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阳光

　　49、一晚上没睡，他也累了，把书放下，他也睡着了。

　　蒋星把诗琪打横抱起，放在副驾驶座上，女子又把装了诗琪湿衣服的袋子给他，蒋星接过，放在了后座。
　　蒋星跟两位告别，发动车子。
　　诗琪放下车窗，探出头来，不舍地看着女子，说：“谢谢大姐，我有空一定来看你。”
　　女子温柔地笑着挥挥手。
　　车子开了出去。
　　男子和女子一起回了屋。

　　蒋星把车里暖气打起，诗琪把车窗摇上，车里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
　　蒋星闷不作声地开了一阵车，诗琪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
　　突然一个急刹，蒋星把车猛地停在了路边。
　　诗琪习惯性往前倾，下一刻，蒋星松开两人的安全带，跨过座位，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嘴里后怕地呢喃：“姚诗琪，终有一天，我会被你吓死的。”
　　诗琪愣愣地被蒋星紧紧地抱在怀里，男性那有点硬但很温暖的胸怀和喃喃的低语，让诗琪努力慎定维持的表象在慢慢地瓦解，一晚上被好心大姐安慰、陪伴以及蒋星到来所勉力压在心底的诸多情绪开始复苏，车子滑下路面的惊恐、手机和钱包被偷的失望、车子突然熄火的绝望、黑暗暴雨中独自一人爬踄的艰辛、看到灯火时的战战兢兢、忘记电话号码时的惶恐……所有复杂难言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委屈与难过，猛然爆发了出来，诗琪在蒋星怀里，“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蒋星僵了一下，接着稍微放松了一下手臂的力量，怕勒着她，用手温柔的轻抚她的背，没有出声，让她尽情的发泄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看她上气不接下气哭得都抽搐了，才开始小声安慰：“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不哭了…别怕…我在呢…别怕…”
　　诗琪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了下来，蒋星还抱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用手轻轻推他。
　　蒋星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认真的打量她：“脸都哭花了，我看看，还有没伤到哪里？”
　　诗琪脸上全是眼泪，身上穿着一身花花的睡衣，随着蒋星的打量，她也看了看自己，后知后觉被自己身上的一身花睡衣雷到了，之前一直包着毛毯，后来上车也没有什么心思，这一刻，女人爱美的心思又回来了，她抬头看见蒋星的嘴角勾起，她内心恼怒，先发制人：“你是不在心里笑我？”
　　蒋星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却矢口否认：“没有。”
　　诗琪蛮不讲理，用拳头捶他：“没有没有，你都笑出声了。”
　　蒋星由着她捶，反正也不痛：“我就是觉得这一身跟你还蛮配的，充满了乡土气息。”
　　诗琪气鼓鼓的：“你才充满了乡土气息呢。”
　　蒋星抓住她的手，重新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感叹了一句：“接到电话，我是真的要被你吓死了。”
　　诗琪感受到他的害怕，安安静静地呆在他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蒋星放开她，脸色非常严肃，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说：“现在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诗琪无端有一种呈堂逼供的感觉，开始事无巨细地把一晚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到差点被大车撞了的时候，蒋星就脸上很难看，又说到车子熄火，一个人在黑暗中走，再一个人去敲门，忘记电话号码，最后打通电话。蒋星的脸色已经是铁青铁青的了，诗琪有一下觉得他可能想暴凑自己一顿。
　　诗琪最后小心冀冀地说：“打完电话，大姐就找了一身衣服给我换，接着就坐在那等你，一直到你来。”
　　蒋星转过身，双手扶在方向盘上，把头埋在上面，好一会儿都没有吭声。
　　诗琪觉得他可能生气了，她有些心虚地轻声叫：“蒋星。”
　　蒋星不理她。
　　诗琪又叫一声：“阿星。”
　　诗琪想起他之前微微发抖的手，突然意识到，蒋星是在害怕。
　　她轻拍蒋星的背，安抚：“阿星，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蒋星抬起头，双眼凶猛地瞪着她，恶狠狠地说：“下次再乱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诗琪柔柔地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市里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诗琪的车，这半夜三更的，一时也管不了，只能等天亮，再叫拖车了。
　　车子开入地下车库，蒋星把车停好，下车打横把诗琪抱起，诗琪双手抱着蒋星的脖子，把头靠在他颈边。
　　蒋星直接把诗琪抱回了自己家。

　　诗琪洗了头洗了澡，天已经大亮，她穿着蒋星的T恤和睡裤，汲着拖鞋，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头发，她没找到吹风机。
　　蒋星也去洗了个头和澡出来，从主卧拿了一个吹风机给她，他自己头发短，平时不用，所以一直放在主卧的柜子里。
　　这时蒋星叫的早餐外卖到了，是粥和鸡蛋什么的。
　　两人直接在茶几上解决了。
　　吃完早餐，蒋星把桌子收了。
　　诗琪正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脚，蒋星从客厅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医药箱出来，把医药箱放在沙发边，又拿了两张小凳子过来。
　　蒋星自己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在另外一张凳子上放了一块毛巾，把诗琪的脚放在上面。
　　诗琪静静地看着他。
　　蒋星拿出无菌棉签，蘸了一些碘伏溶液，开始细心地涂抹每一个伤口。
　　有点痛，诗琪脚缩了一下。
　　蒋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会有点痛，忍一忍，不然容易感染。”
　　诗琪点点头。
　　蒋星的动作明显更轻了，把两只脚的伤口都均匀地涂沫了一遍后，蒋星额头上都冒出了一串汗，诗琪拿纸巾给他擦了擦。
　　蒋星又把所有伤口都沫了一层药。
　　最后用无菌纱布把两只脚整个都把包了起来，打了一个结。
　　诗琪的脚瞬间就变成了两只大大的白色不明物体。
　　诗琪：“……”
　　诗琪有点哭笑不得，说：“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蒋星不理她，把她的脚抬到沙发上，自顾自收拾药箱。
　　诗琪看着自己的白色双脚发呆。
　　蒋星洗了手又回来了，坐在诗琪旁边。
　　拿出手机问她：“你那个助理，叫李什么的，是不是早上会去医院。”
　　诗琪看了看他手机上时间，8点10，说：“李清，是的，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到了，要给两位病人送早餐。”
　　蒋星拿出手机拔打了一个电话，诗琪凑过去听。
　　电话响了两声后，一个甜美的女声接起：“您好，中心医院住院部。”
　　声音有点熟悉，诗琪去看蒋星。
　　蒋星顿了一下，不理会诗琪，说：“凌护士，我是蒋星。”
　　对方停顿了一下，接着似乎反应过来了，惊喜地说：“哦，蒋医生您好！听说您今天调休，是有什么事吗？”
　　诗琪努努嘴，这么清楚。
　　蒋星说：“想麻烦你帮我去603病房看一下，有一位叫李清的病人家属来了没有。”
　　凌护士说：“好的，叫李清是吧。”
　　蒋星说：“是的，如果来了，请他打个电话给我，说我有点急事找他。”
　　凌护士热情地说：“好的，我马上就去。”
　　蒋星说：“谢谢！”
　　凌护士的声音似乎有些羞答答的：“蒋医生太客气了，我很乐意为你做这些。”
　　诗琪在旁边抿了抿嘴。
　　蒋星不自在的咳了一下。
　　凌护士马上问：“蒋医生，你不舒服吗？”
　　诗琪笑笑地看着蒋星。
　　蒋星说：“没有，我挂了啊。”

　　蒋星挂了电话，发现诗琪的脸离得有点近，脸色的笑容怪怪的，
　　他用手轻轻地把诗琪的脸拔开，诗琪脚不能动，被他一拔，身体不稳，差点摔下沙发。
　　蒋星赶紧用手扯住她，诗琪顺着力道把头倒在了他腿上，干脆耍赖，也不动了，就把他的腿当枕头。
　　蒋星由着她，自顾自看起了手机。
　　诗琪想起他要李清打电话过来，问：“你找李清干吗？”
　　蒋星说：“你之前说，手机和钱包应该是在吃宵夜的地方丢的。”
　　诗琪点头。
　　蒋星继续说：“那个厂离镇上不远，厂子又大，肯定有很多镇上的人在那上班，你要李清给你厂家昨天跟你对接人的电话，你打过去，说你手机和钱包掉了，请他去镇上看看，一定要他马上去，说钱包里的钱都不要了，另外还出壹万块钱，换回手机和身份证以及包里的卡，绝不报警，事后也不追究。”
　　诗琪有点怀疑的问：“这样就可以拿回手机和钱包？”
　　蒋星说：“你先试一下，昨晚才发生的，说不定可以拿回来，手机应该不太好卖，卡和身份证也都不值钱，但你补办起来却会很麻烦。”
　　诗琪点点头“哦”了一声。
　　诗琪又想起一件事，抬头问他：“有个事想问你。”
　　蒋星嗯了一下。
　　诗琪说：“昨天那个号码，是不是你高中时用的号码。”
　　蒋星愣了一下，把手机放下，说：“是的。”
　　诗琪心中一惊，想坐起来，蒋星用手一拦，她又躺回腿上了。
　　蒋星看着她：“想问什么。”
　　诗琪说：“我有一次心里……就忍不住拨了这个号码，但语音提示是空号，我不死心，又拨了几次，都是空号，后来，我就没再拨了，现在，怎么……”
　　蒋星眼神变得有些深不见底，面色也有些怪异，但好像只有一刹，马上就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是有一段时间没用，后来在医院上班了，突然想起来，就好奇地拨打了一下，结果是一个老爷子接的，我一时心血来潮，就试着给老爷子说，这是我以前的号码，我想买回来，价格好商量，老爷子认为我可能是个骗子，就把电话挂了。”
　　诗琪问：“然后呢？”
　　蒋星说：“然后我就又锲而不舍的打了几次，老爷子终于有点相信，把地址告诉了我，我从医院出了个证明，证明我有正当的工作，还有证明我只是想要回电话号码，老爷子的地址非常偏，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转了两趟汽车才到地方，我又在当地镇医院给我们医院打了电话，确认了我的身份，当地镇医院在我的证明也加盖了一个章，老爷子才终于把号码过户给我。老爷子还挺仗义，死活不肯收我的钱，后来我买了两条他喜欢的烟给他。”
　　诗琪眼眶发热，这一路应该比讲的更艰难，她喃喃地说：“你是不傻，就是一个电话号码，值得吗？”
　　蒋星没吭声，看了她一眼，用手插进她的头发，摸了摸说：“傻瓜，你的号码不也没变。”
　　诗琪想起来了，自己的号码也确实用的原来的。
　　心里突然明白过来，两人都是怕对方还记得这个号码，万一拨打了呢。
　　诗琪心里一痛，把脸埋进蒋星的怀里。
　　蒋星摸了摸她的头，心里万分庆幸，幸好当年不辞辛苦把旧号码换了回来，不然昨晚…….。

　　蒋星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
　　诗琪把眼睛抹了抹，坐了起来。
　　蒋星把电话绿色的接听键划了一下，接听。
　　有个男声在电话里说：“喂，您好！”
　　蒋星问：“你是李清吗？”
　　李清说：“是的，您是哪位？”
　　蒋星把电话给诗琪，诗琪接过：“喂，李清，我是姚诗琪。”
　　李清有点疑惑，问：“姚经理，你怎么……”
　　“我昨天出了一点状况，手机和钱包掉了。”诗琪打断他。
　　李清大惊，“什么？”又问：”发生了什么事？”
　　诗琪说：“事情我稍后才给你说，你先把昨天厂家与我对接的王厂家电话发给我一下，马上，就发到这个手机上，哦，还有我上次买保险那个经理的电话也发一下。”
　　李清压下担心，连连说好。
　　诗琪挂断电话，李清效率很好，马上就把号码发短信过来了。

　　诗琪把号码输进去，看了蒋星一眼。
　　蒋星说：“没事，先按我之前说的办，不行我们再去补卡。”
　　诗琪把号码拨了出去，响了几下，对方才接起，昨晚睡得晚，可能还没起来。
　　王厂长：“喂，你好，哪位？”
　　诗琪说：“王厂长你好，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我是昨天过去你们那的姚诗琪。”
　　王厂长说：“哦，姚经理，你好你好，你怎么换手机号码了？”
　　诗琪笑着说：“我昨天在回来的路上，发现手机和钱包都掉了，这是我朋友的。”
　　王厂长跟李清一样的反应，惊讶地问：“什么？在哪里掉的。”
　　诗琪说：“可能是在镇上吃夜宵的店里，我当时拿出来过，您看现在方便帮我过去看一下吗？主要是我手机里有很多资料，补办不方便，身份证也在钱包里。”
　　王厂长很积极，说：“好的好的，我马上过去镇上看一看。” 王厂长心里明白，肯定是被偷了，人家请我们吃饭，结果被镇上的人把东西偷了，丢人丢大了。
　　诗琪说：“好的，我那钱包里的钱就不要了，另外我愿意再出壹万块钱，作回手机和钱包找到的奖赏。”
　　王厂长简直觉得无地自容，吞吞吐吐地说：“这…这…。”
　　诗琪说：“王厂长就麻烦你了，放心，我没有报警，事后也绝不会有其他事。”
　　王厂长说：“好的，我一定全力办好。”
　　诗琪又感谢了一下，双方挂断了电话。

　　蒋星看她打完电话，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知她心里终究不舒服，手机被偷了，又折腾了一晚上，最后为了拿回手机，却只能装大方委曲求全，轻声问她：“先进去休息一下？”
　　诗琪点点头。
　　蒋星抱起她，诗琪双手挽住他的脖子，把头依恋地靠在他胸口，轻声地叫：“阿星。”
　　蒋星轻轻地应道：“嗯。”
　　诗琪没有再说话，好像只是突然想叫他一下。

　　蒋星把诗琪放到床上，盖上簿被。
　　蒋星坐在床边，诗琪拉着他的手不放。
　　蒋星说：“睡吧，我坐这里陪你。”
　　蒋星把手机调成振动，从书桌上拿了一本解剖书案例看了起来。
　　诗琪大睁着眼睛想努力不睡，但慢慢地瞌睡上来了，眼睛耷拉了下来，她睡了过去。

　　蒋星等她睡熟了，才慢慢地抽出手，又把她的手轻轻地放回被子里，这天气还有点凉。
　　把门带上，蒋星这才拨打了李清发过来的保险公司经理的电话，把情况说明了一下，又发了个地址过去，让对方把车先找修车行拖走，这才来到客房，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一晚上没睡，他也累了，把书放下，他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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