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阳光

　　36、她回家用热水好好冲了个澡，把自己扔进被子里，昏天暗地睡起来。

　　大家笑了一阵，姚天民状似不经意地说：“诗琪，最近交男朋友了吗？”
　　诗琪有点莫名其姚，怎么今天都提这个：“没有啊。”
　　姚天民说：“那天王叔叔说在一个西餐厅，看见你跟一个年轻的男人吃饭，两人很熟悉的样子。”
　　诗琪想了一下，好像最近是和王嘉轩去西餐厅吃过饭，王叔叔是姚天民的秘书，她见过几次，碰到了也有可能，她说：“哦，是个同学。”
　　姚天民：“大学同学？”
　　诗琪觉得姚天民有点奇怪，但还是如实说：“不是，以前的高中同学。”
　　姚天民继续问：“你跟以前那些高中同学都还有联系啊。”
　　诗琪说：“没怎么联系，就是有一次招待客人时遇到了，就留了联系方式，偶尔吃餐饭。”
　　姚天民说：“听王叔叔说，长得挺帅气的，没想过发展成男朋友。”王其年当时看得很仔细，认出来是王嘉轩，所以才会特意跟姚天民说，王其年对当年的事情记忆犹新，对王嘉轩有点介怀。
　　诗琪说：“是真没有，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再说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谈男朋友，我挺喜欢我现在的工作。”
　　姚天民自从知道是王嘉轩，心里就不太舒服，总会想起蒋星，他有点担心，旧话重提：“诗琪，要不你还是来星美帮爸爸吧。”
　　诗琪抬头看着姚天民，笑了笑说：“爸爸，怎么又提起这个了，不是说让我在外面多学点知识长点见识吗？”
　　次次问，次次都是一样的答案，姚天民心里早已不满，一时有些失控，突然抬高声音，脱口而出：“你根本从来就没想过要来星美帮爸爸，是不是？”
　　诗琪一惊，飞快地看了宇浩一眼，看着姚天民，不赞同的叫他：“爸爸…”
　　宇浩开始是好奇地听他们话家常，姚天民突然抬高声音，他明显吓了一跳，惊惶地看着他们。
　　姚天民也意识自己失态了，他转过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宇浩说：“宇浩，爸爸跟姐姐要去书房谈点事情，你一个人在这看会电视，好不好？”
　　宇浩眼里的惊惶还在，他点点头。
　　姚天民帮他调了个儿童频道，正在播广告，姚天民也没心思再调，把摇控器放在茶几上，率先往楼上走。
　　诗琪拍拍宇浩的脸蛋：“没事，就是谈点工作的事啊。”
　　宇浩点点头，诗琪就跟着姚天民上楼了。

　　姚天民站在书房的书桌前，诗琪进门顺手把门带上。
　　姚天民回头，在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下来，示意诗琪也坐。
　　诗琪看了一下，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两人面对面。
　　姚天民说：“诗琪，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诗琪说：“爸爸，你想好了，真的要谈吗？”
　　姚天民顿了一下，说：“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来星美帮我，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对不对？”
　　诗琪叹口气，不吭声。
　　姚天民：“你其实从心里讨厌我，讨厌你妈，也讨厌星美对不对？”
　　诗琪深呼一口气，说：“爸爸，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说这些干什么？”
　　姚天民有点生气，说：“这些年你虽然从来都不说，但我知道你一直怪我们，怪我们从小不管你，你连念大学都是自己赚生活费，根本没有动我给你的钱。”
　　诗琪：“爸，这些都过去了，我已经长大了，能自己赚生活费，不挺好吗。”
　　姚天民：“长大了又怎么样，你心里始终没有过去，就像你始终没有忘记那个叫蒋星的男孩子一样。”
　　诗琪猛地抬起头，看着姚天民，脸色有些变了：“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姚天民已经有点完全不顾了，他心里太痛苦了，女儿永远把他隔离在心房以外：“你敢说你已经完全忘记蒋星了，你能说蒋星的事，你没有一丁点怀疑我？”
　　诗琪有些无奈，她并不想摊开这些来讲，更不想轻易的有人提起蒋星，她尽量把声音放柔和：“爸爸，您今天情绪不太好，我们改天再谈好不好？”
　　姚天民怎么可能还忍到改天：“不可以，我们今天一定要说清楚。”
　　诗琪仔细看了一下他的神情，说：“好，你要说清楚，那我们就说清楚，首先说去星美，我去星美干什么，也许你会说帮你做事，那么宇浩呢，以后宇浩必定要去星美对不对。”
　　姚天民说：“这不冲突，你们各做各的，我会把股权分配好给你们。”
　　诗琪笑了一下，说：“然后呢，我们姐弟一起在星美共事，起龌龊是迟早的事，那么姐弟相争，骨肉相残，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姚天民摇摇头说：“不会的，你们感情那么好。”
　　诗琪：“爸爸，你不要那么天真了，那些豪门最后骨肉相残的，原来感情都很好。”
　　姚天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喃喃地说：“可以，宇浩他还那么小……”
　　诗琪打断他：“跟宇浩小不小没有关系，在我心中，星美和宇浩根本没法比，宇浩比星美重要太多太多，我绝不可能做任何伤害宇浩的事。”
　　姚天民说：“那王嘉轩呢？”
　　诗琪：“呃，又关王嘉轩什么事？”
　　姚天民：“王叔叔说，王嘉轩在追求你。”
　　诗琪扶额：“没有的事，都说了只是同学。”
　　姚天民：“那如果王嘉轩追求你，你会同意吗？”
　　诗琪有点无语，说：“我现在还不想谈男朋友，我刚刚说过了。”
　　姚天民紧追不放：“是不是因为蒋星，你一直忘不掉蒋星对不对？”
　　诗琪都有点抓狂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说：“爸爸，当年蒋星外婆的事情，这么多年，我有时也想过，以爸爸您的性格，当年一定让王叔叔亲自去蒋星的家乡调查过了，那么必定也知道蒋星妈妈没有杀人，他父母去世就是个意外，他依然可以保送去A大对不对？但是他就那么消失了，您说没有一点您的手笔，可能吗？”
　　姚天民有点徒劳地看着诗琪，说：“我…我…”
　　诗琪有些痛苦地扶了一下额头，轻轻地说：“爸爸，当年的我还那么小，不像现在，能扛得了一些风风雨雨，当时的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无数次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活着，然后遇到了蒋星，他对外婆，对月月，那种全身心的照顾，我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光，我害怕，然而也无比向往，终于，那缕光也倦顾到了我，但是，您做了什么，您生生地斩断了那缕光，将我重新打回黑暗，”诗琪停了一下，像叹息一样说：“爸爸，您太不了解蒋星对于我的意义了，他就那么消失了，您不知道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残忍。”
　　姚天民也没想到诗琪这么痛苦，他站起来，想去扶诗琪的手臂，给诗琪一点安慰：“诗琪，没关系，你还有爸爸。”
　　诗琪避开他的手，说：“爸爸，你今天不该提起这些。”
　　姚天民急切地说：“爸爸不想你总是对我们维持这些平和的假象，爸爸不想要这些假象。”
　　诗琪说：“平和不好吗？您不知道为了维持这些平和的假象，我有多么地努力，您为什么就轻易地去破坏呢，没有这些假象，大家都伤痕累累的，你要大家怎么面对，没有这些假象，你和我如何能像今天这样平和地见面。”
　　姚天民大吃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错事。
　　“爸爸，大家今天情绪都不好，我就先走了。”诗琪平静地说完，拉开书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姚天民意识到她这一走，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来，惶恐地追出去：“诗琪，不要这样子，有话好好说，爸爸错了，爸爸给你道歉。”
　　诗琪完全不予理会，几步就下了楼，从沙发上拿起包，抓起大衣，飞快地换好鞋。
　　一阵猛烈的脚步声跑过来，一个人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她的腰，泪流满面的抬头看着她：“姐姐，你以后都不要宇浩了吗？”
　　诗琪一惊，猛然意识到，刚刚在门口似乎看到宇浩就站在书房旁边，她心里一痛，终究无法对这个真心疼爱的小孩狠心，她努力地挤出笑脸，说：“不会，姐姐永远都不会不要你的，姐姐今天有事先回去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姚天民赶了下来，叫道：“诗琪。”
　　诗琪铁青着脸看了姚天民一眼，用力拉开宇浩的手，宇浩死命不放，诗琪说：“若你再不放心，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宇浩吓得立马松开手，脸上泪痕交加，眼睛里痛苦、惶恐各种情绪都有。
　　诗琪没忍住，托住他的脸，用力地在脸侧亲了一口，轻声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转身拉开大门大步走了。
　　诗琪按了电梯，宇浩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她强迫自己不回头，电梯来了，“叮”地一起门开了，诗琪大步走了进去，宇浩终于忍不住跑出来，大哭着叫：“姐姐。”
　　电梯门无情地关上，宇浩坐在地上大哭，用手用力地拍着电梯门，姚天民走着，拦腰抱起他，宇浩拼命挣扎：“我不要回去，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姚天民眼泪流下来，一声不吭，用力把他扛回屋里，把门关上。

　　电梯里，诗琪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腿上，崩溃地大哭，电梯里的人惊异莫名地看着她，哭声太凄惨，大家一时都不敢上前。
　　电梯停在了负一楼，诗琪走出电梯，找到车子，发动，疯一样地冲上马路，差一点闯上人行道，诗琪终于清醒一点，不断地给自己说冷静冷静，把车速控制在20码，不理会后面起起伏伏的喇叭声，终于以龟速平平安安开到家。
　　她回家用热水好好冲了个澡，把自己扔进被子里，昏天暗地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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