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

　　林霁赶走了司空赫，独自坐在灯下思索之后的布局对策。想着想着，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在安南王府那惊鸿一瞥。
　　当时只是匆匆一眼，如今在林霁的脑中却变得极其清晰。她看见宋羡云通红的眼眶，翕动的鼻尖。呼吸不稳还在低低抽搐的胸口，还有攥着袍子的颤抖双手。
　　忽然林霁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再留一会儿，哪怕只给他一句安慰，或者替他母亲收敛尸骨，或者干脆就应该在他进去的时候直接陪着他？到底怎样才能让他好受些呢？
　　理智上她告诉自己不可能，情感上她却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
　　这时御书房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
　　“司空将军，有事吗？朕要走了。”
　　忽然，林霁耳朵一动。她想起了这个敲门声。
　　这种俏皮的敲门方式，只有在瑜城时王遐迩来敲她和梅熙的门的时候用过。
　　那时候王遐迩还笑他们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一点都没有劳动人民的美德。
　　果然，那门被推开，露出了门后王遐迩的笑颜。
　　“遐迩！”“惊蛰！”
　　她们惊叫着抱在一处。
　　“你怎么进来的？”林霁又惊又喜。
　　“我报了你的名字啊，‘惊蛰’，外面你那个冷面将军把我们带进来的。”王遐迩笑说道。
　　是司空赫没错了，“惊蛰”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
　　原来是这个理由，不然林霁会以为自己的皇宫守卫都是吃白饭的。
　　对了，王遐迩刚才说·····我们？哪儿来的们？
　　林霁往后一瞧，王遐迩身后居然牵了个男人！
　　林霁虽然知道自己这个朋友十分神通广大，但是也没想到不过月余，王遐迩就能在北都给她领回来一位翩翩公子。
　　敢情人家在瑜城说出去的豪言壮语，只有林霁自己当成了玩笑，王遐迩真的是来北都挑男人的。
　　于是林霁装作没那么刻意地往她身后一看——
　　郑，郑二？！
　　那位李茗姣被长辈们定下的未婚夫？
　　林霁知道他在郑家排行第二，但却不知道他的名字。依照李茗姣的叙述，这个郑二应当是个十分迂腐的老古板教出来的小古板。怎么就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和王遐迩私相授受也不害臊的地步了？
　　林霁在郑二看不见的地方对王遐迩眨眨眼，后者不明所以。
　　她简直是拿出了面对梁家造反时候的十二分精神，才没有把自己脸上被雷劈了的表情表现得太过于明显。
　　但是聪明如王遐迩还是猜到了，她偷偷用胳膊拐拐林霁，问道：“他得罪你了？”
　　还是郑二先开了口：“罪民郑世昭参见陛下。”
　　虽然林霁很不想搭话，但是流程还得走，四世家之一得郑家得面子还得给。
　　“郑二公子客气了，你何罪之有呢？”
　　那郑世昭却不复从前纨绔的模样，言辞恳切地上前两步。“从前我得罪李大人颇多，实在是心中惭愧。特来向陛下请罪，望陛下日后能在李大人面前分说一二。”
　　“郑公子言重了。”林霁扶起郑世昭，眼睛却不住地瞟王遐迩，心想要么是打探消息的御龙卫出了问题，要么是自己此刻在做梦。
　　这和传闻里也太大相径庭了吧！
　　王遐迩飞给林霁一个得意的眼神，拉着郑世昭的手说道：“他已经改邪归正啦，陛下就暂且饶了他这一次吧。”
　　郑世昭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眼底官司，依旧情真意切地向林霁请罪，看起来确实很像一个被女人骗财骗色了的失足少男。
　　林霁无奈，只能拉着单纯的郑二公子到御书房座上安慰，又招待了两人一盏茶，这才打发了。
　　临走时王遐迩扒着门框，对林霁说：“你说的没错，北都的男人还是有点姿色的，就是太大男子主义了，这可不好！”
　　“你可别来骗我们无知的北都男人，倒时候全城的适龄男子都让你祸害完了，我选秀选谁去啊？”林霁笑骂道。
　　“放心啦！保证给你调教好了再送进去，免得你宫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你天天不得安生。这郑二你放心，绝对是真心悔改。”
　　林霁看着她笑，却想起了另一个人，于是叮嘱道：“玩儿归玩儿，不要把自己赔进去了。不过你不是齐珲音，我想我这话大概也白说。”
　　王遐迩满不在乎地向她招招手，随即被郑世昭拉着走了。
　　而这边林霁刚歇下，远在安南边境的陈徵便收到了林霁的来信。
　　经过这些时日，她带着队伍已经差不多把东南全境都巡查了一遍，虽然不乏上行下效，官官相护的弊端，但都没有丹城拐卖案那么惊人。按照正常了路线来说，三天前他就应该进入安南。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安南反了。
　　陈徵剩下的几个选择是替林霁把梁系舟的封地和西境边界也巡查了，要么就是里应外合拿下安南，如今林霁来信，她正好调头去丹城。
　　林霁的这些亲信里，只有她看出宋羡云不会真的造反。远在天边的陈徵能确定这种连林霁都没办法肯定的事情，可见她确实是女帝麾下最得力的女官。
　　她刚把信烧掉，就看见窗台上多了一枝玫瑰。陈徵无奈地摘下这朵开的正艳的花儿，寻找赠花的罪魁祸首。
　　果不其然，那个始作俑者就躲在陈徵的窗下，后者探出半身，低头就轻易地找到了。
　　“小王爷日复一日地采花，也不累吗？”
　　自从林霁知道林望晚有夫有子，当即便要给她的夫婿封个异姓王爷，以此讨好林望晚不要在自己登基之初就下手夺位。
　　而那个在林望晚身边神出鬼没，默默无闻待了十数年的黑衣男子居然拒不接受。倒是两人之子林辙蹦着高儿接了，夫妻俩也不干涉，林霁亦不好说什么。
　　所以林辙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大楚的王爷。他是楚国目前的唯一一位王爵，也是楚国历史上年纪最小的宗室封王。由此也更彰显了新帝对于自己这位姑母的倚重。
　　不过那是当初了，如今林霁已然渐渐羽翼丰满，到了林望晚也要暂避锋芒的时候。
　　但是无论这两位最后斗得如何，这位小王爷都不会被牵连。陈徵一眼就看得见林辙以后的泼天富贵，这也正是她拒绝他的原因之一。
　　“陈徵姐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如果是去西境的话，我有朋友可以招待我们。”林辙讨好地站在她的窗子底下笑道。
　　而陈徵拒绝他的第二个原因呢，就是这位小王爷实在是太不成熟了。
　　“慧王殿下，臣不过三品官身，当不起殿下一声姐姐。”陈徵推拒道：“陛下来信，让我们转道丹城。”
　　从当年林辙选“妃”的那档子事儿，陈徵就知道这人是极不靠谱的，只烧香拜佛希望林辙离她远远的。谁知道事与愿违，也许林辙因为没见过会拒绝他的人，所以一时新鲜追出了北都，这实在让她头疼不已。
　　带着这么大个“累赘”，不仅办事不方便，还等同于在身边放了个长公主的内奸，还不能撂下不管。不然拎着我出了什么事，即使林霁保她，林望晚也绝对会把陈徵大卸八块。
　　“殿下，臣已经跟您说过很多次了。”林霁发愁地揉了揉眉心，“您很好，但是臣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更不想和您发生什么。”
　　“没事，”林辙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我可以等你回心转意。你看我等了三个月，你不是也默许我送花给你了吗？”
　　那你可能得等到天荒地老。陈徵在心里很有礼貌地想：自己可是早就郑重其事地提醒过林辙了，所以不算耍人。毕竟十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有那个精力追着爱情死去活来，她却早就没这个心思了。
　　小男孩儿嘛······冲动又幼稚。虽然有的时候很讨人喜欢，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让陈徵难以接受。
　　她理想中的那个完美伴侣应该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成熟的，懂得给予对方自由的人。虽然她在这几年之内不准备找，先得把林霁的皇位保住。
　　等林霁解决了长公主和安南，还有梁系舟这个虎视眈眈的，说不定陈徵就可以松一口气，来关心关心感情上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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