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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人
竹韵轩。
何婉卿正坐在镜子前顾影自怜，屋里的丫鬟却突然出声提醒道：“小姐，夫人来看您来了。”
何婉卿转过身来，就见母亲阮氏由丫头扶着，正一脸怜惜地望着她。
何婉卿忙低声问道：“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阮氏对她招了招手，道：“来，卿儿快过来坐下，母亲有话要叮嘱你。”
何婉卿一听到母亲叫她不用跟着去程家赴宴，立刻不依道：“母亲，往年女儿每回都跟着母亲一同去程家为表姨母祝寿，为何这回不让女儿跟着您一起去？”
阮氏苦口婆心道：“卿儿，母亲觉着你这天还是待在家里装病为好。”
“母亲为何不让女儿去？”
“卿儿，母亲可都是为了你着想啊。你想想，灏哥儿就快要成亲了，你此番过去赴宴，万一触景伤情可怎么好呀？”
何婉卿满心不愿，见母亲这般说，忙故作坚强道：“女儿要去！女儿又没觉着身子不适，为何不能去程家赴宴？”
阮氏见拗不过她，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安，勉强答应了她。
少顷，阮氏又忧心忡忡道：“母亲可提醒你一句，待那日去程家赴宴，莫要伤心流泪，更不许出言埋怨他们。”
何婉卿撇了撇嘴一声不吭。
阮氏兀自不放心，又开口道：“你可答应了母亲吧。如若不然，莫说是我，就连你父亲，也必不会由着你去程家赴宴。”
闻言，何婉卿忙回道：“女儿明白，女儿答应母亲便是。”
阮氏瞅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难免还是悲痛得很，就又开导她说：“母亲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心里埋怨埋怨他们程家就成，莫要当着外头人的面儿责怪他们，免得被人笑话。”
她叹了口气，道：“毕竟这门亲事虽是程家不上道，可程家终究从未上门来求过亲，咱们心里再怨他们，也没法在明面上道他们的是非，何况有太后的金口玉言，又有哪个会替咱们说话站在咱们这边呢？”
何婉卿抬眸望了眼母亲，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沉默了半刻，才语气幽幽道：“女儿知道县主有太后在背后撑腰，众人又都是一向捧高踩低的，哪个会为了给女儿主持公道而得罪了县主！”
阮氏越过炕桌，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卿儿，你既是执意要去程家赴宴，母亲便不再多说什么了。你放心，待你表姨母的寿辰一过，母亲就开始为你挑选夫婿，势必为你挑个最出色的郎君，定不让你被旁人笑话！”
***
远翠堂。
且不提苏知珺差丫鬟送了面料和丝线去知瑶屋里，安陆侯夫人常氏这边的丫鬟撩起帘子，对侯夫人常氏行了个礼：“夫人，外院有人来禀，程公子给县主送礼来了，说是祝贺县主及笄的。”
常氏问道：“是程公子亲自送来的，还是差人送来的？”
丫鬟忙回道：“回夫人的话，是程公子亲自送来的。”
“去差人问问，程公子可还在侯府外院。若是还在，就传话让他来我屋里坐坐。”
丫鬟忙应了一声是退下。
常氏扭头望了一眼身旁的俞嬷嬷，主仆两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眼底皆浮现出几许欣慰的笑意。
兰宁还得过些时日才行笄礼，她的未来夫婿程公子却特意亲自送礼过来给她，也算他有心了。
少顷，有丫鬟隔着帘子通传：“夫人，程公子来了。”随后就见程言灏进了屋。
程言灏上前几步，向坐在大炕上的安陆侯夫人常氏拱手行礼：“晚生见过侯夫人。”说完，他将手中的礼盒双手奉上，又道，“这是晚生给兰宁县主的礼物，还望侯夫人和兰宁县主不要嫌弃。”
常氏递了个眼色给俞嬷嬷，俞嬷嬷忙接过礼盒立在一旁。
常氏拿起炕桌上的茶盅，两手摆弄着茶盅，默默无言地端详他一眼，随后垂眸抿了口茶。
程言灏顿时了然，这是侯夫人在借机相看自己的未来女婿。
兰宁就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了，兰宁的母亲会有些放心不下也在所难免。
多打量他片刻也好，甚至故意作难他几分也罢，他都毫无怨言。
不说旁的，光是将兰宁教育得这般好，他就已对侯夫人万分感激。
程言灏不卑不亢，听凭侯夫人继续审视着他。
片刻后，常氏将茶盅搁回炕桌上，指了一旁的太师椅，说道：“坐吧。”
“多谢夫人。”
略聊几句，有个丫鬟捧着一个红漆描金的托盘进了屋，托盘上叠着两个雕红漆的盒子。
常氏示意那丫鬟将那两个盒子给程言灏。
程言灏抬起头望了一眼常氏，常氏雍容一笑，说：“收下吧。”
程言灏落落大方地双手收下丫鬟递来的见面礼，语气淡定：“多谢侯夫人。”
待程言灏告辞离府，侯夫人命丫鬟去唤苏知珺来她屋里，丫鬟领命而去。
苏知珺挑开帘子踏进房里，笑吟吟道：“母亲这会儿喊我过来有何事？”
常氏冲她招了招手：“兰宁，过来坐母亲旁。”
苏知珺紧挨着母亲在大炕上落座，常氏搂住她的胳膊，说：“方才程公子亲自来府上送了些东西给你。”
“送礼给女儿？”
常氏点了点头，忙又偏过头吩咐俞嬷嬷：“俞嬷嬷，去把程公子送的礼给兰宁。”
苏知珺一脸纳闷地从俞嬷嬷的手中接过礼盒，伸手欲要打开盒盖，坐在身侧的常氏开口问道：“现在就打开看，不拿回自己屋里再瞧？”
“母亲分明也想知道程公子送了什么给女儿。”
常氏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嗔道：“就你机灵！”
苏知珺打开盒盖，朝盒内瞅了一眼，竟然是十五个形态各异的小泥人，有手中拿着扇子样子悠闲潇洒的、有手里执着一支梅花低头闻花香的、有怀里抱着猫咪将额头凑近猫咪的，十五个小泥人栩栩如生，分外有趣。
一旁的常氏开口道：“听下人回话说，程公子知道你即将及笄，所以特意送礼过来。”
苏知珺愣了愣，委实琢磨不透程言灏的用意。
前世他待她冷漠至极，莫说是这些憨态可掬的小泥人了，就连一盒点心都没送过。
可如今她尚未嫁他为妻，他竟然就已送礼给她，听母亲方才的意思，好似还是程言灏亲自来侯府专程送东西过来的。
苏知珺垂首扫了眼盒内的小泥人。
虽说东西并不值钱，可他却能记得她马上就要及笄了，还特意送礼给她，这份心意就远非前世的他能一概而论的。
知珺啊，知珺，你难道是忘了前世的痛楚，竟因他送的这些小泥人就又再度对他动了心吗？
莫要再去多想什么，程言灏送来东西又怎样，记得及笄之事又如何。
就算今生他每日皆送礼给她也好，从此再也不送任何东西也罢，都莫要再去在意。
不在意了，就不会活得再如前世那般卑微和憋屈了。
苏知珺深吸了口气，忙将程言灏抛之脑后，伸手将盒盖盖上，扭头开始和母亲常氏聊起了侯府的日常琐事。
常氏见状，微微一笑，也不再多提此事，顺着苏知珺的话头与她闲谈了一番。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见常氏有些乏了，苏知珺忙下了炕，对常氏说：“母亲好好歇着吧，女儿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看望母亲。”
常氏点头道：“好，你且回屋去吧。”
待目送苏知珺踏出了院门，俞嬷嬷凑近前来，喜道：“奴婢觉着程姑爷是真心待县主，夫人大可以放心了。”
常氏瞟了她一眼：“算他有心，不是打发下人，而是亲自送礼过来。送的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瞧着倒是上了心、精心挑选买来的。”
俞嬷嬷眉开眼笑道：“奴婢看程公子长得一表人才，态度从容，待县主又极为上心。太后果然是好眼光，将县主指婚给程公子，县主嫁过去后必然能夫妻恩爱，和和美美。”
离开远翠堂后，苏知珺回了修竹居。
一进屋，苏知珺就吩咐银针：“把小泥人收起来吧。”
银针看着盒内的小泥人，样子颇有几分踌躇：“县主，奴婢瞧着这些小泥人格外讨喜，您真不把小泥人拿出来摆在多宝阁上吗？”
云雾素来大胆，在苏知珺面前也向来心直口快，听银针如此说，忙伸长了脖颈瞅了眼盒内：“县主，您瞧啊，这些小泥人果真是有趣得紧，跟县主您长得很有几分相似呢！”
一旁的银针也接口道：“是啊县主，尤其是那个抱着猫咪的小泥人，与您前些日子去安乐伯府赴宴时抱着小猫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苏知珺心一紧，抿了抿嘴，轻声细语道：“哦，是吗？拿来我瞧瞧！”
银针忙将礼盒递到她的手中。
苏知珺低头看了眼盒中的小泥人，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们先下去吧。”
待丫鬟们应声退下，苏知珺伸手拿起那个抱着猫咪的小泥人，细细端详了一番。
弹幕里几日不曾见过探花郎，这会儿好容易得到程言灏的消息，顿时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探花郎是我家儿砸：【主播，儿砸这礼物送得有心了，你可别再犹豫了！】
最爱探花郎：【礼物贵在独特，而不在价值。】
本人下落不明：【小泥人的长相我说不清楚，但神态真的很像主播啊。】
宝宝不想说话：【宝宝也觉得像，探花郎可真会撩妹！】
我不难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看你们这么说，我也觉得很像主播。】
狗男人就该追妻：【喔喔喔，感觉探花郎开始走上了追妻之路，我好兴奋！】
就爱抬杠：【楼上的兴奋个屁，要追也是追主播，你个吃瓜的狂刷什么存在感。】
苏知珺垂下眼帘，默默将手中的小泥人放回了盒子里。
程言灏，他送她这些小泥人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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