是奇怪，我听闻那如意酒楼的少东家好像在月前也是中毒身亡。”

　　说到这儿那青年突然噤了声。半晌又喃喃自语道：“难道是......难道是......”

　　青年想了好久也理不清个头绪，觉得自己特别没用。脑子里明明好像有了点线索，却又抓不住。眼瞧着又要落下泪来。

　　季桥见状对他道：“三哥你先别急。这事儿发生在京城，是天子脚下，又是连出几起人命案子，官府衙门肯定是要追查到底的。你如今只需先打理好这湘水楼，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那青年不住点头，非要留三人吃个便饭。三人以天色已晚来日再聚为由婉拒了。

　　三人出了酒楼，迎面看见从街角拐出来的襄阳。

　　方才刚从刑部衙门出来时，魏璟看见街市上有卖冰糖山药球的小摊位。想着自己儿子闺女都好这口，魏璟就买了一小把。也不管儿子已经是皇上富有天下了，还是让襄阳自己吃两根再把剩下的送进宫里给魏璋。

　　当然，除了冰糖山药，魏璟还让襄阳跟魏璋好好打听打听中书令一家，尤其是那个季棠。无事献殷勤也就罢了，还自己到哪儿他就出现在哪儿。再加上半月前自己出门踏青，他也总要写信来掺合掺合，实在是很难不让魏璟怀疑他的动机。

　　华灯初上，这京城的夜市还真热闹。街面儿上的灯笼样式都挺精致，魏璟给襄阳买了两个鲤鱼形状的拿着玩儿，又塞给季棠一个莲花形状的。

　　季棠看着怀里的灯笼，眼里有点儿不解，面儿上却已经微微泛红。他不太好意思的看着魏璟，一双狭长的英气眼睛在灯笼的照映下亮亮的。

　　季棠语气里有点儿小期待又有点儿小别扭，声音糯糯的问魏璟：“殿下这是买给我的吗？”

　　魏璟还真被他给问住了，用一种“你没事儿吧？”的眼神看他一眼，答道：“当然是给你家三弟的。本宫想着正好你们家也有小孩儿，就买了。”

　　魏璟看季棠表情僵在脸上，觉得有点好笑。遂又调侃道：“还是说，季将军也想要？”

　　旁边听了全程的襄阳和季桥这会儿都是捂着嘴，想乐又不敢乐出声。

　　季棠臊的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奈何快一米九的大个儿实在是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季棠推了下季桥的胳膊，用眼神警告他：快丫的别笑了！

　　季桥迫于自家大哥的威压，这才正色对魏璟道：“方才湘水楼里那青年的话，殿下觉得几分可信？”

　　魏璟垂眸想了想，缓缓说道：“我看他情真意切，说得不像是假话。”

　　魏璟刚要再说些什么，一抬眸看见襄阳正笑着朝她眨眼睛。魏璟立刻意识到了，刚刚自己对季桥也自称“我”了，而不是“本宫”。

　　不过魏璟也不想在意那么许多，我就我了，反正她儿子现在是皇上，她爱管自己叫啥就叫啥。

　　于是魏璟顿了顿接着道：“我们不妨先假设他说的都是真话，那他的嫌疑就暂且可以排除。”

　　季桥和季棠皆是神色如常，听魏璟说完都点了点头。

　　不管长公主因何要主动参与到这桩案子里来，又为何在他们面前如此不在乎身份。从刚才在湘水楼里她的表现来看，他们几个现在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尽快破案。

　　季棠略一思索，顺着魏璟的思路说道：“咱们可以去如意楼查查，看都有哪些人想要接手如意楼。既然如意楼少东家和有意盘下如意楼的杜铭清先后惨遭毒手，那说不定真正的幕后黑手就藏在这些对如意楼虎视眈眈的人里。”

　　魏璟觉得季棠说的挺有道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便对几人道：“咱们现在是把湘水楼东家的案子单拎出来和如意楼少东家的案子放在了一起。可事实上，杜铭清是绿衣女子案的第二名死者。从理论上说，绿衣女子案中的三名死者应该存在某种联系才对。”

　　魏璟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看已经挂在柳梢的月牙儿，接着道：“今日大家都累了，早些回府歇着吧。咱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还是太片面，明日先去如意楼探查后再做下一步计划。还有那杜铭清的妻妾子女也都要查。各位意下如何？”

　　剩下几人都点头应好。季棠想送魏璟回府，魏璟看着他笑到：“还是早些把灯笼带回去给弟弟玩儿吧，小孩子很需要兄弟姐妹的陪伴的。”

　　季棠被堵的说不出话，耳朵尖儿又红了。委委屈屈的看魏璟一眼，软糯的声音里带了点儿嗔意：“殿下，我家三弟今年都十七了，你当他还是小孩儿呢？”

　　魏璟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嗨，我一直以为你家老三就十岁刚出头来着。”说完，自己先笑了。

　　魏璟暗道：这可怪不得我不知道，那怀安王一直说季家小公子天真单纯不足为惧。那我可不是就给当成乳臭未干的小朋友了。

　　几人见魏璟笑了，也都跟着笑开了。互相道别，踏着月光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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