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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娃
“表姨母，你看看程大哥啊，他怎的这般待我？”
方氏却一心沉浸在自己即将添个孙子的喜悦之中，哪有心思留意到自家儿子和表甥女之间的情形，嘴里还不由得嘀咕道：“我就知道他们小两口这般恩爱，早晚能我添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何婉卿一噎，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方氏的衣袖。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这般糊涂，定要认为程大哥心里很是在乎兰宁县主？
若他们俩之间真有情意在，那也只是兰宁县主一心惦记着程大哥，程大哥不过是为着担心太后娘娘降罪于程家在勉强忍受着县主罢了。
方氏哪顾得上自家表甥女心里在思量着什么，她猛地拍了一记手，这才想起老爷还对此事一无所知，忙扭头唤来一个丫鬟，吩咐道：“快快，赶紧去跟大老爷知会一声，就说我们的灏哥儿马上就要当爹爹了！”
何婉卿本就满心委屈和不甘，听到这话越发不依了，气得七窍生烟，早将平日里的涵养忘了个一干二净，撇了撇嘴，忍不住插嘴道：“刘大夫只说是喜脉，谁说一定会是孙子，保不齐最后生下来的是个女娃呢。”
方氏循声朝她望来，心里头顿时涌上几许不快。
卿儿怎的嫁了人反倒不如从前懂事乖巧了？
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怎样瞧着都很不合时宜。
可方氏本就是个好性子的，再想到今日毕竟是她的生辰之日，又刚刚得知自己的儿媳妇怀了身孕，何况卿儿和她之间终究有表姨母表甥女这层亲戚关系，在这双喜临门的大喜日子，她实在不愿说什么赌气话惹得众人心里不痛快。
于是她又笑吟吟道：“孙子孙女都好，我都喜欢，若是孙子最好像灏哥儿；若是孙女，像兰宁就很好，总之灏哥儿和兰宁伉俪情深，他们年纪又轻，往后还有的是机会给我这个当祖母的添孙子！”
佟太太本觉着何婉卿说话甚是不中听，可一想到人家是程家二爷的正妻，又是方氏的表甥女，再怎么说今天都是方氏的生辰，断没有她这个当外人的对何婉卿说三道四，免得方氏面上不好看。
见方氏替自己解了围，佟太太也忙凑趣道：“是啊是啊，看灏哥儿的样子就知道他宠妻宠得厉害，县主又待他甚是依恋。月芸，你呀，就等着享受子孙满堂的福气吧。”
佟太太这么一说，屋里的气氛顿时少了几分尴尬。
方氏忙不迭地点头，只笑得合不拢嘴，嘴角眉梢都洋溢着愉悦。
何婉卿听得脸色铁青，努了努嘴欲要再出言说什么，立在一旁的贴身丫鬟芙蕖怕她一时冲动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语，毕竟今日小姐已说了几回惹人厌烦的话了，于是芙蕖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悄悄递了个眼色给她，几不可见地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还是识相地闭上嘴巴少说为妙吧。
被苏知珺的喜讯弄得满心烦躁，何婉卿也没心思回席喝酒吃饭了，更听不得方氏和另外两位太太在屋里兴高采烈地议论这即将来临的孩子，索性带着丫鬟回到了隐月居。
见程二爷还未回屋，她越发没了顾忌，坐又坐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只觉着分外心烦。
芙蕖哪会猜不透她的心思，又担心她越陷越深只会徒增烦恼，禁不住出言宽慰道：“小姐，您莫要再思量此事了，说来说去左不过是三爷房里的家事，与程二爷和您无半分关系啊。”
“你懂什么？”何婉卿目光冰冷地瞪了她一眼，语调透着责怪的意味。
好个蠢笨的丫头，程大哥的事怎会和她没半分关系！
芙蕖自然明白自家小姐因痴恋程大哥又钻进了牛角尖，深知此时她无论说什么或是劝什么，都只会平白遭小姐的骂，惹得小姐动怒，忙抿紧了嘴，无奈地叹了口气，垂手立在了一旁。
何婉卿绞着手中的帕子，差点将帕子撕得粉碎，喃喃自语道：“兰宁县主怎会这么快就怀了身孕？程大哥根本不可能会喜欢她，又怎会碰她？”
她转念又想到了适才在静深堂的时候，程言灏像是护着心爱的珍宝一般抱着县主，当时他眉宇间流露出来的神情，分明是在责怪她差点惊醒了刚睡着的县主。
她的程大哥怎可待别的女人这般体贴？
她的程大哥怎能对她这般冷漠和不满？
她猛地坐到了炕上，愤愤不平道：“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差池！”
她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定是大夫把错了脉象，县主怎可能会有喜？”
芙蕖本就踌躇着要不要再好生劝劝自家小姐，见她仍对三爷这般执迷不悟，怕小姐一个不留神在二爷面前露出了破绽，抑或是被程家的其他人瞧出些端倪来，到时候若是惹出什么事端来，老爷和太太第一个不会轻饶她。
想到前几日四奶奶在屋里说的那番话，芙蕖越发感到心惊胆战，思量着还是尽快将自家小姐的注意力引到别处，忙轻声细语道：“小姐，照奴婢想来，您莫要再去在意三爷的事儿了，不如把心思放在二爷身上。
“您瞧您进门也有些日子了，可您的肚子里愣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最近您每次去二太太屋里请安，二太太说的话都有些不大好听了。”
何婉卿平时哪会留意到这些，见丫鬟芙蕖这般说，眉头微微蹙起，问道：“二太太说了什么了？”
“小姐，您忘了，前天二太太还说姜太太的儿媳妇生来就是个特别有福气的人，才进门三年，就接连为姜太太生了两个又白又胖的小子。说了姜太太的家事后，见您没啥反应，二太太还很是不满地看了您一眼呢。二太太定是看姜太太那样觉着眼热得很，巴不得您也能早些为她添个孙子呢。”
见何婉卿无话可说，芙蕖以为她心里头定是松动了些，忙又趁机劝道：“二太太毕竟是二爷的母亲，总归是希望您这个当儿媳妇的能早日为她添个孙子，试问哪个上了岁数的人不盼望着能子孙满堂呢？”
闻言，何婉卿眸中含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说得通了。
何止是二太太，就连大太太，也就是她的表姨母方氏素日里必然也是没少嚷着要孙子，而程大哥又一向极为孝顺，被方氏一天天地催着，被迫无奈之下，哪怕心里再不喜兰宁县主，为了在他母亲面前敬孝道，也只能待县主好些，让县主能早日为方氏产下孙子。
程大哥只是被逼着和县主表面和睦，又怎会是如陆太太和佟太太那帮没见识的女人说的那样，满心满眼地宠着县主呢？
县主有了身子，程大哥就能松口气，无须再和县主这般亲热了……
***
清泠居。
程言灏连人带被地抱着苏知珺径直来到床前，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了床上。
她像是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背刚接触到床铺，就乖巧地动弹了一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了。
被她的一团孩子气给逗笑，有一股暖意自程言灏的心底泛滥而上，只觉得如今这日子过得又惬意又滋润。
想着她兴许随时会醒来需要些什么，又着实不舍得让自己的视线里没有她，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很自然在她细软的发丝间摩挲了几下。
怕惊扰到她歇息，他恋恋不舍地缩回了手，拿了本书坐躺在床的最外侧，埋头静静地看着书，时不时抬眸看一眼睡在他身边的苏知珺。
她睡得甚是安稳，没有皱眉，亦没有踢被子，巴掌大的脸庞上挂着一抹宁静的微笑。
程言灏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的睡颜，早没了看书的心思，只觉得全天下的福气似乎都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苏知珺的睫毛略微颤动了一下，她转过头来，发现他正静静地看着她，温暖深邃的视线自长而密的睫毛下流转过来，仿佛冬日午后暖人安逸的阳光。
“什么时辰了？”她声音惺忪，神色慵懒又妩媚。
“还早，再睡一会儿？”他忍不住抚了抚她顺滑如丝的发丝。
“这会儿倒也不想睡了。”
“那要不要吃点什么？”
她思忖了一下，眉头轻轻蹙起：“好像也没胃口吃什么。”
他将书搁在了一旁，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起身唤来守在屋外的下人。
银针来到床前，行了个礼，问道：“三爷有何吩咐？”
“赶紧吩咐小厨房把炖着的燕窝粥端过来吧。”
银针应声退下，程言灏又扭头劝道：“兰宁，我知道你这会儿没有胃口，可好歹吃些东西免得肚子饿着对身子不好。”
苏知珺想了想，觉得他说的甚是有理。
待银针端着漆盘来到床前，将燕窝粥递了过来，苏知珺忙坐起身，伸手欲要接过燕窝粥。
却不料程言灏拦住了她，抢先一步接过了那碗燕窝粥。
他扭头吩咐道：“银针，这里有我就成，你先下去吧。”
银针依言离开了屋子。
程言灏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几下，似是怕粥太热会烫着苏知珺的嘴。
他坐在床边，如黑曜石般美丽的瞳，深情地望着她，舀起一勺燕窝粥，嗓音温柔低沉：“来，兰宁，喝粥，小心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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