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下的阳光【二战】

作者: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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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格丽特


      冬去春来花谢花开,二月林安度过了自己二十四岁生日,闪瞎眼睛的珠宝比以往收到的更大颗,耀眼的光芒看得林安只想戴个墨镜。
      三月樱桃开花的季节,农场所有人都在忙着给樱桃授粉,这是相当大的工程,劳苦但也甜蜜。

      这些樱桃是芬妮家世代相传的优良品种,颗颗殷红饱满甜度爆表,林安只吃过芬妮储藏起来的樱桃果酱,只是一口就让她彻底沦陷。
      为了能在几个月后吃到更为美味的樱桃,化身跑山猴子忙上忙下,防晒头巾被春风吹拂微微摆动,林安从未感觉生日如此充实幸福。

      “哎呀呀,你现在可一点都不像城里的小姐,变成跟我们一样的农妇了。”
      头顶装着面包饮品的篮子,今天的午餐是熏火腿三明治,以及最后一点樱桃果酱,“你这两天可晒黑了呢。”

      “当农妇也没什么不好的,没农妇,哪里会来这些食物呢。”
      盘腿坐在地上享用三明治,牛饮半壶水,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林安早已适应,如此悠哉的田园生活可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现在美梦成真好不快活。

      “那确实,大家都想做体面的工作,那谁来种菜,谁来摘苹果呢?”
      拎起小木棍对着盛开的樱桃树抽打,想确保果实质量就要在开花时筛掉一些花,还能避免果树被吸收太多营养衰竭而死。

      白色的樱桃花洋洋洒洒飘荡在空中,有几朵甚至落在了林安头上和手里三明治上,这让她想起了华沙的传单雪。一张张写满文字的传单铺满大街,但很快就被装进垃圾桶,在斯图卡的轰炸下化为灰烬。
      不算是什么太好的回忆,但也在随着时间流逝变得不那么痛苦,起码最近她不会因那些事做噩梦了,是个好兆头。

      传单雪不止华沙有,柏林也有,而且比华沙的更为盛大。
      雪白传单血红旗帜,底下黑压压对着广播振臂高呼的人群,怎么看怎么荒诞,可这荒诞的一切却要被当成好事写在报纸上。

      当然在柏林荒诞的东西可不止这些。
      站在办公室门口,黄铜的门把手有些微凉,看着地上两团黑影,犹豫一下艾德曼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应该出去等着,等其中一方死了再进来。

      “别走…把他给我…拿下去…”
      “滚出去,你什么都没看见。”

      最后的一点良知令人思想搏斗了快一分钟,若不是最后科迪嘴唇发紫真的快要上天国,这思想搏斗的时间可能会再长个几分钟。

      终于等来救兵搬走骑在自己身上掐自己脖子的人,躺在地上大口喘气,颤抖的伸出手,科迪只能骂出一句毒夫,这惹得毒夫本人跳出办公桌又奔着已经留痕的脖子袭来。

      “所以,你们为什么又打起来了。”
      对于这种情况艾德曼早已见怪不怪,这俩人是一对奇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离了谁都整不出这种效果。用林安的话说就是卧龙附近必有凤雏,相生相依不可分割。
      当然今天艾因斯确实有点过分了,因为他刚刚是真的想把科迪掐死。

      “一周前伊莎说她爹好像胖了,然后他就要减肥。”捂着脖子声音沙哑,嘴里血腥味弥漫,科迪怨气颇高的讲起来。
      “然后呢?”
      “然后早上他量三围,量到大腿的时候我说了一句他腿好像粗了,然后他就疯了,上来掐我。”
      “就这样?”
      “就这样。”

      把你活该那句话咽进肚子,拍了拍对方肩膀以作安慰,转头看向椅子上满脸不爽的人,如果说人死后会因为怨气变成鬼魂,那现在他面前的应该是个鬼王,最少也是柏林市市长鬼的那种。

      “我恨希姆莱给我换的办公室,恨希/特/勒嘴里总是一堆屁话,恨为什么总有人贿赂我让我给他们办事,恨为什么减肥的东西都是难吃的,为什么我身边的两个人都脑子有病,特别是你!我恨你们两个总是给我找麻烦不让我顺心的蠢猪!为什么能去农场休假的不是我!”

      被点名的两头蠢猪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得出病情加重需加大药量的结论,但现在他们应该想办法熄灭病号的怒火,因为对方正抽出不知从哪来的马刀,刀刀冲着人脑袋劈过来。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脑袋险些被开瓢,端着蛋糕茶水伺候,眼睁睁看着一个七寸涂满奶油和巧克力的蛋糕被吃光,艾德曼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篇医学报道,压力大的情况下小白鼠会出现两种极端食欲,并且情绪敏感,攻击力增加。
      这很符合他刚刚看到的一切。

      “人总是贪婪的,得一就想要十,得了十就想要一百,之后成千上外无穷无尽。”
      舔掉叉子上最后一点奶油,解开束腰系带,糖分令人情绪愉悦理智上线,让他没把蛋糕托盘拍在自己副官脸上。
      “你过来有什么事,如果还是想被派到乡下驻扎的话,你还不如盼着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好。”

      “您还真是无情。”
      “我从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好的形容,毕竟现在无情的人才能活着。”歪着脑袋试图刮掉托盘上最后一点奶油,无情这个评价还算好听,起码比别的评价词好听很多,“比如你的东方小姐,她一直都无情又聪明,把你当成一个富得流油的大傻蛋。”

      相当精准的形容词,句句往人心窝子捅。如此恶毒的话令人怀念,就像回到了他刚入行时,病情不比现在轻多少的艾因斯上尉带他去看冰,顺便把他打晕丢进冰海里的那个下午一样。
      果然他就是一个喜欢忮忌别人的毒夫。

      “我也不认为,无情冷漠贪财是坏事,起码能证明她很聪明,非常有主见。”
      “她把你当成好用的钱包。”
      “我们各取所需。”
      “你真是下贱到没边了。”

      彻底拆掉束腰长舒一口气,看了眼自己已经奇怪了两年的学生,气不打一处来,带着钢骨支撑的束腰毫不留情砸在对方头上。
      这貌似还没解恨,又补了一脚给正在收拾残局的科迪,手指紧闭的木门,刚刚因蛋糕变好的心情再度糟糕起来。

      “你,去给我做两个菜过来。”
      “为什么是我!”忍住不要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心里默念不和精神病计较,但手里的纸板早就被握成一团,“让他去,他半个意大利人,做饭做的好。”
      “我数到三。”

      事实证明数到三这招不管是对现代小孩还是辣脆都相当好用,小声摔门而去,科迪发誓再有下辈子,他一定要离这个该死的远一点。
      或者更实际的,等他死了后,自己要去他坟头踩两脚,以报这么多年所受的折磨。当然现在看他很可能被气的死他前面。

      “现在就你和我,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这里没用录音机,我已经拆了。”
      “没什么,只是看到有一个去汉堡的工作,我想我可以去。”
      “就这?”
      “就这。”

      像是期待一周的圣诞大餐,结果打开餐盘里面是半块烤糊的土豆。被气的发笑,艾因斯觉得可能是自己这两年脾气改善了很多,谁都敢跑到他这来发疯。

      “汉堡,你该不会是想去唐人街,给你的东方小姐买纪念品?你不会脑子被炸坏了吧。”双手托着下巴,嘴里话语依旧恶毒。
      “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们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我很好奇,最后你们会是什么结局。”
      “你可以自己用塔罗牌算一算。而且请不要那么恶毒,她还夸奖过你呢。”
      “哦?什么夸奖,说来听听。”

      思索一下那两个词语的读法,林安只说了中文,并拒绝将其翻译成德语。但好在艾德曼记性不错,虽然只听了一遍,但也能学个八成像。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词的真正意思是什么,但林安说是夸奖的词,那应该不会太差。

      “她夸奖你,徐郎半老,风韵犹存。”
      “…听不懂,滚。”

      回想起波兰时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讨厌目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走几步亲手开门送客,艾因斯暂时不想看到这个脑子有问题的金毛。他发誓那两个词绝不是什么好话,尽管他不懂中文,但他就是敢肯定。

      “滚出去,爱去哪去哪。”
      “科迪好像带饭回来了。”
      “我恨你们两个。”
      “中午好各位长官,希望我没打扰到你们。”

      身着黑色制服头顶同色系船帽,头发梳成海报上的模样,半个月前玛格丽特成了一名光荣的党/卫/军/女助手,这份工作和文员很像,但又不一样。
      毕竟文员不会经手决定人生死的文件。

      身为高贵雅利安血统拥有者,行为举止得当符合当下价值观,种种情况下玛格丽特成了冉冉升起的办公室新星。她能很好的处理工作,比如现在的汇报,无可挑剔,但在午休时间听的人胃疼。

      “莱希特上校,下午有一个临时的记者会,请问您是否有合适的人选呢?”
      收起文件夹,摆出职业化的笑容,从儿时就开始练习的技能在这里发挥了最大作用。

      “真是不巧,我下午还有会要开,施耐德上尉晚上就要去汉堡。你可以选一个,我相信你会把工作处理好的。”
      “那我想施耐德上尉就很合适。”
      “他晚上要去汉堡。”

      “我计算过。”
      掏出怀表,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玛格丽特自信的讲解起来。
      “傍晚五点有一趟火车直达汉堡,记者会控制在两个小时之内,结束后刚好还可以吃个晚饭,然后我会派人将施耐德上尉送到火车站的。这是最优解,不浪费一点时间,还有休息的空余。”
      “而且记者会里有专供学生的报社在,希姆莱长官的意思是,所有能露脸的人员,都必须保持良好的雅利安人面貌。我想没有比施耐德上尉更合适的人选了。”

      玛格丽特很适应这份工作,比如刚刚那些话,有反驳的余地,但当她搬出希姆莱和雅利安的时候,如果不想亲自去见前者,那你最好乖乖听她的话。
      特别是在你投靠的老师前几天跟希姆莱顶嘴,气的对方脸都青了的情况下。

      在难得的怜爱眼神中离开,跟在胜利的玛格丽特身后,眼神无光心如死灰,今天过来串门绝不是什么好决定。

      临时记者会相当草率,几个长得像复制粘贴的人一起站在台阶上,等着记者轮流提问,而台阶下就是路过的群众。
      看着很奇怪甚至有些尴尬,但对柏林群众来说见怪不怪,毕竟这里就是全世界最大的传/销洗/脑地点,发生什么都不为过。

      “需要我帮您提前预定去汉堡的车票吗?”依旧对着怀里的文件写写改改,某种意义上她们是熟人,但玛格丽特不是很喜欢这个扑克脸的家伙。“五点,六点十五分,还有晚上八点的一趟,您想选哪个呢?”
      “乔纳森会帮我处理,无需伯劳斯小姐费心。”
      “叫我玛格丽特就好。”收起纸币,台下闪光灯有些刺眼,话筒混杂着电流声很是嘈杂,“凯瑟琳最近怎么样,听说她去了意大利。”
      “是意大利,你消息很灵通。”

      保持适当距离,现在接受采访的蠢货很喜欢彰显自己,手舞足蹈学着他们伟大的元/首那样演讲,滑稽的模样不比马戏团的小丑差多少。

      “我的消息不算灵通,只是柏林所有人的信息都被收集到了资料库,我偶尔会去看看而已。”
      “这违规。”
      “在这栋楼里,我们就是规矩。”

      有些疯狂的发言,一起对着扫过的镜头做出假笑,这种奇怪的默契弥漫在身后这栋黑楼里,每个人都这样做,让你分不清那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则,家庭社会国家单位,都有自己的规则,而且那些看似严密的条条框框,可能由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制定。”
      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被咔嚓咔嚓的快门声盖过,这些话被有心之人听见后,足以写出比今天的访谈更吸引眼球的文章。

      “你会被送去负一层。”
      “您不会那样做。”侧过头看向对方,就像姓氏里的那只伯劳鸟,玛格丽特是个优秀的狩猎者,“就像莱希特上校包庇你和黑发小姐那样,我记得她叫林安,凯瑟琳的好朋友。”
      “就像你母亲收到的各种礼物,和那些莫名升官的人一样。”

      针尖对麦芒,局面一下子变得诡异且尴尬,谁都不确定对方知道多少,也不确定对方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和异族有染,受贿卖官,这两个罪名都不轻,搞不好还能站在同一个绞刑架上等死。

      “两位长官,请问我可以给你们拍照吗?用作报纸宣传用。”
      “可以。”

      未等对方同意就应下这个请求,靠近些显得两人不要太生疏,一边保持微笑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希姆莱雅利安来威慑。两人只能庆幸报社的印刷技术很差,不然她们现在的表情实在太精彩。

      “不要太紧张,我不想我母亲进监狱,你也不想林安进监狱,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梳理有些散乱的头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玛格丽特并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摆在家里看着就很吓人。但在这个时候,身边这位的确是一个好装饰品,能很好的点缀她那符合雅利安模板的人生。
      “我父亲母亲,以及所有人都希望我和宣传单的优秀公民一样,想必你也受到这种困扰,那我们为何不各取所需呢?不插手彼此的私生活,但要保持体面。一个不错的交易?”

      “比你父亲在国王大道的交易烂很多。”脸黑的能滴出水,但玛格丽特并不吃这招,“我的工作结束了,当然我也不介意加班去查一查那些官员的升职路,我想里面的东西很精彩。”
      “我想希姆莱长官的脸色也会很精彩。”
      “你真是没有一点变化,和以前一样。”
      “彼此彼此,我们都只不过在按着宣传模板生活而已。不过我觉得我的提议很好,你可以考虑考虑。”

      转身丢下脸色很糟糕的人,谈判失败,她需要喝点东西平复下心情。如果以后都要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她还不如找块面包撞死,或者求上帝把自己变成非雅利安。
      她已经受够了。

      闪光灯逐渐熄灭,嘈杂的人群也散去,各怀心事的离开黑楼,火车站台并未等到那个嘴上说要往汉堡去的人。

      回到家中已是晚餐时间,灯火通明的豪宅,美味的食物,坐在长桌旁谈笑的家人。这简直太符合辣脆当局的“好家庭”要求了,可在玛格丽特眼中,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令人恶心。

      “看看是谁回来了,是我们最优秀的玛丽。”坐在长桌主位举起酒杯,年迈的伯劳斯先生不像玛格丽特的父亲,从外貌上看,玛格丽特喊他一声爷爷都不过分,“快坐到我这边来,让我好好看看我们的党/卫/军/女助手,玛格丽特.伯劳斯长官。”
      “只是助手,还称不上是长官。”

      坐在那个曾经梦寐以求的座位上,女佣为她倒上一杯酒,和伯劳斯先生杯中的酒水同源,来自某个贵族酒庄,用来搭配盘子里的土豆牛肉再好不过。
      玻璃杯中鲜红液体流动,带着笑脸铺好餐巾,老人喋喋不休的声音听的人心烦。

      每个家族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沃尔里希是冷血的责任,弗林斯是自大专权的家长,而伯劳斯家和族徽里的鸟儿一样,是弱肉强食的猎人一族。
      繁衍众多子嗣,让他们互相厮杀,最出色得到最多肯定的那个人会成为下一任家主,然后再重复这大逃杀一样的游戏。
      这就是伯劳斯一族长盛的秘方,也是伯劳斯先生最坚定的信条,其执行力度比自己的先祖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任妻子和数不尽的情人,最后得到九个孩子,从出生起就像巢穴里的禽鸟那样,争夺家长关注争夺资源。最出名的就是晚餐时的座位顺序,只有最出色的孩子才能坐在父亲身边,直到上个月玛格丽特才夺回这个久违的位置,气的上一位躲在房间摔烂了酒杯。
      玛格丽特的母亲是第三任妻子,现在正坐在她对面,满眼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或者说看着自己的兑奖券。

      结束并没有表面那么温馨的晚餐,坐在梳妆台前点上一根香烟,吞云吐雾间明日工作在脑内奔腾,但很快就被开门声驱散。

      “别这样做。”掐掉女儿手中的香烟,伯劳斯夫人说话的声音很是温柔,“男士们不喜欢会抽烟的女人。工作怎么样?”
      “还不错,莱希特也没有传闻那么可怕。”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轻笑着俯下身,梳理起那头完美的金发,镜子中那张自己亲手雕琢的脸无论怎么看都是上上乘的精品。
      “你不会真想把女助手当成一份工作吧?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花那么多东西去找威廉姆斯。进展如何,我想应该很顺利。”
      “他是个让我恶心的男人。”

      深思熟虑得出如此结论,玛格丽特深知艾德曼为什么不喜欢她,除了当年和凯瑟琳的过节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们就像镜子里外的人,总能透过对方看见自己身上一点影子。
      这感觉太恶心了,就像看见腐烂在下水道的乌鸦尸体那样令人作呕。

      “我当年也是这样想的,但看看现在。”嘴角笑意依旧温柔,对于这种话伯劳斯夫人并不在意。
      “别想太多,想想他身后的东西,沃尔里希家族几个世纪积累的财富,光是这点就足够了。更别提他现在是党/卫/军里的明星角色,年轻有为的上尉,长得也不错,还有莱希特做靠山。只要搞定他,以后你就是沃尔里希夫人了,最接近国王的那个人,你会成为你父亲最优秀的孩子。”

      很想说出国王已死以及对方不姓沃尔里希,但身侧母亲说的人已经飘飘然,似乎已经想象到自己穿金带银,躺在金币堆里遨游的潇洒模样。
      有点恶心,令人胃疼。

      “妈妈。”
      “怎么了?”
      “我是你的兑奖券吗。”
      “如果是的话,你绝对是能赢得头奖的黄金券。” 脸上挂着专属于白日梦的恍惚与快乐,对于自己现在最大的筹码,伯劳斯夫人堪称有求必应,包括这个相当直白的问题,“最好快点拿下他,一个男人而已,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好了,早点睡,这对你的皮肤有好处。”

      被掐灭的香烟再度燃气,烟雾笼着镜子让人看不真切,就像手册上那个完美女人一样,隐隐约约看不见摸不着。

      三月九日工作继续,希姆莱的命令越来越频繁,所有人都在为那个疯狂的计划做准备。
      三月十一日,艾德曼托进城的牛仔送来一封长信,以及她想要的口琴,但林安沉迷于农场生活,那封信经历三四个夜晚才读完。
      三月十三日,芬妮的生日,林安为她做了几道拿手的中餐,这让芬妮高兴的跳起舞来,还险些踢翻猫窝。
      三月二十一日,本计划前往农场的艾德曼被一封调令送去海德堡,计划被打破他怨气很大,直接拆了艾因斯的办公椅以表愤怒,而后者气的扇了科迪一耳光。

      日子就这样平静且吵闹的过了下去,林安的身体逐渐强壮,口琴技艺也更加娴熟。坐在马车靠在篮子旁,口琴声悠扬,路边扎着白围裙的女孩赶着鹅群,手中刚折下的柳枝还带着特有的青涩味。
      这一切平和的不像二战期间的德国,更像某处世外桃源。生活安定且富足,那颗曾梦想逃亡海外的心逐渐安稳下来,关上窗阻断夜晚的冷风,或许她真的可以在这里生活到老,当一个快乐的农妇。

      电在农场里是稀缺资源,只有一台老旧发电机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更多时候照明都是靠太阳以及蜡烛,而后者也不是能随便挥霍的东西。换上小指节大的蜡烛头,银质烛台更注重实用,比那些布满雕花的更合林安心意。
      靠着微弱的烛火照明,转身往二楼卧室走去,烛光照的脸微微发热,困意渐渐占领身体。今天的工作有些多,现在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大声要求休息,但身后突然响起的敲门声驱散一切疲散。

      农场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大门,经常有动物把这里当成后花园自由出入,比如松鼠小鹿猫头鹰英国秃子之类的。很贴近自然很自由,但太自由也不是什么好事。
      手握水果刀向前摸去,计划好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林安觉得还是要把摩西要来,或者搬到农场女孩们的宿舍,起码安全一些。

      “是我,别动手。”
      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听上去很疲惫,在这夜色中更显诡异。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长期和辣脆混在一起,林安的疑心病也变得有些严重,暴力倾向也逐渐上涨。尤其是这种时候,她还没真的蠢到放下一切开门给对方一个拥抱。门外是人是鬼都没确定,先下手为强,她才不会丢掉手上任何一件武器。

      开门的瞬间冷风迫不及待的往屋子里钻,手中蜡烛熄灭,黑暗令人变得焦躁不安。顾不上因寒冷颤抖的手,摸索口袋里的火柴,林安从未如此喜欢过火焰与光亮。
      比火柴更先出现的打火机的咔哒声,木门被关上隔绝冷风,烛火再度燃起,就像再度得到火种的人类那般高兴,火焰晃动间林安看清了普罗米修斯的真容,如果他愿意从自己身上离开的话就更好了。

      “你怎么过来了?”
      “可以让我先休息一会吗,我实在太累了。”
      “…过来吧。”

      提前被热水袋暖好的被窝躺起来相当舒适,有些奢侈的点燃一根薰衣草精油蜡烛。虽然不太相信这家伙突然出现就是为了和她盖棉被纯聊天,但那乌黑的眼圈直白的告诉她。
      如果发生点什么,这家伙很可能一个心梗噶过去,那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还没等她好好观察这一个多月不见的憔悴辣脆,对方已经抱住了她,还不忘把脸埋进脖颈蹭蹭。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极度流畅,可以看出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实在是太熟练了。

      “等等!你胡茬很扎人诶!”
      推开那颗金毛脑袋,脖颈被细碎的胡茬蹭的痒痒。换做平时林安早就一脚踢上去,但今天这人看着实在憔悴过度,像是被吸干了精气,那副可怜样让林安实在不忍下脚,只能侧躺换个角度继续当抱枕。
      “你看上去像是刚从坟里出来的吸血鬼。”
      “你的形容词准确的令人难过。”

      又是那种委屈调调,抱得更紧一些,尽管有很多想说的话,但现在他累的连走到林安门口都实在勉强,如果不想猝死,他最好赶紧休息。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怀里的人突然起身离开,看着他往衣服堆处走去,对着那个背影咽了下口水,林安突觉有点饿。
      她留了点零食在床头柜,厨房还有剩菜剩饭,但她刚刷完牙,现在吃好像有点不合适,或者她可以吃点别的,但那可能会闹出人命来,也不是很好。

      “你在想什么?”
      “在想到底要吃什么。”
      “好问题。但你先看看这个。”
      “什么?”

      黑色的硬质皮枪套被保养的发亮,而里面正放着一把手/枪,拿起来沉甸甸的,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虽然在华沙有了两辈子第一次射击体验,但严格意义上,她就像误碰了开关的猴子,只是侥幸开了一枪,甚至连那把枪什么样子都没看清,而现在她可以仔细观察这把杀人工具。

      “鲁格手枪,本来想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但我没找到,现在给你补上。”躺回床上继续休息,他最多只能再躺七个小时,之后就是更多的工作,“路过这里所以来看看你,明天早上就要走了。给你留了子弹,可以让牛仔教你用。”
      “你不留下来教我吗?”

      身侧床垫塌陷下一点,对上那双闪着亮光的黑眼睛,艾德曼感觉自己距离成功又进了一点。
      “那等到我工作都结束了,我答应你,等工作结束后绝对会第一时间来看你的。”

      “你在信里也是这样说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妈说的对。”
      将那把枪放到安全位置,挑了个舒服的角度窝在对方怀里,或许是心态和周遭环境的改变,不知不觉间那曾经坚守的底线变得松散,林安清楚的感受到这些变化,非常清楚。
      “算了,早点睡觉。”
      “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快说。”

      被那双蓝眼睛注视的感觉不是很好,转移视线掐灭蜡烛,房间再度陷入黑暗,可这显得那双眼睛更像鬼了。

      “你还想去瑞士吗?”
      “如果你指的是定居在那里的话,我的回答是肯定很想。”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掖好被子四角又打了个哈切,林安并未注意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早点睡。”
      “你会在那里定居的。”
      “嗯,知道了,早点睡。”
      “晚安。

      深夜大部分人都开始休息,但也有一些人在夜幕中默默工作脱发,莱纳就属于后者。
      他最近在为林安的事发愁,那位小姐貌似认定了那个破农场是个好地方,每天在那里干农活当村姑,和她母亲年轻时完全不一样。
      特别是她那个“朋友”,尽管他已经消失一个多月,但每次提起他,可能连林安自己都没发现,她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开心起来。

      年过四十即将奔五,莱纳不会不明白年轻人之间的关系。他不能看着白敏的女儿跳火坑,那个辣脆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甚至还会把危险带给她。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白的女儿应该在巴黎伦敦或者纽约,在学校里读书或者有一份轻松的工作,绝不是当个村姑,像猴子一样满山跑,还和辣脆混在一起。
      如果是白看到的话,肯定会跟他的想法一样的。

      捡起落在信纸上的几根头发,叹了口气将它们丢尽垃圾桶,将心思放回工作上。因为发愁林安,他积压了很多工作信件未处理,优先打开那封来自巴黎带着玫瑰味的信,莱纳希望梅莎能带来些好消息。
      信的开篇一律,无非就是天气食物和家长里短。辣脆德国对信件审查很严格,就连这封信都是找了些门路才能送到莱纳手上。

      吃着夜宵看着信,拿曲奇的手有些发抖,双手抓住那张信纸,一排排字映入眼帘。
      “听闻你在德国,如果见到琳娜的话请一定要照顾好她,她父亲也死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能照顾她了。”
      “我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件事,可林屿的信里就是这样写的。二月份林海就去世了,他马上我们三个都寄了信,琳娜应该比我们早很多收到。”
      “我也给琳娜写了很多信,可都没收到回信,如果你看见她的话,请一定给我回信,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这封信的内容不断冲击大脑,莱纳想不到林海会死,他还记得那个有些书生气的男人,林安的性格有些像他,文弱但不屈。
      可现在林海死讯带来的冲击被抛掷脑后,恨不得将信贴在眼睛上,后面两行字的内容不断刺激着大脑,迫使其飞速运转思考。

      如果梅莎说的是真的,那林安应该早就知道父亲的死讯,可就在前几天的闲聊时,她还希望苏州的家人一切安好。
      还有梅莎寄的信件,林安亲口说过,她没收到过任何来信,可能是因为换了新地址,邮差找不到位置。
      可这样的话,很多东西是说不通的…

      一张报纸被蹭掉在地上,报纸首页赫然印着一对标准雅利安党/卫/军,颤抖着捡起那张报纸仔细端详。当看到照片里男人那张熟悉的脸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中闪过。
      紧紧抓住流星的尾巴,忍不住的笑声音量逐渐增大,最后甚至癫狂的引来佣人围观。

      擦掉笑出来的泪花,仔细将报纸和信件收好,莱纳知道他该如何让林安看清这个辣脆的真面目了。
      虽然可能会有些痛苦,但这都是为了她好,她会理解的,白也会理解的。

      “施耐德先生,你真是我的好帮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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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有错别字我明天会改,实在累了
    这么多天没更新实在抱歉,但这里也要和大家说一下我的更新问题,因为我不是全职写手,写文也是自割腿肉为爱发电。我本人身体不算是特别好,腰部的问题大家也知道的,这次停更这么多天就是因为腰疼,已经疼到连咳嗽都不敢的那种,就在我发文前,眼睛也突然肿起来疑似针眼,点了眼药水才好。
    而且我现实生活里还要为未来奋斗去考试,这是我这个行业最重要也是唯一的证,关系到我以后的职业,所以只能在学习累了的时候打一打字放松。
    说这些不是为了我的拖更开开脱,只是我真的没办法在非全职的情况下,像其它作者那样日更。
    我知道我的文不是最好的,逻辑混乱文笔不好错别字拖更,这些是我的问题,感谢各位宝贝愿意包容我支持我,真的很感谢。
    过年期间我会尽量多更新的【爱心】
    接下来是正常的小剧场
    辣脆喜欢审查信件,可以猜猜林林的信都在谁手里
    玛格丽特是一个我很喜欢的角色,但注意,她和林林不是为了男人雌竟的关系,玛格丽特的事我后面会写,包括父母爱情之类的后面会写的
    林林:以后咱也是有枪的人了
    老曼:瑞士瑞士瑞士瑞士...
    艾因斯:我在磕你们的cp,请给我随时转播
    科迪:我恨你
    玛格丽特:你让我恶心
    莱纳:死辣脆,你好日子到头了
    白敏:死秃子,你好日子也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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