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蝉

作者:置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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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亭上出流云(五)


      这疯叫花果然已经疯了,原本此处数他武功最高,按说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愿意,没有人能够拦得了他,他却非得在这里与他们讲道理,这当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笑面僧此时阴晴不定,因为他看到颜小文到来,心中拿不定主意,不知自己的宝贝是被人家用掉了,还是没有给人家用掉,因此他一会儿握紧拳头想要逼问颜小文,一会儿又忌惮疯叫花的武功,故而迟迟没有动手。此时忽然听到疯叫花问他,便仰头大笑,道:“这还不简单?出云散人想要顾全儿媳妇的名节,前辈想要千面书生帮忙,方才姑娘的神功大家都已经见识过了,姑娘只要当场幻化成男人的样貌,陪着前辈走一趟不就好了?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疯叫花闻言大喜,道:“正好,正好,就这样!”
      颜小文心中暗骂这臭和尚胡乱出主意,可是眼下又不敢违逆,只好高声道:“可以,不过前辈还须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疯叫花听闻她答应了自己,顿时手舞足蹈,笑嘻嘻道:“好说,好说,什么条件?”
      颜小文指了指林氏父子,又指了指笑面僧,道:“那两位道爷是我的至亲,前辈你得护他们周全。也不知怎地这大和尚伤了他俩,我林伯深受重伤,前辈你得为我主持公道,将这大和尚杀了,以免咱们一走这大和尚反而要了他二人的性命。”
      笑面僧闻言勃然大怒,道:“丫头,你好坏的心肠!老子我并非要杀这二道,只是他执意不肯告知我你们二人的下落,你们盗我家珍宝在先,难道我不该追寻你们二人吗?”
      疯叫花越听越烦,骂道:“住嘴住嘴!翻来覆去怎么就这么两句!有没有别的话?还有没有?没有的话,小和尚你就给我领死吧!”说罢便纵身一跃,“噌”的一声就蹿到了笑面僧面前,接着便是一掌,笑面僧只觉自己脚下软绵绵的,心中陡生恶感,忙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脚下已经变得扭曲了,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陷入了那大和尚的掌力之中,周身全是他一掌拍出营造的内力沼泽。
      笑面僧惊叫一声,他自己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自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被他制住,故此也连忙伸脚一跺,将那一圈内力漩涡给挣脱开来,他方才受了疯叫花一掌,因此警惕得很,见疯叫花向他杀来,他心中了然,这叫花子内功极高,自己若单纯比拼功力必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立即欺身近前,粘在疯叫花周身,令疯叫花一时间无法伸掌拍出。
      笑面僧见自己得逞,已经移形换影到疯叫花的背后,连忙出掌,他出掌极快,因此一掌便拍在了疯叫花的后脖颈上,那里有一处大穴,名为“大椎穴”,是联结脊椎与脖子头颅的要穴,就连笑面僧自己也不曾想到自己能够如此顺利地得手,因此心中不禁得意起来,因为他这一掌用出了“挫骨扬灰手”的功力,一旦得手,必然将对方的大穴废掉,将对方内在的骨头击打得粉碎,非得身首异处不可。他在这一掌中灌输了平生七成的内力,即便是一些成名人物,也绝不可能逃过他这一掌了。
      可是就在他刚一拍出这一掌后,却听一直呆坐在一旁的哭婆婆骤然哭了起来,哭声极其犀利,就连笑面僧与她在一起许多年,也不曾听过她如此悲伤刺耳的哭声,心头不禁一阵发毛。上次她这样哭,都将近二十年了,那一次自己险些丧命,莫非今日也是如此?
      笑面僧暗叫不好,却见吃了他一掌的疯叫花非但没有身首异处,自己的手掌反而被“砰”的一声弹了开来,笑面僧万不曾料到会有人在大椎穴中储存有这么多的内力,这股反弹之力后劲极大,笑面僧“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来。他这边身形还未站稳,只见被他击了一掌的疯叫花忽然回过头来,一只手抓挠着大椎穴,一边神色怪异地说道:“小和尚,好狠辣的招数,竟然让疯子我想起了红云山,真是往事如梦啊。”说着便长叹了一口气,垂头道:“无心插柳柳成荫,也罢,也罢!”
      说着两只手再次伸向笑面僧,这一次与方才不同,只见他一只手掌心朝上,一只手掌心朝下,双手呈挤压之状,直冲笑面僧而去。笑面僧不明来意,本想挪动双脚,却感到双脚似被别人钳住一般,动弹不得,于是只好伸出右手大拇指,手指朝下,也不看那疯叫花,只是兀自闭目凝神提气。
      疯叫花见状,心中暗道:“枉你一身武艺,便就此去了吧!”双掌之间陡然升起一团白雾,原来是双掌之间内力过盛,按压出来的热气。只见他直冲向笑面僧,愈来愈近,笑面僧只觉自己下巴热得滚烫,天灵盖也热得滚烫,不仅如此,就连牙关也听他“嘎嘣嘎嘣”咬得极响,看他眉头紧皱,五官扭曲,应该是痛苦极了。
      就在这时,那哭婆婆仍旧兀自痛哭,忽地声调骤然一转,变成了厉声尖啸,林、颜几人早就捂好了双耳,笑面僧常年与她为伴并不在意,唯独疯叫花没有提防她的音刃武功,原本就已经神志不清的他顿时被扰闹得心绪大乱,双掌之间的真气四散乱走,将周遭的神像窗棂纷纷划烂。只听“噗嗤”一声,笑面僧猛地睁眼,直勾勾盯着疯叫花。
      原是笑面僧的大拇指,已经趁机得手,刺进了疯叫花的肋下。只见他骨瘦如柴的身子上,正汩汩渗出鲜血。
      疯叫花受了他这一指,不怒反笑,竟然兴奋得像个孩子一般,笑逐颜开道:“一指禅!阴手一指禅!哈哈哈哈!少林寺怎地又许你练这功夫了?”
      他虽然笑着,但着实受了不小的伤,全仗着他内力深厚,钢筋铁骨,笑面僧一指竟然没能取得了他的性命,否则平常人早就被他这一指禅毙命了。就方才这几次出手,在场诸人心中早就有了计议,知道这笑面僧绝对不是一般的江湖人,身负数项绝艺,应当是当世少有的好手了。而以笑面僧的功力,竟然也只能勉强伤到他,可见这疯叫花虽然疯,武功怕只是还在笑面僧之上。
      想到这里,诸人心中不禁骇然。
      疯叫花尽管手舞足蹈,却还是“哇哇”地吐了两口鲜血,冲着笑面僧哭道:“北哥,北哥,你他妈的当年将疯子我一个人扔下,北大哥呀,疯子我后来过得好苦……呜呜……呜呜呜!”
      他一边说着,也不知是哭是笑,脸上鼻涕眼泪混得分不清了,身上也全是血迹,却只见他真情流露,应是将笑面僧当作了是什么故人,只见他上前一步,一把将笑面僧搂进怀里,仍旧是不住地哭泣。
      笑面僧不出手倒好,这一出手竟然更令他不知所措。方才刹那间各种变故,令他好生摸不着头脑,现下更是愣在原地,又不敢乱动,生怕这疯子疯性大发又一出掌将自己拍死。他的掌法实在诡异,笑面僧可不敢再吃他的掌了。
      那疯叫花哭着哭着,突然又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两手一把推开笑面僧,道:“不对,你不是我大哥!这套武功,他根本不知道后面的招式!莫非……”
      他说着说着,忽地又哭了起来:“莫非你以为我死了,舍不得看这绝学就此湮灭,这才好心肠学来传给了后人?可是我死了,还不是因为你么?你可真是顶好的好心肠啊,北哥!呜呜……”
      疯叫花阴晴不定,时而哭泣时而喜笑,听他所说的话的意思,又与他表露的情绪互相矛盾,他说的话更是前言不搭后语,笑面僧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来不及细细思索丁疯所说之话的含义,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赶快脱身。
      此时笑面僧正脸对着殿内,背对着殿门,而将他拥抱着的疯叫花却是脸对着正门,是以笑面僧反倒不好从丁疯手中脱身而出。
      好在疯叫花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一口一个大哥地喊着,忽然间门外又跃进来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却仍旧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装扮,脸上戴着黑布面纱,怒气冲冲地便要直闯入殿,还高声喊道:“我的乖儿媳,婆婆我找你找得好苦,这么小的一座小破山,你竟这般能藏!快快出来给婆婆瞧瞧,到底是什么绝世的美人儿,能嫁给我们小阿霜!”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昨夜重伤了林流亭然后去追颜小文的三字剪丁痕。丁痕昨晚苦追颜小文一晚,可惜晚上夜色正浓,视线不好,再加上颜小文极擅易容变化之术,丁痕寻了一晚寻她不到,便想退走,临走之前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前来此处碰一碰运气。不想刚一进观,就见到许多倒在地上的尸体,晓得此处必然有人,于是就折返进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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