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温柔

　　“心澄，一大早你干嘛去了？”

　　喻文沛正在卫生间洗脸，刚好看到她从外面开门进来。

　　“哦，我出去跑步，顺便买早餐给你们吃。”

　　心澄将楼下带上来豆浆油条放在餐桌上。

　　林昭苏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她的第一眼，目光就冷了下来。

　　昨晚上她都难受成那样了，怎么一大早又出去跑步了？她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他煮了粥，本来正要端进房间给她吃呢。

　　而且，他起的就很早了，她是几点出的门？

　　林昭苏怀疑的目光让心澄感觉心里那根线蓦地被收紧，痛得她差点脚步虚晃。

　　“家里不是有跑步机吗，以后大冬天不要出去晨跑了，人家不是说了吗，这个时候是空气中二氧化碳最浓的时候，对身体不好。”

　　喻文沛的手在脸上打着圈，絮絮地说着。

　　“再说了，你穿得这么单薄，膝盖都冻坏了，现在你是年轻感觉不到，等老了病找上你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的话立刻把林昭苏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这才发现她羽绒服下摆露出来的竟然是单薄的睡裤。

　　而且裤脚像是沾过雪，现在到了温暖的室内，整个都是湿的。

　　他一下子神情大变，努力在她的脸上寻找答案，可是她不肯和他对视。

　　他发现她整个人憔悴不堪，根本就不像刚晨练完的样子，倒像是彻夜未眠。

　　心澄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注视，立刻不自然地将脚向后收。

　　“你们慢慢吃，我跑了一身汗，先洗个澡。”

　　说完这句话她便逃也似的收拾东西跑到了楼上的卫生间，然后把门反锁，打开花洒，整个人开始跌坐在地板上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心澄？”是林昭苏的声音。

　　“你还好吗？”

　　“嗯，马上出去了。”门外安静下来。

　　林昭苏穿着白色衬衫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儿，房间内暖气十足，闷得他想打开窗户透气。

　　听到她下楼的声音，他立刻转过身来。

　　“喻老师呢？”心澄一边擦着半干得头发，一边努力扯出一朵轻松的微笑。

　　“她上班去了，你好点没？我煮了粥，你吃点再去睡会儿。”

　　心澄回眸，发现餐桌上她买回来的早餐丝毫未动，喻文沛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他在等她。

　　“我刚才饿得狠了，楼下吃过了，忘记跟你说了。”

　　她的喉咙堵得难受，完全没有一点食欲。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否则，心里面努力压制着的氤氲的热气恐怕要不听话地冒出来。

　　“吃过了也得吃，我在厨房守了小一个小时呢，你不心疼我啊？”

　　“不想吃，有点困，我想补个觉。”心澄说完便回身向卧室走。

　　不想手腕被他一把抓住，袖子滑下去，那些狰狞的红色痕迹立刻逃了出来，一下子闯进了他的眼帘。

　　林昭苏的瞳孔瞬间剧烈收缩起来。

　　“这怎么弄的？”

　　“林昭苏我们分手吧。”

　　“你坐着别动，我去拿医药箱。”

　　“我说，我们分手吧。”心澄朝着他的背影大喊。

　　林昭苏开柜子的手不易察觉的顿了一下，但还是迅速拿了碘伏和纱布出来。

　　“把手给我。”

　　“你听不见我说话吗？”心澄努力将手往衣服里面缩。

　　“别废话，我不答应。”

　　林昭苏拉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坐在沙发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她的手腕消毒，悉心地缠上柔软的纱布。

　　整个过程他没有抬头，心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她的手是什么珍贵的不容有失的艺术品。

　　看着眼前温柔的爱人，心澄胸口酸涩难忍，她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到他的头发上。

　　今生今世，不能再拥有他，她死而有憾。

　　“傻瓜，我只不过做了一个男朋友分内的事情，你要是这么容易感动，余生的几十年你要怎么过？”

　　林昭苏红了眼睛，但是却用力将她最喜欢的小虎牙展示出来。

　　心澄哽咽地几乎失去了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多想自私地收回刚才她说的那些话，若她骗他，他也一定会信她。

　　可是凭什么呢？她不想被背叛，不想被骗，难道他就活该承受这一切吗？

　　就因为他爱她？

　　“听话，你先把粥喝了。”

　　林昭苏牵着她的手回了房间，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耐心地喂她喝完了大半碗粥。

　　整个过程中，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好了你躺下，我回房间拿下我的小提琴。那天你不是说还想听我只为你一个人拉琴吗？你运气不错，今天我状态好，刚好给你助眠。”

　　林昭苏牵着她的手让她躺在床上，她眼中的世界变成9：16的横屏。

　　“这首曲子有点好听。”林昭苏仍是展颜笑，她却一直在流泪。

　　空气里响起来的是全世界人都无法抗拒的《D大调卡农》。

　　心澄听过这首曲子二三十个演奏版本，从今天起，在她心里它们将永远无法超越这版只属于她的小提琴独奏。

　　这首曲子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可以让快乐的人更快乐，也可以让悲伤的人更悲伤。

　　那么此时此刻的她是快乐还是悲伤呢？

　　她说不清，她的心像是巧克力夹心的冰激凌，甜蜜又苦涩，而此刻岁月静好，她不想去想他们爱的故事下集。

　　看着他心爱的姑娘合上了眼睛，安然地进入了梦乡，林昭苏才轻轻地收起了琴，为她盖好被子。

　　她睡着的样子像个天使，睫毛在脸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每一处都是他爱的韵致。

　　将她的手机调成静音，合上厚重的窗帘。

　　门落锁的刹那，他的眼神蓦地狠厉起来，压制了一整个早晨的恨一下在心里燃起熊熊大火，迅速燎原。

　　他当然知道给她造成伤害的人是谁，他之前之所以一直忍耐，不是因为他畏惧他，而是他觉得自己没有阻止别人爱的权利。

　　若他选择光明磊落的去和他竞争，即使是心澄最后选择的人是他莫凡，他也会选择祝福和远离。

　　可是，他竟敢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他以前还真是高估了他。

　　莫凡下榻的不愧是东原最好的酒店，前台工作人员无论相貌还是业务素质都是一流。

　　“对不起先生，我们酒店有规定，不能泄露客人的隐私。”

　　楼上的莫先生她当然最熟悉不过，当他入住的第一天她就查清楚了他是谁。

　　她不仅认识他的人，他的车牌号，房间号，甚至他的客房电话，她都可以倒背如流。

　　只是，每天未经预约就想见到他的人可多了，要是每一个她都敢放进去，那她这份工作就不用干了。

　　“我是他的朋友。”林昭苏摘下墨镜，微微而笑，对方果然如他所想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先，先生，我当然相信您，只是这是公司的规定，我也是爱莫能助。不然您这边给他打个电话，得到他同意后，我亲自带您上楼。”

　　前台小姐一下子就相信了他的话，毕竟长成这样的没必要去做骗子。

　　“刚出门太急，我手机没电了。”林昭苏晃了晃自己黑屏的手机。

　　“可不可以这样，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姓林，我想他应该会告诉你怎么做。”

　　前台小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就当是抓到一个和莫先生讲话的机会也好。

　　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也只喜欢和同类一起玩，他们俩这是什么神仙友谊啊！

　　电话一直响到盲音，没人接。她知道他在，早晨她亲眼看他上的楼。

　　她看了看面前林昭苏的脸，咬了咬牙，自作主张地又拨了一遍，她心里默念，若还是不接她就没办法了。

　　响了半晌之后，那边终于传来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好听声音。

　　“喂？”

　　“打扰了莫先生，大堂里有一位姓……”女孩说到这突然发觉自己忘了他的姓，不自觉地看了林昭苏一眼。

　　“姓林，林昭苏。”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他相信电话那端的他听清楚了。

　　“请他上来吧。”

　　“好的，莫先生。”

　　前台小姐依言带着林昭苏上了楼，电梯的数字不断地增加，直到可以俯瞰全城的高度才停下来。

　　这是她印象中莫先生第一次在房间里接待外客，她实在是有些好奇他们俩的关系。

　　房门打开，她看见莫凡头发濡湿，像是刚刚洗过澡，他看了一眼门口的男人，然后对她点头微笑。

　　门，合上了。

　　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员工，她想她应该快点离开。

　　而作为一个女人，她故意放慢了脚步。

　　然后，里面传来了一声让人血脉喷张又芳心碎裂的男人的闷哼，他，他们，额，想不到莫先生竟然是……

　　如果有个人能看到此刻逃也似的她，一定可以想到以下这个词。

　　失魂落魄。

　　身后的门一关，林昭苏一拳就打在了莫凡的脸上。

　　他想他从电话里听到他的名字就应该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丝毫没有闪躲，生生受了这一拳。

　　莫凡的嘴角流出血来，他歪着头，用舌头舔了舔伤口，再看向林昭苏时，嘴角仍带着笑。

　　那个笑容里面有些许的愧疚，但更多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挑衅和漠视。

　　“她跟你说了什么？”

　　“你他妈应该先告诉我你对她做了什么！”

　　林昭苏又一拳朝着莫凡的头打过去，没想到对方这一次不打算吃亏了，迅速出拳挡住了他的进攻。

　　林昭苏眼睛微眯，他早看出这小子是有点身手的，这反应还真可以。

　　脑子里虽这么想着，但是他的膝盖可是一秒没耽误，迅疾如风地朝他的下腹部撞去。

　　莫凡的拳头马上调低位置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然后他就看到林昭苏翘起了嘴角，他立刻明白自己上半身已经全是漏洞，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

　　果然，他的胸口马上就连着受了他猛烈的三拳，要不是他拼了命地向旁边一闪，他的胸椎估计就要被他打断了。

　　不计后果的闪躲让莫凡的体面尽失，墙角默默站岗的落地台灯壮烈赴死，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林昭苏曾经和父亲的徒弟蹭学过一点格斗和散打，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对付个市井流氓足够了。

　　至于对付这个莫凡嘛……他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有点意思，本来他就已经从身高上完全碾压了他，要是在武力之上再占点什么便宜，岂不是显得他欺负人？

　　于是两个人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都试图将对方的身体完全的锁死，可是谁也没有轻易得逞。

　　然后就出现了这样让人不忍直视的画面，两具年轻的身体不断的相互交叠纠缠，一会我把你压在身下，一会我把你按在墙上。

　　林昭苏的外套不翼而飞，而莫凡的衣服几乎被撕成了碎片。

　　他们的脸和身体都挂了彩，也不知道是被对方打的，还是被什么东西磕碰的。

　　房间里的家具摆饰跟着遭了殃，七零八落、东倒西歪，两人从会客厅扭打到卧室，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而尴尬的是，直至二人都有些体力透支都还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隔壁房间的阿伦仍在睡梦中，突然被巨大的碎裂声惊醒，警觉的他甚至都没有顾得上换衣服便冲了出来。

　　然后在莫凡的房门口，他碰到了同样惊惧万分的莫芸芸和莫茉，还有莫凡那个土的掉渣又不知进退的堂弟，杨晔。

　　拿着房卡解了锁，阿伦一下子冲了进去。

　　客厅乱得惨不忍睹，他眼尖，一眼就看到仿佛穿着抹布的莫凡。

　　他的背上是数道触目惊心的鞭痕，身下一个人正在剧烈的挣扎。

　　凡哥最近都玩这么大吗？不会是被童小姐虐出毛病来了吧？

　　阿伦面红耳赤，简直不知道自己该马上带着众人退出去，还是冲过去帮他制服身底下那个人。

　　可是晚了，就在阿伦恍惚的一瞬间，林昭苏已经解了莫凡的锁，转而将他死死的压制在床上。

　　身后的众人陆续到达了卧室门口。

　　莫芸芸惊愕地捂住了嘴。

　　“赶紧放开我哥，我报警了啊！”莫茉喊道。

　　“你小子不想活了吧！”杨晔咋咋呼呼的，比谁都积极。

　　就他这个被酒色掏空身体，平时一般遇事他是从不亲自往上冲的。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吃亏的那个人是莫凡，身后看着的那个人是莫芸芸，让他不得不拿出螳臂当车的架势来。

　　“都退后，不要报警，我跟我朋友闹着玩呢。”莫凡伸手制止。

　　杨晔顿时松了一口气，他那细胳膊细腿可不想受伤啊，他今晚还想出去玩呢。

　　林昭苏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完全不去理会身后众人，只是死死地盯着莫凡。

　　“你们先出去，我和他说会话。”莫凡示意阿伦把所有人带出去。

　　阿伦默然，这确实得先出去啊，傻子才留下来看着莫凡狼狈地从人家的身子底下爬起来的样子吧！

　　他还想多活几天。

　　莫茉本来还不想走，但是被妈妈牵着手腕拖了出去。

　　莫芸芸现在甚至对儿子的取向产生了怀疑，该不会是那个女孩子只是他的障眼法吧？

　　杨晔倒是巴不得，他是来讨好莫芸芸的，至于这个莫凡，他们是相看两相厌，他不可能在他这捞到什么好处的。

　　房间很快恢复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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