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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盛夏，天刚蒙蒙亮，早起的大公鸡伸出脖子正要打鸣，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它歪着脑袋听了会便被主人家开门的声音惊走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他一面胡乱穿着外套，一面往外走。
屋里一道女声抱怨着，“是汪家那边传来的动静，这一大早的，又在闹什么？”
“还不是老房子那点事。”中年男人胡乱不耐地答了句，拉开院门就要出去。
屋里的女人追出来叮嘱道：“汪老大一家不做人，老二死了没两月，就要夺人家房，迟早要造报应的。你这里正可得给汪镇那孩子主持公道，孩子小小年纪，没了爹娘，多可怜啊。”
“行了，妇道人家少说两句。”里正丢下这么一句，匆匆寻声而去。
汪家在村子中间，村里人都住得近，加上天刚亮，大多数人家还没出工，闹起来没一会，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人群中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峙。少年身形单薄，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旧衣裳，身上带着灰，头发散乱着，面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似乎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搏斗。对面的男人穿一身短打，身形壮实，神情失望。
两人对峙，不用说，也是这个少年处于弱势。
少年却不肯认输，仰着头怒目看着对面的男人，低吼着：“我没拿。”
“还敢狡辩！我怜你无父无母，饥一顿饱一顿实在可怜，特意让儿媳妇给你送吃的。你倒好，偷了东西死不认账，小白眼狼！”男人厉声斥责着。
“这是怎么了？”有后来的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问询道。
“汪老大说昨天让儿媳妇给汪镇送饭菜，回去就发现自己的家传的玉镯子不见了，怀疑是汪镇给偷了，要他交出来。”
“玉镯子？那么金贵的东西怎么随身带着？”
“谁知道呢？汪镇说他没偷。”
“汪镇不会做这种事吧？他脸上是怎么回事？”
“让汪老大父子打的，这父子三人什么话没说，冲进汪镇家把人拎出来打了一顿。”
“这......这可是他亲侄子啊。”
汪老大媳妇就在人群中站着，听到这私语声，怒声道：“那玉镯子，儿媳妇一向舍不得戴，都放家里。昨天实在想家才拿出来戴了一下，后来急着给汪镇送饭，没摘下来。镯子出门的时候好好戴在手上，见了汪镇回来就不见了。不是他偷的，是谁偷的？乡里相亲这么多年，大家还不了解我们夫妻两吗？我们可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好人！”
......无人接话。
“都围在这做什么？”一道有力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围观者自动给他让出路来。
“里正，你怎么来了？”汪老大赶紧上前将前因后果说了，“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带着大诚兄弟二人过来，也不过是想找他问问情况，结果，小白眼狼恼羞成怒先动了手。至于他脸上的伤是推搡中，自己不小心摔倒碰到的。”
汪老大媳妇在一旁阴阳怪气，“这小白眼狼平日里就整日阴沉着脸不说话，活像谁欠了他似的，突然动手打人一点也不奇怪。”
里正看了眼汪镇，后者衣袖被撕烂了，手肘处血肉模糊，他却似乎没察觉，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汪老大，似乎恨不得上前咬死他。
他蹙了下眉，问汪老大，“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可不能说是他偷了东西。”
汪老大道：“没证据，我已经让大成去请衙差了，等官老爷一到，自然就能知道他是不是清白的。”
里正不说话了，汪老大家闺女一个月前嫁了个衙差，一家人在村里就显摆起来，逐渐不把他这个里正放在眼里，偏他没办法治这一家子。
衙差很快到来，来的果然是汪老大的大女婿，他装模作样听了下事情缘由，便对少年道：“只有委屈你跟我们去一趟县衙了。”
汪镇咬着牙拒绝，“我不去。”
汪老大的大女婿叫冯志，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子，前任妻子死后，经人介绍娶了比他小整整十二岁的汪家姑娘。
汪家往上三代都是刨地为生的泥腿子，好不容易榜上这么一个吃皇粮的女婿，自是时时捧着，不敢惹他半点不悦。
冯志被汪家捧得飘飘然，到村里就喜欢学县令大人端架子，突然被人拒绝，自然接受不了，他脸色一变，伸手来捉少年，“这可由不得你。”
汪镇闪身躲过，冯志手落空，自觉面上难看，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冲同伴一使眼色，两人一起动手，一人抓向汪镇肩胛骨，一人去到他的后方，堵住退路。
汪镇仗着年纪轻，动作快，才从汪老大父子三人手中逃脱，却抵不过有备而来的衙差，很快脸冲下被按在地上，冯志将他的脑袋狠狠摁向地面摩擦，又不解气似地抓着少年头发狠狠撞向地面，很快血将地面染红了。
村里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当下个个吓得面色煞白，后退着躲避。
冯志却像是闻到腥的猫，眼神兴奋，手上越发用力。
汪镇脸上、脖颈上全是血，眼眶里被血浸湿，眼珠子更布满血丝，村民们看不下去，纷纷别过脸去。他自己却似乎不觉得痛，始终一声不吭，只死死盯着冯志。
“大人，且住手！再打下去，他就没命了。”里正终于看不下去，出声制止道。
冯志神情中带着一丝疯狂，咧嘴笑着，“放心，我手上有分寸，死不了人。这小子性子野，得收收性子。”
里正只得将目光投向汪老大，汪老大也担心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人命来——若是担上一个害死亲侄子的名声，他在村里就待不下去了。
想到这，他上前劝道：“大女婿，可以了，不是还要带人回衙门吗？若是半死不活的，县令大人也不好问话，你说是不是？”
冯志没抬头，将少年脑袋又往地上狠狠砸了下，鲜血飞溅，有几滴落到汪老大脸上，他面皮一紧，讪讪后退几步。
“岳父大人说得是，我这就带人回县衙。”冯志哈哈大笑起身，同时抬脚在少年脸上踩了几下，将他的脸全踩向地面，避开少年那双充血的眼睛。
衙差办案，没人敢拦。
少年被戴上枷锁，捆绑双手，身形踉跄地被拽往县城方向......
所有人都以为汪镇被带到县里去了，却不知，出了村，冯志便掏出一块碎银丢给另一个衙差，“赖三，把衣服脱下来，你自己走吧。”
在村民面前严肃无比的赖三换了一副嘴脸，谄媚地道：“唉，好。冯哥下次再有这样的活，您可要记得喊上兄弟我啊。这年头，挣两钱不容易，您多关照关照，您的大恩大德，兄弟不会忘记的。”
“行了，少废话，赶紧拿钱走人。”
“是是是。”
赖三一离开，冯志便将少年拽向反方向的路。
走了半个时辰，确定后面没有尾随的人，冯志将少年带离大路，往山中走去。一直走到人迹罕至的山坳处，冯志才停下来，脱下衙差的衣服，抽出腰刀，走向半死不活的少年，“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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