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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契
清泠居。
苏知珺坐在了大炕上。
见苏知珺揉了揉额角像是觉着有些头疼，银针不由替她抱屈道：“县主，四奶奶怎能如此，连声招呼都不跟您打一下就匆匆离开！”
苏知珺微微扬唇，极淡地冷笑一声：“程家素日里是大奶奶主持中馈，这次当差的刚巧出了纰漏，四奶奶又一向蠢蠢欲动，巴不得哪日就将持中馈的权力夺到她自己的手中，眼瞧着二哥的婚事将近，四奶奶自然以为她这次能有机会在老太太面前露一手了。
“可老太太却命我协助大奶奶，一字不提四奶奶，四奶奶偏又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大奶奶嫁入程家的日子比她长，又主持中馈多年，四奶奶尚且觉着不服气，如今见我这位刚进门没多久的新媳妇也能入了老太太的眼，你想，四奶奶岂会心里舒坦？”
银针点了点头道：“县主说的果真有些道理，只不过四奶奶再满心不甘，也不该甩脸子给您和大奶奶看哪！”
苏知珺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所以说四奶奶这人也太沉不住气了，别说老太太本就偏袒自己的亲眷，除了大奶奶，她断不会放心由别人来主持中馈，就冲着四奶奶这种动不动耍小性子的脾气，就算真给她掌中馈，怕也无法服众！”
旁的不说，光是大奶奶那深藏不露的本事，就远非四奶奶能比得上的。
今日老太太当众要她帮着大奶奶操办二哥的婚事，大奶奶面上虽未显露出任何不快，可大奶奶的心里头还指不定怎么动怒呢。
前些日子拨白鹭过来伺候远辰那件事，不就已然能看出大奶奶是何等的口蜜腹剑了吗？
***
景明堂。
待众位奶奶走出院门，杨嬷嬷见四下无人，忙凑近炕前，低声问道：“老太太，今日这么做，是不是太下大奶奶的面子了？”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道：“下她的面子？！老大媳妇怂恿我帮她出头的时候，怎的就没想到她会有今天呢？”
杨嬷嬷惯会察言观色，自然马上察觉到老太太对大奶奶甚是不满，忙垂下眼附和道：“老太太说的是。”
老太太兀自埋怨个不停：“我平日里事事偏袒她，何尝亏待过她，她捅下的篓子又哪回不是我暗中帮她解决的？可她倒好，竟把我当刀子使，还打量我看不透个中的蹊跷呢！她也不想想，她背地里使的那些小手段，哪能骗得了我！
“她这没良心的东西，也不细想想她能有今天，是多亏谁在背后帮她？若不是我心善，何止只是下她面子这般简单！”
杨嬷嬷站在一旁陪笑道：“是，老太太宅心仁厚，大奶奶若是个明白事理的，自然就会体会老太太对她的一番苦心，断不会再做出什么糊涂事了。”
老太太微微一笑，挥了挥手道：“叫画眉进屋给我捶捶腿吧。”
老大媳妇但凡有点脑子，就该知道程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妄想在她面前玩花样，等历练个几十年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吧！
***
苏知珺喝过了茶，玉露就挑开帘子通传道：“县主，蒋浩和云雾在门外求见。”
她几日前就听云雾跟她提过，蒋浩便是和她从小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夫。
苏知珺颔首，朗声道：“叫他们进屋来吧。”
少顷，蒋浩和云雾一前一后踏进屋内。
蒋浩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苏知珺叫下人端来个绣墩让他坐下。
他谢过苏知珺后拘谨地落了座，就听到县主出言问他：“如今你在哪里当差？”
“回县主的话，眼下在叁柒堂药铺里当伙计。”
苏知珺问道：“听云雾说，你那卖身契签的是死签？可想赎回那卖身契？”
蒋浩的眼底满是无奈：“当初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欠下叁柒堂二十两银子，可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算的，叁柒堂的老板竟要家里还五十两银子。”
他苦涩一笑，又继续道：“为了医好父亲的病，家里早已一贫如洗，莫说五十两银子了，就连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如若不然，当初也断不会拖欠药铺二十两银子。
“无奈之下，我听从了叁柒堂老板的意思与他签了死契，现如今只怕是难以赎回来了。”
苏知珺抬眸朝云雾望去，转而又将目光投向蒋浩，语气不算严厉，却明晃晃透着护短的意味：“只怕是难以赎回来了？！那你可想过云雾怎么办吗？”
蒋浩仰起头看了看她，随即又侧目瞄了眼站在一旁的云雾，回道：“回县主的话，我断不会不顾云雾。我已全盘考虑过了，我每日早出晚归，必定能多捉一些蟾蜍和蛇回来。”
“别人捉一只，我便捉两只、乃至三只或四只。只要我能替药铺老板多牟利，我定然能早些拿回自己的卖身契。”说到此处，他的眸中添了一抹斩钉截铁的神色。
苏知珺笑着摇了摇头：“可如此一来，只怕你那卖身契是越发拿不回来了。”
蒋浩愣神一瞬，眉头紧皱成一团，待回过神来，方才问道：“县主的话，我听得不甚明白。”
他拼命赚钱，别的伙计把个月才能挣到的钱财，他若是多吃些苦，兴许过个十天十五天的就能赚下这些钱，药铺老板当初原是为了二十两银子跟他签了死契，如今虽已加到了五十两银子，但只要他能日日一人抵三人地继续干下去，定然能早日还清那五十两银子。
到了那一日，虽说是死契，但药铺老板兴许会看在银子的份上就将死契还给了他。
可县主为何反倒认为药铺老板会更加牢牢抓着他的死契不放呢？
苏知珺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回看着蒋浩和云雾，缓缓道：“我虽不曾见过你那位叁柒堂的老板，可听你适才说的那番话便可知道，叁柒堂的老板绝非什么好人。你当初欠下的是二十两银子，可他却要你还他五十两银子。就算是放印子钱，利息也不该这么算才对！
“如今你干起活来一人抵两人、甚至抵三人，见你这么能为他挣钱，试问你那位利字当头的药铺老板又岂会舍得放你离开？
“莫说你们签下的本就是一张死契，就算当初签的不是死契，药铺老板也断不会舍得放人！”
闻言，蒋浩的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一种无力至极的感觉涌上心头。
难道他此生直到老死，都无法娶云雾进门了吗？
他当初怎能如此糊里糊涂地就签下了死契？
也怨他没出息脑子又笨，只怕终究会辜负了云雾的一片真心。
云雾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
县主向来聪慧过人，她若是说那叁柒堂的老板不会放人，只怕事情真会如此。
她悄悄地瞄了眼垂头坐在绣墩上的他，眼眶里的水雾渐渐越聚越多。
她本以为他们可以当一对和和美美的夫妻，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蒋大哥为人踏实，他们又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的情分远比旁人的要深厚，若哪日真能结为夫妻，他们定能白头偕老一辈子。
若是叁柒堂的老板铁了心不放蒋大哥走，是不是直到死去，她都没法嫁给蒋大哥了？
正感到满心悲愤，却听见苏知珺开口唤她名字：“云雾，你去找俞管事，你就跟俞管事这么说，让他借着咱侯府的名义，对外放话，蒋浩欠了侯府八百两银子，要么还银子要么交人，不然就去找官府的人来了！”
俞管事是苏知珺的陪嫁管事。
云雾和蒋浩皆是一愣。
欠药铺老板的五十两银子尚且不知何时才能还得清，如今竟然还莫须有地欠下侯府八百两银子。
县主素日里一向为人和善，怎的在此事上如此坑他们？
苏知珺来回打量着他们，微微一笑，宽慰道：“你们莫怕，这所谓的八百两银子不过是个幌子，那叁柒堂的老板哪怕再会算计，他终究只是个商贾。历来做生意的人最怕的就是跟官府扯上关系。云雾你就按照我的吩咐跟俞管事的照直说，俞管事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总之定要把戏做足了，早日要回蒋浩的那张卖身契！”
待云雾和蒋浩欣喜不已地离了屋子去找俞管事，苏知珺方才有闲心思考虑今日早上向老太太请安时听闻的消息。
卿儿姑娘竟马上就要跟远辰的二哥成亲了。
卿儿姑娘心里头念着的那个人不是远辰吗，她怎的突然要嫁给二哥了？
苏知珺扫了眼弹幕，见直播间里的众人竟和她一样，也纷纷问起了卿儿姑娘的婚事——
散发着绿茶味的白莲花：【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吗，卿儿姑娘怎么就铁了心要嫁入程家？】
我的口号是搞事情：【我闻到了一丝丝搞事情的气味！】
绿茶清理机：【在两个男人之间搅和，呵呵呵！】
请叫我名侦探：【我突然很想知道前世卿儿姑娘嫁给了谁。】
啥都不如瓜好吃：【主播，赶紧看看番外篇吧。】
追剧ing：【废话少说，直接打赏！】
许是在意此事的人颇多，一时间直播间里不少人俱打了赏给苏知珺。
苏知珺抿了抿唇，连忙将攒到的打赏进行了兑换，启动了番外篇功能。
画面一变，随即她就看到卿儿姑娘和远辰面对面地站在回廊处。
少顷，她就看到远辰眉目冷淡地看着卿儿姑娘，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二嫂找我有何事？”
苏知珺原本握紧的拳头顿时松开了些许。
原来前世和今生一样，卿儿姑娘最终还是嫁给了远辰的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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