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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山
他的忐忑，尽数落入她的眼中。
前世她吩咐隐绣阁的掌柜为她缝制几套衣裳那会儿，她已听到了他对他母亲说的那番刺心话，也因此对他冷了心肠，从此没再搭理过他。
可他那时候居然还能留意到她的事儿。
不但留意到了，时间已过去那么久了，他竟然还记得这般清楚。
她的心顿时软成了一片，将小脑袋靠在他的胸前，静静地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
程言灏长长吁了口气，伸手将她圈抱在怀里，偏头吻了吻她的鬓发，哑声问道：“兰宁，这袍子你可还喜欢？”
她点了点头，道：“喜欢。”
他低声笑了一下，嗓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喜欢就好。”
“远辰……可是这两套袍子花了你不止一年的俸禄吧？”
她的声音听上去莫名的疼惜。
他俯在她耳边，轻轻地咬了下她的耳垂，嗓音低哑：“你这是心疼了？”
他朗声笑了笑，柔声安慰道：“没事，我有小金库，养得起兰宁！”
她抿了抿唇，低声埋怨道：“我就是在想，他们怎么连姑爷的钱也敢收！”
程言灏愣怔了半刻，一脸讶然道：“隐绣阁是你的？”
她却轻轻推开了他，纤长微卷的眼睫毛眨了眨，唇角微扬：“我去换衣裳看看合不合身。”
他却倏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哑声戏谑道：“我帮你换吧。”
岂料她却斜睨了他一眼，耳根微红：“才不要你帮忙！”
话毕，她转身走到一旁的屏风后面开始换衣裳。
谁要他帮忙，到时候只会越帮越忙！
他动不动就趁机逗弄她，又岂会白白放过这么一个机会？
少顷，她闪身离开了屏风，走到他的跟前。
她抬眸朝他望来，声音低低的：“远辰，我穿着男装的样子可还行？”
他呼吸一窒，眼神幽深，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脸颊默不作声。
他素来知道他的兰宁长得风华绝代、娇艳如花，却从不曾料到她竟也能有这般英姿飒爽的模样。
谁说她只能穿红色衣裳，这套竹青色玄纹锦袍穿在她身上就有了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她虽穿着一身男装，可若不是因为她有着这种不让须眉的气质，凭着她的花容月貌，又有哪个傻瓜会猜不出她其实是个女儿身。
苏知珺见他迟迟不作声，心里添了些许不安。
莫非远辰觉着她穿得不好看？
她踌躇了半刻，轻声问道：“远辰，是不是我的模样看上去很丑？”
他却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用他温柔沉懒的嗓音缓缓感叹道：“怎么办？我的兰宁怎么能让人这般心动？”
她动弹了一下，欲要抬头看他一眼，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垂眸望着她，目光灼热，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占/有欲：“兰宁，我真是想带你去外头看看外面的世界，又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你！”
闻言，一股又酸又甜的感觉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远辰真的好傻。
可这样的他，又让她如此心动。
***
第二天早上。
草草用过早饭后，苏知珺就跟着程言灏出了程宅的大门，翻身骑在了各自的马匹上。
一盏茶的工夫后，她方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扭头东张西望了一眼，愣是没看到一个下人跟在他们的后头，就连平时总跟在远辰身边伺候着的小厮和风，亦不见他的人影。
程言灏留意到她的困惑，连忙扯了扯缰绳，越发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一脸关切地问道：“兰宁，你这是怎么了？”
“远辰，今日就我们俩出门吗，我怎的没瞧见有下人在后面跟着？”
程言灏忙回道：“就我们两个人出门。”
他拧了拧眉，脸色隐隐发青：“干吗要让不相干的人跟着？就我们俩结伴游山玩水，岂不是惬意！”
谁要旁人不知趣地跟在他们的后头，兰宁有他在一旁护着就足够了。
苏知珺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语气爽朗地赞同道：“如此甚好。”
原来远辰是故意打发了小厮不让人跟着。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方才来到了山脚下。
程言灏率先跳下了马，快步走到她的马匹前，展开双臂，抬头对她柔声叮嘱道：“来，兰宁，我抱你下来。”
她冲他展颜一笑，动作潇洒地一跃跳下了马匹，被他牢牢接住抱在了怀里。
程言灏抱着她的手缓缓收紧，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他握住她的小手，对她展眉一笑：“来，兰宁，跟着我走。”
两人走走停停，悠闲地爬到了山顶。
苏知珺一脸欣喜地站在山顶处瞭望着远方，尽情地享受着眼前的美景。
难怪远辰想要带她四处游玩一番，人活在世上，原不该困在深宅里混混沌沌过一生。
她一心欣赏着眼前的景色，而他的眼里却只有她。
兰宁，眼前的这一切你可还喜欢？
天下之大，好想带着兰宁看遍每一处美景，和她分享他的每一分喜悦。
苏知珺留意到程言灏的视线，侧目朝他望来，低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脸上脏了？”
听到她的问话，他微微一笑，拿出汗巾抬手为她擦拭额头上和鼻尖上的薄汗。
他的动作小心又细致，漆黑的瞳眸那样专注，如漆黑夜空中一轮温柔的月，让人看一眼就能深深陷入其中。
她莫名觉得有些窘，抓住他手中的汗巾作势要自己拭汗，他却一手扣住她的手攥在了他的掌心里，另一只手继续耐心地为她擦汗。
她愣怔片刻，他已为她擦去了汗，嗓音又低又柔：“兰宁，累不累？”
她摇了摇头，笑了笑说：“不累。”
他揉了揉她嫩白的耳垂，道：“既然你喜欢，那下回我们再去爬对面那座山，如何？”
她笑着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欢欣和期待。
他心底一片柔软：“兰宁，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下了山，骑马跟着程言灏一路前往目的地。
待他收住缰绳跳下了马背，扶着她下了马匹后，她抬头一看，发现他们正站在迎仙楼前。
这家茶楼不就是游街那日，她和汐姐儿、容姐儿及知瑶一起过来饮茶观赏游街盛况的茶楼吗？
程言灏专程带她来此处是要做什么？
她下意识朝他望去，刚好对上他那双令人迷醉的桃花眼。
他唇角微扬，温声对她说：“我们进去吧。”
她跟着他进了茶楼，上了二楼，径直踏入一间雅间。
她环顾周围，发现此处正是游街那日她们几个挑选的那个雅间。
待茶博士离开了雅间，苏知珺抬起眼睛，就瞧见程言灏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那日游街，我抬头刚好看到你坐在这间雅间的窗前饮茶。那时我就在想，难道我的兰宁是为了能见到我一面才专程来茶楼饮茶的？”
他深吸了口气，垂下眼眸，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扇骨，浓密的睫毛遮掩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可随即我又发现不是那样。看到我在楼下望着你，你的脸色反倒立刻变得冷冰冰的，还别开了眼不愿再看我了。
“那时候我很有几分忐忑，兰宁理应还不认识我，却对我这般冷漠，莫非兰宁第一眼就觉着我很讨厌，还是兰宁为着什么缘故在和我置气？”
苏知珺薄唇微启，欲要开口说话，程言灏的手指却拂过她的唇瓣，嘴角噙笑，阻拦道：“兰宁，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不是为了再提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徒增烦恼。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游街那日我虽因为你的态度觉着有些不安，可重生后，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你，直到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心里头的石头才落了地。”
程言灏顿了顿，端起了茶盅啜了一口，抬眸看向窗外的某个点。
“那日我就对自己说，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哪怕今生我们不能做夫妻，只要你活得好好的，那也是好的……
“当然，内心深处，我一直还抱着某种希望，兴许今生我们俩终究还能有缘结为夫妻。若我有幸真能娶你为妻，此生我一定要好生待你、小心护着你，再也不让你伤心、不让奸人害你性命。”
她张了张嘴欲要开口说话，茶楼的伙计却端着漆盘走了进来。
伙计将茶盅和几碟点心逐一放在了桌上，恭敬地说了一句“客人请慢用”后，离开了雅间。
程言灏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苏知珺，勾唇一笑，道：“趁热吃糕点吧。”
她冲他露齿一笑，声音清澈柔和：“好。”
她知道，他并不希望她为了她今生待他那般冷漠而再继续愧疚什么，他也不是特意要重提旧事以博取她的怜惜。
他只是想要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思。
两人正默默用着茶点，却冷不丁听到近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远辰，你怎么也在这？”
两人皆循声望去，只见安乐伯府的六少爷金昭已笑吟吟地走进了雅间里。
程言灏眉头微蹙，不甚热乎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弘祺。”
金昭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颇为好奇地打量着男装打扮的苏知珺。
他和远辰一向交情颇深，远辰身边有哪些好兄弟，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可眼前这位新结识的小兄弟怎的让他觉得如此眼熟呢？
他思索了一会儿，旋即就一脸讶然道：“兰宁，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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