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避其锋芒
林霄鸿遣走了所有宫女侍卫,将公主寝宫殿门合上。这对想置对方于死地的姐弟目光相接。
林霁毫不退缩地迎上林霄鸿的目光,即使她能够猜到接下来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折辱自己。
自从她知道卫灵蕴对她从未有爱,她便不怕林霄鸿了。所以需知孑然一身有孑然一身的好处,既没了母亲这一道的牵绊,林霄鸿施加于她的伤害便与当年在丹城为田老二捅了她一刀的孩子无二。其中没有错付的依恋之情,没有顾念母亲的两全之难,剩下的只是十数年以来在林霁心中不灭燃烧的愤与恨。
到了关键时刻,人人都要舍出别人保自己。从前即使顾念卫灵蕴九泉之下不会希望看到姐弟相残,她也没有动过放了林霄鸿的念头,又何况如今。
只是当下,又平添了一层快意。
她一生下来就绑着无数来自家庭的枷锁,而林霁一生都在不断地斩去锁链。
“当过皇帝的人是不一样了,脾气也硬了,还敢瞪着朕!”林霄鸿阴阳怪气地说道:“可你永远是那个,无论挨了我几个耳光,都只能躲在墙角默默哭泣的可怜公主!”
林霄鸿话音未落,劲风已起。林霁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
“啪”地一声,林霁脑中一蒙,右脸颊火辣辣地疼,身体同时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林霁狼狈地从地上撑起身,两耳却一片迷蒙,听不见声音。她才感觉到方才摔倒时脑袋撞到了一旁的殿门上。
她用袖子擦去脸上的尘泥,目光锁住了林霄鸿。
在她眼中世界如今已经成了一幅无声的画卷,林霄鸿似乎被她的挑衅所激,向前抬起一脚,踹向林霁心口。
林霁登时后仰,后脑再次磕在沉重殿门上,同时她抓起手边一个空的瓷瓶,抡圆了砸在林霄鸿的脑袋上。
瓷瓶应声而碎,碎瓷片散落一地。
血流蜿蜒,从林霄鸿的额头流下。同时碎瓷片也划伤了林霁的手掌。
林霄鸿没想到林霁居然还会反抗,被彻底激怒了。
“多年藏锋,不过求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倘若我今日一定要死,也不会顺了你的心!”林霁一口啐到林霄鸿的脸上,骂道:“就算我我难报此仇,也自有人前赴后继,得万千英灵庇佑,将你斩于皇位之下!想想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百姓,你的皇位真的那么稳稳当当,不担心哪天天降神雷,将你劈死在皇位之上吗?”
林霄鸿的嘴开开合合,但是林霁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见他两手如巨钳一般扼住林霁的喉咙,将她按倒在地上。
林霁有心反抗,双腿踢蹬着,却仍因为体型与力量的巨大差别而无济于事。
将死之时,林霁涌现出了巨大的求生欲望,她无比希望能够有人来救救她。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完,还有那么多人没有告别。她开始后悔为什么为了逞一时之勇而激怒林霄鸿,明明可以装成狗熊让他继续放松警惕,等到来日十拿九稳再把他制服。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世界上宁折不弯的英雄那么多,不缺她一个,为什么自己不做苟且偷生的狗熊!
林霁很幸运,因为有人为她挣来了后悔的机会。
殿门被撞开,一个身影扑进来,推开了林霄鸿。
林霁深吸一口气,伏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无暇去看发生了什么,只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
弹指间,那人便冲上去与林霄鸿拆了几招,将其两手架住,动弹不得。
这时殿门口追进来一群黑压压的人,围住了那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宋、羡、云?你也来找死?”林霄鸿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只是来提醒你,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你弑杀姐妹的罪名便洗不掉了。”宋羡云收手,放开了林霄鸿,在身后一群侍卫的刀剑相向之下垂手站立,一拂袍袖,从容离开。
林霄鸿用食指指节擦去嘴角洇出的血迹,对宋羡云恨得牙根直痒痒,但这名正言顺的公主驸马和林霁一样,都是不能杀的。他只能叫人时时刻刻把他看住,没成想今日还叫他逃了出来。
宋羡云走后,林霄鸿仍不解恨,将帕子捂在流血的额头上,抬脚踹向林霁的腹部。
林霁方才一直没缓过来,此时也只能一声闷哼,生受了这一脚。
林霄鸿还想再下狠手,门槛外却传来陈徵的声音。
“宋羡云出逃,惊动了各个宫的宫女太监,如今这里的情形早就传出去了。若她真死了,陛下可就洗不清了。”
林霄鸿这才作罢,又对着地上的林霁威胁道:
“你最好往后做个哑巴木头,不然我见你一次便如此教导你一次。”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向陈徵扔下一句:“你料理之后的事情。”
几个太医忙活了一宿,好歹是让林霁捡回一条命,只是听力有损。不过也无大碍,将养一些时日便好了。
林霁本就体虚,又受此重伤,在床上躺了一月之久才能下床行走,又一旬后才行动如常。这些日子里她闭门不出,一为养病,二也为避着林霄鸿。
林霁清醒之后想想,便也明白那日闯进来的是宋羡云。忙乱之中宋羡云在她手心写下一个字,她在日后反复回忆,觉得那是一个“忍”字。
避其锋芒,权且忍让。这也是她当初的计划。冲动的后果她已经尝过一次了。她不想做名留青史的忠贞烈女,她要做最后的赢家。
这些时日里林辙常来看她,可是每每都是强装笑意。林霁以为是病没有好全的缘故,但看着他的脸色又不像。
林辙这日见完林霁,走出殿门外。林霁的状况已经好了太多,晚上可以不必称病参加宫中筵席了。而他多日来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也想在今天得到答案。
他走出宫门外,走进中央官署,见到了正在批阅公文的陈徵。
“请尚书大人借一步说话。”
陈徵颔首,两人走进偏室,遣散侍从。
林辙本想开口质问,但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启齿,唯心中一腔怀疑失落噎在喉口,语气中不自觉便带了些委屈。
“自从回北都后,我们便没有说过话。我误食长生果命在旦夕的时候你没有来,我们之间一定要我一直追在你的身后,是吗?”
林辙本意不是想说这个,但话便一股脑地脱了口。
陈徵的表情有些无辜和疑惑,她答道:“我不一向是你们呼之即来,喝之即去的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吗?慧王殿下都不找我,我为什么要去自讨没趣儿?殿下一介王公贵族,臣下一介布衣,怎么有资格追在殿下身后?我也并没有要你追着我,你烦了腻了,大可以转身离开。”
这是林辙印象里陈徵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从前的陈徵大部分时间是沉默寡言的,埋头苦干的,一月里可能都没有一次伶牙俐齿的时候。
“呼之即来,喝之即去?你就是这么想我和长姐的?”林辙心中不解,“长姐一开始便封你三品凤藻宫尚书,为众人之首,后来也并没有辜负你,你为什么背叛她而转投林霄鸿麾下?”
陈徵开始有些诧异了,她始终认为慧王殿下不过是缺了玩伴,来向她撒娇发痴的,没想到很多人都难以察觉的这一点微妙被他一眼窥破了。
“谁同你这么说的?你还告诉了谁?”陈徵第一次疾言厉色起来,逾礼地揪着林辙的衣领质问。
林辙摇头,“还需要谁告诉我吗?我又能告诉谁?”
陈徵听了这话放松下来,松开林辙的衣服,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灰,下了逐客令。
“到此为止了,慧王殿下。”她说道:“我们两个当作不认识最好了,你做你的王孙公子,我做我的尚书大臣,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但若你将你的胡乱揣测告诉了旁人,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情谊了。”
林辙用身体堵着门不走,也不让陈徵离开,执意要问。
“你若能当上皇帝,我自然也可以效忠于你,就这么简单。可以起驾了吗,殿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