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第

　　第十三章

　　梁渠一家走后，李静去了女儿的房间。羽清正在心烦，斜倚在床头乱翻弄着一本书，看到母亲进来，也不理，继续翻书。
　　“今天妈听了闽乔弹琴，确实弹得不错！”李静一边说在女儿身边坐下，羽清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
　　“羽清，妈妈了解你的心情！”李静拉过女儿的手，“不管梁闽乔的钢琴弹得多好，你都不要泄气。以后路还长着呢，谁都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还记得龟兔赛跑……”
　　“妈，您别说了！”羽清皱着眉头打断了妈妈的话，“别跟我说龟兔赛跑，那么土的故事您也信？再说您怎么可以把闽乔比作是兔子，倒把自己的女儿比作乌龟？我哪点儿比她差了？我弹琴都是靠我自己努力，她不过是会讨好教授，教授更用心教她！我不会讨好谁，也不想讨好谁！”
　　“好，是妈不好，不该把我女儿比作乌龟。”李静朝着女儿坐着的方向侧了侧身，“那咱们不讲龟兔赛跑的故事，就讲讲妈自己的故事，想不想听？”
　　“……”羽清沉默不语，没说想听也没说不想听。
　　“你外公外婆去世早，没享着我的福分，一想到他们我就很伤心，所以妈很少给你们讲我小时候的事。妈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芭蕾了，你外公外婆都是跳民族舞蹈的舞蹈演员，民族舞蹈跳得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跳了十几年的民族舞蹈，一直没能出头。我小的时候很有舞蹈天赋，也很喜欢民族舞蹈，但是你外婆却坚持把我送去学芭蕾舞，不让我学民族舞蹈。我那个时候年龄小，觉得练芭蕾太辛苦了，每次练功回来，都要哭上好一阵子，闹着不要学芭蕾舞要去学民族舞！你外公心软，就说这么苦还是不要让孩子练了，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吧。可你外婆不答应，坚持让我练芭蕾，说什么也不让我学民族舞。我没办法就只好接着练下去。没想到练了几年就爱上了芭蕾舞。我越跳越好，经常到外面参加比赛，也总是会拿奖回来。就在我爱上芭蕾并刚刚开始有收获的时候，你外公却突然得了急病去世了。从那以后就是你外婆一个人带着我过日子，每天送我去练舞，风雨无阻。后来我考进了省城的芭蕾舞学校，再后来又考进了北京的芭蕾舞剧团。到了北京以后，我遇到了我跳芭蕾以来最强劲的对手，她跳得好极了。因为有她，我根本没有机会在芭蕾舞剧中演主角。每次大型的演出，她都是当之无愧的女一号。她和我一样年轻，而我却不得不生活在她耀眼的光环底下，生活在她带给我的阴影里面。那段时间我一直很消沉，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在芭蕾舞剧中演主角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你外婆因为想念我病倒了，我回去看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外婆因为年轻的时候练舞太拼命了，所以留下了顽固的后遗症，你外公去世以后她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做家务还要照顾我，旧伤不好又添了新病，我到了北京以后她一个人感到很孤独，加上心情也不好，就病倒了。你外婆没能熬过那年的春节就去世了。”
　　“后来呢？”妈妈的故事显然触动了羽清，开始还不想听，这会儿竟情不自禁地追问起来。
　　“你外婆临终的时候，嘱咐我一定要好好跳舞，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不要像她一样后半辈子都是在遗憾中度过的。那个时候我没有心情去想别的事情，只牢牢记得你外婆说过的这些话，回到北京后更加拼命地练舞。我知道我怎么跳都超不过她，不过我还是拼命跳。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她就是那个每次都跳主舞的人因为事故摔伤了脚，再也不能跳舞了。”
　　“那后来呢？”
　　“后来妈妈成了整个剧团最亮的星星，你爸爸看了妈妈的演出就喜欢上了妈妈，妈妈也喜欢上了爸爸，然后妈妈爸爸结婚了，生了哥哥，又生了你！”
　　“那个原来跳主角的阿姨到底出了什么事故？”
　　“和她搭档的那个男演员把她举起来的时候突然滑倒了，把她摔到了地上。练芭蕾舞像这样摔摔打打磕磕碰碰的事常常有，她可巧把踝关节摔坏了，又扭伤了韧带。虽说好了以后可以走路，但是不可能再跳芭蕾了！”
　　“她一定很难过吧？”
　　“难过也没办法，谁也不能避免发生事故，那也是她的命吧！”李静长吁了口气，看了看羽清，“妈给你讲这些，是想让你看得远些，妈知道你的心情，因为当年妈妈的心情和你是一模一样的。你要振作起来，有时候老天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自己做到了努力，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老天爷！”
　　“……”羽清沉默着不说话，情不自禁想象着那个芭蕾舞女演员摔倒的画面，想像着那个女演员得知再也不能跳芭蕾时悲伤的神情，她想象着，不停地想象着，可女演员的面孔始终朦胧而又模糊，她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她悲伤的神情。于是她更加努力地想象，想着想着，那个女演员的脸便逐渐清晰起来，羽清终于看见了她脸上悲痛欲绝的神情，然而羽清却吓了一跳，她没有料到自己于想象中看清的脸竟和闽乔是一模一样的。

　　第二天玲玲见到闽乔，关切地问起头天吃饭的事情。
　　“闽乔，羽清家什么样儿？大嘛？”
　　“嗯！是楼房，有很多房间，客厅也很大，装修也很漂亮！”
　　“是吗？看来当外交官还真不赖，能住上那么大的房子！”玲玲不无羡慕地说道。
　　“我也没觉得他们家好，她们家……”闽乔话没说完就打住了。
　　“她们家咋？”玲玲追问道。
　　“说不上的感觉，摸不得碰不得似的，很别扭！”
　　“那是因为不是你自己的家，要是自己的家有什么摸不得碰不得的？想怎么样还不是随自己的心。”
　　“那倒也是！不过要是让我选，我还是愿意住在像我们住的这种四合院儿里。”
　　“其实要不是我们家老闹腾，我也愿意住这儿。不过要是有人给我那么大那么漂亮的房子，我肯定屁颠屁颠儿地搬进去了？没啥客气的！可惜没有啊，只能指望老爸起早贪黑地拉活赚够买楼房的钱，不过我也不盼，我妈早说了，咱们买得起的楼房顶多就是个鸽笼子，屎窝儿挪尿窝，没多大劲头儿。”
　　“羽明哥约我们一起去香山看红叶呢。”
　　“真的？”玲玲一听去香山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时候？”
　　“国庆节！”
　　“真的？太好了，我还没去过香山呢！”
　　“爸爸妈妈带我和爷爷去过一次，不过爷爷身体不好，爬了一半就下来了！”
　　“我们可不可以带上楚天哥和赵元哥啊？”
　　“应该可以吧？反正是出去玩儿，羽明哥说了，人越多就越热闹！”
　　“真的？羽明哥真的这么说吗？”
　　“是真的，他亲口跟我说的！”
　　“啊，真是太好了！最近我真是鸿运当头啊，怎么尽是好消息啊！”玲玲说着忍不住双手抱拳紧贴在胸前，闭上眼睛嘴里叽哩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干嘛呢？”闽乔笑着问。
　　“求老天爷保佑国庆节的时候别刮风别下雨别有云彩，求一个好天气！”玲玲回答。
　　“老天爷要是听你的，还要气象台干嘛！”
　　“呵呵”玲玲傻笑了两声，“我也知道老天爷不听我的，不过，管它呢，求求总没坏处，对吧？”
　　“……”闽乔没回答，只是笑。
　　“梁伯伯梁伯母会同意让你去吗？”玲玲不禁担心地问。
　　“是爸让我去的，他说出去逛逛是好事，不要整天闷在家里练琴，把自己封闭起来是练不好琴的。”
　　“梁伯伯真是太伟大了，我真是太太崇拜他了。你说他怎么就那么知道我们的心呢！我就没见过比梁伯伯还好的人，真的，将来我要是能嫁一个像梁伯伯那样的人，就算结婚的第二天就死了，我也愿意！”
　　“又乱说，真能嫁给像我爸那么好的人，才更要好好活着，活得长长远远的！”
　　“对对对，要活得长长远远的！不过，说真的，你可真是走运啊，能摊上梁伯伯这样的人给你当爸爸！”
　　“我也常常这么想！”闽乔用力地点了点头，“所以有的时候我很后怕。”
　　“怕什么？”
　　“怕万一那天在地铁口没有碰到我爸，如果他的朋友不去上海，如果他没去火车站，如果我没有碰到他，如果我们错过了，一辈子都不认识，那该怎么办？”
　　“可是你已经碰到他了，你还怕什么呢，时间又不可能倒着走回去。”
　　“昨天晚上我还做了一个恶梦！”
　　“什么恶梦？”
　　“我梦到我和爷爷又回到了小渔村，那里的老房子塌掉了，我和爷爷没有地方住，就沿着海边不停地走啊，走啊。然后海面上突然起了海风，满天都是乌云，海浪也接着一层层的飞卷过来，好像要把我和爷爷吞到大海里去。爷爷就拉着我的手拼命的跑……”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玲玲巴巴地问.
　　“后来爷爷突然发了病，蹲在海滩上喘，一步也走不了。海浪在我们身后追上来……然后我就被吓醒了。”闽乔这样说着话额头上竟缓缓地渗出汗来。
　　“是够吓人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幸亏是个梦！”玲玲不禁用手抚弄胸口长舒了口气。

　　楚天和赵元最近因为秀水那边已经请人帮忙看摊子了，自己不用整天在那里盯着，轻松了很多。请人看摊子倒不是怕吃苦受累，主要是想腾出更多的时间来考察研究是开酒吧还是开饭馆的事。不过不管是开酒吧还是开饭馆，楚天都认准了什刹海这地界儿，在他们眼里，什刹海绝对是一块风水宝地。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玲玲就在楚天和赵元刚刚得了点空的时候邀请他们一起去香山看红叶。玲玲本来就擅长添油加醋，几个半大孩子凑在一起去趟香山被她左比方右形容的那阵势快成了乾隆下江南了，这哥俩一听，哪有不去的道理？
　　只是羽清得知楚天和赵元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香山的消息以后，当即就不高兴了，忍不住埋怨哥哥，“我们几个出去玩儿不好嘛，为什么要带闽乔和玲玲呢？带她们俩也就算了，还要带上那样两个混混！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也不看看在秀水混的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好人谁干那个？和他们在一起，你就不怕丢人？要是你真带上他们，我就不去了！”
　　听了妹妹的这话，羽明阴沉着脸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反正他们去我就不去，我也不让远皓哥去！”羽清见哥哥不说话，继续给他施加压力。
　　“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人？你就比谁高一等？要是没有爸，你还会这么心高气傲的？”羽明终于忍无可忍发了脾气，“你说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动不动就骂这个是要饭的是擦鞋的，那个是练摊儿的是混混，左一个低贱，右一个不配，你不觉得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吗？你的一切还不是父母给的？不管你心里多清高，也别把别人都看扁了。我费尽心机安排这样的活动都是为了你，我反正无所谓，跟谁去香山都一样，可我为什么一定要邀请他们？因为这些人是你不屑于和他们往来的，我想让你学会和他们相处，学会发现他们身上的优点和可贵的地方。做哥哥的心我是尽到了，你要是不去，以后你的事情我再不管，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哥！”羽明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羽清见哥哥真的生气了，便不敢再使小性儿，直到去香山之前，没再对和闽乔玲玲楚天赵元他们一起去香山的事情提出异议。

　　去香山的那天早晨，天气出奇的好。当然不是因为老天爷听了玲玲的祷告，而是北京的秋天是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天气大抵都是如此，风是轻的，云是淡的，天空是蔚蓝的，阳光亦是明媚的。就在这个早晨，在约好集合的汽车站，几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彼此相识了。当楚天在这个秋日的清晨第一次看到站在朝阳里的闽乔和羽清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玲玲为什么整天把她们挂在嘴上，而且总要把她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了。打眼一看两个丫头就是一冷一暖，一刚一柔，对比鲜明得一目了然。
　　“你们好，常常听玲玲说起你们，你们的大名我们可是早就如雷贯耳了！”男生们首先握手寒暄之后，楚天又先向羽清伸出手去，羽清却没有任何反应，看都不看楚天一眼，不说话，不笑，也不伸手，就那么站着。那种清晨所特有的浅浅淡淡的粉红色的霞光洒在她轮廓清晰的脸颊上，不但令细致平滑的肌肤更显得细致和平滑了，而且也让平日里藏在眼角避于眉梢的那一抹孤傲，一丝清高，一点不屑，一缕轻蔑都毫无遗漏地暴露在这浅浅淡淡的清晨的粉红色的霞光里。
　　楚天有些尴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闽乔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笑着说：“你好，楚天哥。天天听玲玲讲你们的事儿，虽然没见过面，感觉像是认识你们很久了！”
　　握着那只柔软温暖的小手望着闽乔浅浅的酒窝里漾出蜜一样的笑容，一阵悸动从楚天的心底里涌上来，慌忙放开闽乔的手，回报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咱们彼此彼此！”又回头冲着赵元说道：“元子，过来认识一下吧！”
　　赵元立刻笑嘻嘻地凑过来，也和闽乔握了握手，“你就是闽乔啊，名不虚传啊，长的真好看，我就没见过……”
　　“收起社会上那套把戏！”赵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天从后面踢了一脚。
　　“哥！看来咱们这房子还真是买对了！” 赵元继续笑嘻嘻。
　　“你还说！”楚天说话又给了赵元一脚。
　　“别老踢我呀！”赵元一边提出抗议一边瞄了瞄始终昂着头站在一边的羽清，鉴于楚天之前的遭遇聪明的赵元并没试图和羽清握手，而是把两只手都规规矩矩地插回了裤袋里，“你就是羽清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今儿我算是开眼了。我成天是醒着也盼梦里也想，就想看看这大家闺秀究竟是个啥样儿！得，今儿总算见着了。”
　　“赵元哥，大家闺秀什么样儿啊！”玲玲不知道赵元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好奇地追问。
　　“就像她这样儿啊！”赵元双手仍旧插在裤袋里冲着羽清扬了扬下颏儿，“你看看人家这气派！看人都不用正眼看，绝不轻易低下高贵的头，更不会轻易伸出骄傲的手，人家……”
　　“赵元，闭上你的乌鸦嘴！”听到这会儿楚天是听明白了，赵元这是看自己刚才主动和羽清握手羽清却不理心里不舒服了，拿话敲打羽清替自己出气呢。虽说这个傲慢的林羽清的确需要有人好好教训一下，然而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还有其他人在夹在中间，楚天怕赵元说出更出格的来，赶紧打断了赵元。
　　羽清很不屑地瞪了赵元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这个妹妹被我妈给惯坏了，太任性。不过她心里对人其实很好的，就是不太喜欢表达！”羽明一看这情形连忙打圆场，“以后大家相处时间久了，相互熟悉了，就会了解的！”
　　“对，时间长就了解了，羽清就是这个脾气，洁身自好，不太愿意……”远皓也开口说话了，不过说了一半儿突然打住了。本来他是想说，羽清不太愿意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心想这话说出来很可能会更加激怒赵元，于是把这句话又咽回肚子里掂了个个儿，再说出来的时略微有些不同了，“不大愿意和陌生人交往。”
　　远皓说完这话，气氛更加尴尬起来。这时羽明看见汽车来了，于是赶紧趁机转移了话题，“车来了，咱们准备上车吧！”，大家纷纷扭头往马路上看，发现汽车已经在站牌旁边停下了，便也不再说别的，各自上车了。

　　“这老天爷可真是长眼啊！你说这天气好的，连我这么挑剔的人都不好意思不夸它了！”才一进香山公园，赵元就眯着他的小眼睛大发感慨。
　　看见赵元那个样子闽乔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说话的那个语气，那个神态，那个表情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个人来。
　　“闽乔，你笑什么？”玲玲问。
　　“我觉得赵元哥很像一个人！”闽乔笑答。
　　“像梁天儿是吧？”没等别人搭话，赵元自己抢着说道，“上中学的时候我的外号就叫小梁天儿！我们班同学都说我们俩长得像！”
　　“哎，还真是的。赵元哥，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有外号儿啊？你们不说，我还注意，这么一说还真像！”玲玲也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像梁天儿怎么了？像梁天儿有什么不好的？你们别看我这眼睛小，我的眼光可不浅！这么跟你们说吧，没几个人能入得了我的法眼的，不信你们问我哥，我哥最了解我了！”
　　“是！是！”楚天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表情非常严肃，“这主要是因为他那双眼睛实在‘太大’了，除了绿豆就看不见别的了！”
　　“哥，挤兑我是吧？得，我也不跟你计较，谁让我是天生的宰相肚子呢？说我除了绿豆看不见别的是吧？你们都给我站好喽，让我数数一共几颗绿豆。”赵元冲着大家指指点点地一个个地数起来，“一颗绿豆，两颗绿豆，三颗绿豆……”
　　“得了！”楚天一把抓住他正在空中指指点点的手，甩到了一边，“别数了，再数小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要是真掉地上了，那么小，你让我们上哪儿给你找去呀？想累死谁怎么着！”楚天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笑容，表情依然非常严肃。乍一听楚天的话，大家还没有什么反映，可是看见楚天那个样子，再反回去想他说的话，便再也忍不住纷纷狂笑起来。除了赵元和楚天所有的人都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连羽清也不例外。闽乔也笑得厉害，可她看见羽清竟也笑得死去活来的，便突然止住了笑。认识羽清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痛快的放肆的张扬的无拘无束的笑呢！刚刚十月初，山上的红叶还没有红透，有些红了，有些仍然绿着。红点缀着绿，绿掩映着红，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构成了秋日里一幅无限曼妙生动的风景画。而此刻的羽清就站在这幅画里一会儿俯身一会昂头，酣畅淋漓地笑着，她那灿烂的笑容和明媚的阳光交相辉映，在红与绿相互的点缀掩映里有如花朵一般尽情地绽放着。那情形让闽乔顿觉恍惚起来，仿佛这个羽清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羽清，这个纵情大笑的羽清让她感觉如此的亲切却又如此的陌生。闽乔说不清那一刹那的感受，只在心里暗暗想，要是羽清从她们认识的一开始就能这样笑，那么大家在一起的这些年或者会很不同吧。
　　“闽乔，想什么呢！大家都走了，快点儿啊！”直到玲玲跑回来叫她的时候闽乔才豁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别人都已经走远了，自己却还停在原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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