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四季春

　　江湖人的眼神都很好。看着周子舒撇他的那一眼，充满了迟早要收拾他的意思，方启安皮紧了一下。就到底是见证第六代的大师兄出现，还是趁机溜走？沉思之后，方启安“咕噜噜”的游的远了一点点！
　　周子舒回看张成岭的眼神非常认真，“你我萍水相逢，得蒙君如此信任，唯有以赤诚相报。不过，你先听我说完我到底是谁，再做决定不迟。”
　　他这是告诉成岭，也是坦白给温客行。两人相交，贵在坦诚，这一次他想先迈出这一步。
　　周子舒回顾往昔，尽量客观的讲述起自己的身份和经历，“我真名叫做周子舒，是四季山庄本代庄主。也是山庄最后一任。”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是山庄最后一任？”方启安游动的动作停了一下，转头看向周子舒，看不到神情，只觉得背影萧索。
　　“上一代庄主秦怀章是我的授业恩师。”语气平静，却莫名的叫人觉得悲伤。“本门曾以‘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享誉江湖。可如今江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四季山庄的名字了。全都因我一念之差，无能之过！”说道这里周子舒言语带恨，他恨他自己。
　　“我十六岁时家师突然病逝。我无力保全四季山庄威名不坠，便带着本门精锐投奔了周家世代效忠的晋州节度使，以此为根据创立了天窗。”如今言语一两句，说起来这段过往倒是平淡无奇，然而它现在依旧是周子舒毕生的心痛遗憾，“没想到，让跟随我的山庄旧部，全都沦为了权力的鹰犬。山庄旧部八十一人逐个凋零，到最后剩我一个。”
　　“哗啦”的一声，方启安猛地从水里飞了出来，“什么叫做‘山庄旧部八十一人逐个凋零，到最后剩你一个’？”
　　此时的方启安身形狼狈，泡过两遍水的衣服已经挼的不成样子了，长时间泡水的易容，局部也有些浮囊了，再浑身滴着水犹如水鬼，把猛然看到他的张成岭和温客行都吓了一大跳，从而错失了周子舒的变化。
　　周子舒面无血色，眼中的光瞬间寂灭，他没想到方启安会这着质问他，但又想到而今也只有方启安能质问他了。周子舒突然抓住方启安的手，“启安对不起！我是四季山庄的罪人！你杀了我，代师~清理门户吧！”
　　“方启安，你在干什么？”温客行反应最为迅速，一把把方启安推了个趔趄，紧紧地拥住周子舒，“阿絮，阿絮，你不要这样！”周子舒没有动静，温客行倒先流了泪，“你还有我！就是以后下地狱进油锅，我们也要拧成一根儿油条！”
　　此行此景，方启安也立即清醒了，他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周子舒竟然不知道他先前的计划，赶紧说道：“陨了二十三人，还有五十八个人，他们先在都在四季山庄等你回去！”
　　方启安的声音幽幽传来，周子舒渐渐地反映了过来，慢慢地竖起耳朵，听着方启安一一数过，“陈飞大哥还活着，罗浩还活着，……，毕叔还活着，九霄也还活着。”
　　周子舒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当听到九霄也还活着时，不自主的哭出了声。
　　“唉！”方启安轻轻地叹了一下，九霄出事后他就写信给周子舒，合盘脱出了计划，也不知道是谁能拦截周子舒的信，这必须是非常得他信任的人，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师兄，你不是四季山庄的最后一任庄主，成岭现在成为第六代子弟，以后传承自会延绵不绝！”
　　不管是先前的“末代庄主秦怀章”，还是前两天的质问，都让温客行想扇自己两耳光，越想眼泪越是止不住。
　　见温客行哭的比他自己还伤心，周子舒渐渐地平复了心情，也伸出了手紧紧地回抱了他一会儿，才拍了拍温客行的肩膀，“好了，老温，谢谢你！”又对着温客行的耳朵，悄声说道：“再下去都要被成岭取笑了！”
　　其实温客行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先是心疼阿絮，小小年纪就承担了那么多本不该他承担的责任。再是悲伤他二人的同命相怜，都在人心鬼蜮里沉浮，幸的阿絮脱离了出来。后来是听了方启安的话，又为阿絮感到高兴从而喜极而泣，他能得到救赎，自己好似也见到了光！

　　安抚了温客行，周子舒略有羞赧的对着成岭，语气温柔的问道：“成岭，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还愿意拜我为师吗？”
　　成岭毫不犹豫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师父，不管你要不要我，我心里早就认定你就是我的师父。”
　　此刻，整理好了仪容的温客行转过了身，拍着成岭的肩膀，声音中还带了些哭后的气音，“傻小子，认定了，还不赶快把生米煮成熟饭，磕头啊，快点。”
　　听这话语，就知道那个骚包的温客行又回来了！
　　张成岭连忙跪倒，郑重规矩的对周子舒行了跪拜大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周子舒欣喜道，“好，你入门之后，便是本门第六代嫡传弟子，四季山庄得佳徒如你，传承不绝。”
　　曾经压在心头的大山一朝搬去，周子舒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如此轻松了，而今得此佳徒，周子舒满心欢喜的扶起张成岭，激动的说道：“为师，为师我很是欢喜啊。”
　　虽然脸肿着还火辣辣的疼着，张成岭也跟着笑的开心，还傻乎乎的跟风回复，“谢谢师父。师父，我也很欢喜。特别特别欢喜。”
　　一个门派的当然要整整齐齐的，“我也很是欢喜！”方启安还不忘拉拔温客行，“温兄你欢喜吗？”
　　“自是~欢喜的！”看着那张玉脸上沾染喜色，美的透光，温客行声音沙哑，言语低沉，莫名的的有些好听！
　　“噗嗤！”看着两个活宝，周子舒笑出了声，又接着给张成岭说到，“我这一代，师父收徒四人，我居长，你还有三个师叔，分别为二师叔甄衍…，”周子舒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三师叔秦九霄和你面前的四~小师叔方启安。”
　　“成岭，见过小师叔！”张成岭转身就给方启安行了礼。
　　“好，好孩子，见面礼稍后给你补上！”方启安拧了拧衣袖，不滴水了才伸出手摸了摸张成岭的头。
　　“温叔！”张成岭很是有眼色，紧忙转身也给温客行行了礼，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温客行。
　　“也有，也有！”温客行反应迟钝的笑了笑，他刚刚听周子舒提了他原先的名字，既惊讶他竟然还记得自己，又害怕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和过往，同时见周子舒没有阻止成岭给他施礼，从心惊胆战到受宠若惊，神色难免的有些差。
　　“老温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周子舒关切的问道。
　　“没事儿，可能刚才情绪有些激动，现在有些累了！”温客行不好意思的对着周子舒笑了笑，本是转移话题，却想起周子舒的伤情，赶紧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你还有内伤，这一晚上情绪剧烈变动，快让我看看！”
　　“内伤？什么内伤？师父，你怎么了？”成岭知道周子舒身体一直不太好，在破庙的时候也运功疗过伤，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没好。

　　“让我看看！”作为大夫，方启安当仁不让。
　　“我没事儿！”周子舒立马拒绝，也拒绝了温客行要给输运真气，笑着说道，“我从没有如此的好过，现在身心轻松，回身是劲。”
　　看着他的状态，明显是亢奋，方启安暗自有些忧心，“在这荒郊野外的，委实是不方便，要不我们先回去？”
　　“等天亮吧！现已宵禁，这岳阳城可不比湖州，能让你来去自如！”周子舒劝阻道。

　　尚未到十五，半满的上弦月已挂当空，安静的夜晚，伴随着虫鸣声的是火堆“噼噼啪啪”的声音，四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看见方启安有意识的按着脸上有些翘边的易容，又看了看温客行，周子舒若有所思的问道：“老温你是不是姓龙？”
　　“何出此言？”温客行也觉得莫名其妙，但又有些兴味，一脸好笑的看着周子舒。虽说他不想让周子舒知道他的身份，但拐了十万八千里的推论他还是有兴趣听一听的。
　　“嗯？”方启安很是惊讶。只有昏昏欲睡的张成岭被猛地惊醒，开始糊里糊涂的吃瓜。
　　周子舒疑惑地看了看温客行和方启安的脸，也没看出他们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还是不是呀？”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方启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易容是因为老温吧？”周子舒开始答案推推乐，确定的问道。
　　“是！”方启安肯定的回答。
　　温客行惊讶的看着方启安，他没想到竟是肯定回答，难道真的是他认识的人？
　　“你们是姑表兄弟！”周子舒的答案又往前一步。
　　“是！”方启安觉得这推断过程如游戏一般还挺有意思，继续肯定道。
　　温客行是真的惊讶了，他竟还有个姑姑？努力的开始在脑海回想。
　　张成岭崇拜的看着周子舒，他得意的跳了一下眉，“那我果然猜对了！我记得龙伯母就姓方，当初师傅向龙伯伯提出想教授你机关术时，龙伯伯就直接给的秘籍，当时我还诧异来着，现在想来就明白了！”
　　有理有据的，温客行茫然的看了周子舒和方启安，他俩是不是中间弄错了什么？
　　看着温客行默不作声，周子舒心下一暗，他这么报复五湖盟，怕是龙伯伯龙伯母遭遇不测了，微微一叹，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说起龙伯伯，周子舒又想起师傅临终交代的两件事，赶紧转换话题道：“启安，你是不是还找到了你二师兄？”
　　这句话直接惊掉了二人的魂，瞬间被周子舒带了节奏。温客行赶紧看向方启安，给他使眼色。
　　“是~的！”喏喏地答道，然后看着温客行也是满脸无奈，今晚温客行马甲不保呀！
　　“他是不是就是最初的鬼手？”周子舒兴奋地问道。
　　听着又偏了十万八千里的答案，方启安也有些沉默，看了看急需遮掩马甲的温客行，又想起他在小树林鬼使神差的胡说八道，顿时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
　　想起温客行曾对鬼手感过兴趣，周子舒说得仔细，“当初鬼手刚出来时，都在猜测其医术来自《阴阳策》，所以大家都猜测鬼手是容炫之子，但我就感觉是你二师兄？毕竟……”周子舒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也，也还不错吧~！”方启安又看了看温客行的脸色，不确定的说道。
　　温客行现在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父母被换了，名号也被换了，他好似真的换了一个人生，所以在他们眼中他到底是谁？如果，如果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哈哈，老温先前我还猜过你是容炫之子。”周子舒想想也是觉得好笑。
　　“老子不姓容！我只恨今生没见到那姓容的，不然，我见他一次宰他一次。”温客行瞬间爆炸，为刚才的失落，为现实的仇恨。
　　“好好好！不姓容！我不该开玩笑！”周子舒完全没介意温客行突如其来的脾气，赶紧安抚。
　　看见周子舒一切以他为重，还包容了他的坏脾气，犹如被顺了毛的狗狗，温客行立马温顺了，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的对着周子舒撒娇，委屈道，“阿絮，我也不姓龙呀！”
　　“嗯？”周子舒愣了一下。
　　“我母亲姓温！”方启安立马反应过来，偏了八百里的题终于又扯回来了。
　　“我可不记得我有个姑姑！”好像有了撑腰的，温客行立马反驳道。
　　周子舒深吸一口凉气，还能有这么大的乌龙！赶紧向方启安确认。
　　“你不知道有个姑姑？”方启安也惊了。
　　“就没有好吗！”温客行也是晕了，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认亲戚的。
　　三下五除二的，方启安卸了妆，“就冲我这张脸，你再说，你有姑姑吗？”好似谁没点依仗似的，方启安问的理直气壮。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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