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拉斯特

　　时至五月，清晨时分，即便在面朝北方的海岸线上，亦能观测到东方朝霞点亮天空的景色。

　　听完了瑟莉斯拉与机械星仆的对话，收获不少。即便主仆两人停止谈话，苏赛塔依然无法入睡，或者说它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只能闭目养神，就这样，早晨的生物钟告诉它血月之日的暗夜已过，可以安心回家报平安了。

　　收拾好一切行装，缓步走出石室，闻到一股蒸海鲜的香味，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海胆和牡蛎。

　　瑟莉斯拉已经在钓鱼崖上，石室的出口平台上垒了石砖的小灶，支了一口锅，锅里有补充能量的海鱼炖煮，上面放了蒸格，里面自然是加入鸡蛋的海胆和没有其他辅料的牡蛎。

　　“早安，阁下。看样子昨夜无忧。”瑟莉斯拉坐在她的钓鱼凳上，向刚刚走出石室的苏赛塔微笑挥手，她的对面放了同样的一张钓鱼凳。“虽然不清楚你们那的饭点是几时，对于我们这里来说，现在便可以就餐了。”

　　苏赛塔低头看了那张钓鱼凳，或许是钓鱼凳和依靠在石室外墙上的海钓钓竿让喜欢垂钓的守护者感到亲切，心想着“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它也从善如流地在客座上坐下：“早安。一整夜的，辛苦你了。”

　　瑟莉斯拉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栏里取出矮小的桌子放到石灶的旁边，准备好了餐具和作为主食的面包：“希望你别介意，面包昨晚烤的，早上回厨房现烤似乎来不及。”

　　“不会，风餐露宿对冒险者来说是常事，能在休息一晚之后吃到现制的熟食，已经足够。”瞥了一眼矮桌上的调味料架，大致有沙拉、番茄酱、黑胡椒酱和单纯的盐。其他不说，能在这乡下看到黑胡椒酱，它是稍微有点惊讶的，毕竟胡椒这个东西，在拉克索王国境内，是上流人士才买得起或者买得到的调味料。转念一想面前这位炼金术师毕竟是个有钱人，跟贵族们多少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能购入黑胡椒倒也不足为奇。“感谢你的招待。”

　　“小意思，我可不想被人说，贵客自远方来，一顿好饭都不给供……毕竟，我猜，你深夜前来，自然是不想打扰到我的家人们。”瑟莉斯拉揭开锅，将蒸熟的海胆蒸蛋和牡蛎放到桌上，用长汤勺盛了鱼汤给远方来客。

　　“是，我不希望过多的人知道我的弱点。非常感谢你的理解，拉斯特小姐。”鱼汤并没有浓厚的腥味，瑟莉斯拉将味道调得相当清淡，毕竟她不知道客人的口味到底适应怎样的程度。苏赛塔接过那碗冒着热气的鱼汤，心情平和且有些感激。

　　“我的观点和你稍微有些不同，阁下。或许那称之为痛苦更确切，每个人都有不希望别人知晓和议论的痛苦。而你那晚在地下城的表现，没有任何人胆敢称之为‘弱点’……连我现在回忆起来，心脏都会抖三抖的。”说到此处，瑟莉斯拉不怀疑自己的脸色微微有点发青，或许距离人头落地可能就是那么不到十厘米的事。

　　用手在面具下端短暂停留并抚过，面具的一部分暂时消失，可以看见灰黑色的皮肤，以及右脸的部分显著疤痕，其他似乎同类人种族的特征相去无几。苏赛塔其实很喜欢海鲜的味道，它小口地喝了一些热汤，这才缓缓地再度开口：“……如果无牵无挂，不是碧岚一族的守护者，我身上有着怎样的过去，都可以洒脱不忌。至少，不想有人对着他们说，你们尊敬的守护者，在血月之日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这是事实，却不应该让他们为此感到不快和背负怨念。”

　　“你的族人们知道你在血月之日会发生异变么？”

　　“从初代那时起就知道了。碧岚一族知道与迷宫高塔为邻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沾染了设施核心或者辉石之力的人及其后裔会背负怎样的诅咒。即便如此，大家依然信任我。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他们受到外界不堪的议论和诽谤。”

　　“那些嘴巴不带拉链的人胡说之后，有得到什么报应吗？”

　　“历代的守护者都会在王国和周边国家留下醒目的功绩，为的是在高层换取话语权，以及对社会的影响力，即便我不主动去依赖人脉，高层也会为有功绩的冒险者考虑社会舆论问题。至少，证据调查确凿，去王都的大法院还是一告一个准的。只要遏制住了某些恶劣贵族的诬蔑和诽谤，平民阶层的舆论就会自然而然地好很多——极少会有人会去找一个大部族的不快。”

　　苏赛塔说得相当轻描淡写，瑟莉斯拉稍微思索一下，还是觉得这一切不简单。守护者面临的社会与舆论压力应该始终都没有减轻过，包括贵族在内的上层明了初代守护者奉上地下城控制权的钥匙是多么了不起的功绩，给予它的部族和后裔以优待是正常的事，另一方面又包含了嫉妒和不满在内的复杂情绪——他们嫉妒这份功绩为何不是自己的势力所有，又旁敲侧击地嫌弃，守护者的后裔与这个部族为何没能再出一位地下城或者迷宫征服者。

　　“我知道了……这个话题也许并不那么愉快，我们换个比较好？”

　　“嗯……那个，你与你家机械天使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抱歉。”

　　“无妨。”瑟莉斯拉宽容地回答，“我能通过维护软泥的状态，知道你并未陷入深层睡眠。果然，你会很在意血月相关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被灌输这方面的信息，觉得很有意思。”

　　“一直以来，高塔的历代守护者都在举行占星的仪式，祈望找到通往血月的方法，揭开血月赤潮的谜团。是什么使得地下城和迷宫的损耗得到补充，又是什么使得设施里的居民们陷入疯狂。对于冒险者来说，血月降临能够刷新地下城和迷宫的资源，是最好不过的资源补充，但同时意味着危险翻倍，极少有冒险者敢于为了锻炼自己而在血月之日去招惹那些地方。”

　　“那我想请教一个问题：既然血月之日能补充地下城或者迷宫的资源，那熔岩烙印的核心又是为什么几近枯竭？”

　　“很简单的道理，村中的池塘，有股不大的山泉从上方流下，更新着池塘里的水，眷顾了池中生物，然而有一年夏季大旱，山泉变得更少，而村民们为了生活又不断取水，各种急迫的因素，导致了池塘的枯竭，池中生物最后生存不下去，也就无法繁衍。若不及时停止对其浩劫式的使用，维护住这个池塘的基本生态，那最后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废弃的坑。”

　　“原来如此，很生动的例子，我懂了。”

　　“地下城核心与池塘还不同，池塘就算枯竭，只要有水，依然还能用时间恢复原本的样子，而核心一旦崩毁，那便万事休矣。”

　　“那你现在有没有想要攻略剩余地下城或者迷宫的想法？我是说，在听到昨晚的信息之前。”

　　“……这个。”苏赛塔迟疑了一小会，“我对于彻底攻略地下城或者迷宫持谨慎态度。彻底的攻略无非是为了一份荣誉、一份功绩、一份资本。得到核心或者辉石，可能会被舆论胁迫将其贡献给所属国的高层，那样也许会是缔造第二个几近废弃的熔岩烙印或者古神之息。血月的碎片在大地上作为‘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并成长，形成了适应这片土地的新生态，人们仰赖着这些小圈子获得资源，还是不要压榨得太过分为好。”

　　“有没有存在击败核心或者辉石守护者，但并不昭示于世人的方法？”

　　“很难……每个地下城或者迷宫的发现，都会引来冒险者公会的‘监理’。一方面是为了不重蹈覆辙耗尽核心或辉石的力量，另一方面对冒险者的监督，减少纠纷，尽可能记录并监察冒险者的功绩……总而言之，他们有分布很广的眼线。”

　　“以你的传送术，躲开那些眼线应该不是很难？”

　　“你说的是，也许……是我的意志与决心，远远不如初代。”

　　“现在呢？你有没有新的打算？如果击败其他同类获得力量，才是攀上天梯到达血月的正确之路。”

　　“这势必要花费很多精力在攻略地下城和迷宫上，而且，最好在一个血月周期内解决问题——尤其是迷宫这种变换型的不稳定设施。所以说，能攻略下古神之息迷宫的征服者，实力应该在我……不，是初代之上。”

　　“我能理解，你还对部族负有守护的使命。初代的苏赛塔也是为了拯救被绑走的族人才下定决心杀穿熔岩烙印的。有牵绊并不是坏事……那么，碧岚一族里面，现在没有能协助你攻略地下城和迷宫的人选？”

　　“……这要谈到碧莉卡的父母。他们俩是我的上一届学徒，非常优秀的一对精灵。在女儿稍微长大懂事一些便交给族中亲属照顾，再度踏上冒险者的旅途，两年前，他们和族中实力相近的冒险者去往了龙眠回廊。本来我跟他们说过，龙眠回廊没有龙之血是无法打开的，他们就在回廊的周边，龙谷腹地附近搜索可能埋藏的龙血石。但是意外发生了，同行的三人匆忙回来报告，夫妇俩在回廊附近的密林深谷里失踪了。”

　　“这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族中不能继续损失A级冒险者，我下令禁止族人再度靠近龙谷。其实，从上代守护者的履历中提及关于龙眠回廊的一个特性，可能会随机吸入周边的活物，我思考着他们在回廊里存活的可能性，但是，没有龙血石的话，是无法打开迷宫的大门，求证他们是否还活着。”

　　“龙眠回廊，那里的攻略度据说只有百分之十，连精锐冒险者都不敢过分深入。那么，你培养学徒的女儿做冒险者，是为了有朝一日她能自己去回廊找回自己的父母……吗？”两年过去，或许只剩遗骸和遗物可供回收——这句话，瑟莉斯拉难以启齿。

　　“……有这重意思。我收她作为学徒前，已经嘱告过了最残酷的可能性，她能接受最坏的结果。总之，现在的我，对族内精锐冒险者协同攻略地下城或者迷宫一事，非常谨慎。他们在血月之日也要负责击退从高塔里涌出来的多余魔物。”

　　“听起来像是某种无奈的恶性循环。血月之日对你还有高塔的影响一日不解决，你的学徒和族人们永远都要警惕这个日子。”瑟莉斯拉能考虑到为什么苏赛塔不会和其他外面的人组队去攻略地下城和迷宫，因为即便攻下最后一程，如何分配最重要战利品的归属就是最大的分歧，即便苏赛塔拿到了最贵重的东西，没有得到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服气。同样的，苏赛塔这样的冒险者能拿到【坚盾】的勋章，说明它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充当了队伍的盾牌，力保立下功勋的队伍能完整归还，它这样做不是没有考量的，一切都是在维持自己所在队伍的生还率。比起任务完成，获得新的功绩，它更在乎人命关天。

　　“……”苏赛塔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我明白。”

　　沉默笼罩了一小会，一时间，只有咀嚼食物和喝汤的声音伴着海浪拍打海崖的浪涛声萦绕在耳畔。

　　“我一直想问，在‘血月的宾果箱’，设施的尽头，那道坚固的石门之后，你得到了什么？”在默默吃完早餐后，苏赛塔终于问出了这个憋了好久的问题。

　　瑟莉斯拉的笑容从微笑到带有几分邪魅和狡黠，目光阴沉了几分：“哎呀，你是怎么知道我进去过了？”

　　“侦测脚印断面，判断有人进入，以及我们在门前发现了你的红色头发。门上的语言虽然我无法读出和完全辨认，但似乎那是失落之语，这一点也被守门的巨龙石像求证。虽然它不承认你进去过，但也没有否认。”

　　“厉害，没想到我会在自己的头发上漏出破绽。能在光线并不是太好的地下大厅里发现我和从者们的脚印，看来碧岚一族的追迹术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请求，但如果你愿意回答我的疑问，我希望用一些有价值的货物来换这个情报。”

　　一吨的秘银、精钢还有其他各种值钱的或者无价之宝，那可不能随便露富，那些东西的价值，恐怕这位业界大佬都会强烈震惊的：“我得到了什么，恕不能告诉阁下。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说给你一个人听，恳请保密。”

　　“我宣誓，保守接下来我听到的一切。”

　　“里面，有一枚地下城核心。”

　　瑟莉斯拉用神秘的语气吐出这句话，苏赛塔险些愣在当场。核心的房间周围应当有设施的最终守护者所守护，实力理应非凡，是特别难对付的那种，不搞得一身伤或者折损一些有生力量，很难拿下，核心会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来抵抗外来者的侵占才对。然而瑟莉斯拉的态度显然游刃有余，反应态度上观察起来也不会是折损了从者才对。再说了，守在外面的巨龙石像能被自己削成八的几次方块，它所守护的东西居然是地下城核心？在那么浅层的区域？

　　“你就算不摘下面具，脸上似乎也写满了‘不可能’，对吧？”瑟莉斯拉很满意对方的反应。

　　苏赛塔好不容易收拾情绪恢复镇定：“是的，这个超乎我的常识，愿闻其详。”地下城的核心一般都在最深处，第二阶层就是核心的房间？这几乎是要挑战所有冒险者的学识了。

　　“因为那并不是‘血月的遗民’所构造的设施。”瑟莉斯拉摆摆手示意对方放松一点，别那么紧张，“而我也没有将那枚核心收入囊中。”

　　“唔？”

　　“那是一座拟造的地下城，相当于人工开凿和制作。唯一有趣的就是核心及其机制。核心的力量似乎被非常高级的先史时代高阶魔法所守护，不能被吸收，但对于打开那扇门的冒险者有奖励机制。”

　　“怎样的机制？”

　　“地下城产出的自定义选择排序。在核心本身所能创造的魔物、药草、矿藏等活物和素材目录上，选择下一轮血月之日时要刷新的生物和素材，定义它们的产出比例。我选了什么，暂时就不告诉你了，和大家一起期待未知的光临，更有趣呀。”

　　“难怪你会给那个地下城取那样的名字……这也相当于掌握了地下城的控制权。如果被商人和高层知道了这个信息，他们会恨不得把你锁在王都监狱或者囚禁型法师塔的深处，左右市场或者补充军需，永远为他们的利益和这个国家服务。”

　　“喔，听起来真可怕。那我问你一句话，阁下。听到这个讯息之后，你有产生过上述的想法吗？”

　　“你希望我回答有还是没有。”

　　“无妨，怎样都可以。”

　　“我没有过多的利益去追逐，若要产生一丝一毫囚禁你的想法，只可能是为了帮助我度过血月之日。毕竟，冒险者们带着目的在完成任务，但更喜欢追逐未知。而你似乎正在打算计划这种给大家的惊喜。”

　　“说得对。或许，在将来，我认为你更值得我信任之后，会带你去参观那枚拟造核心的。”

　　“我会一直期待。”不止是那枚核心，还有几乎近在咫尺的设施。

　　太阳稍微又爬升了一些，半个多小时过去，早餐完食，苏赛塔向此地的女主人道别回程，道别之余，它也发出了邀请，说什么时候打算来碧岚镜湖和高塔游览的话，自己很愿意作为地陪和导游。

　　“虽说我知道你们部族在经营高塔部分已经攻略的区域……但真的可以做到大部分的区域都能游览吗？”所谓的经营，自然是做向导，提供据点和补给之类的服务，越危险的区域，收取的服务费用就越高。很少有社群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此处是公会都无法插手的私有领域，毕竟公会没法派驻一定规模的人手常驻某个迷宫或者地下城里。想要稳定掌控已攻略区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人手少了绝对不行，更何况每次血月之日都要被冲一冲，一片狼藉。即便是在其他有公会人员进驻的设施中，他们建立的据点通常都更像是补给站，所在地点多半也是新手锻炼区。

　　“只要是我熟悉的那些区域，都没有问题。”有这位精英冒险者的作陪，基本进去一趟就是观光和顺手捡东西，体验什么叫做躺赢的滋味。

　　“非常荣幸，阁下。等我有空了，一定会去碧岚镜湖和高塔拜访。”

　　“那么，多有打扰，告辞。”苏赛塔开启了传送门，那一端的碧岚高塔在法阵中投影出飘忽的影像，就算此刻提出跟随拜访的邀请，相信对方也不会拒绝，不过它能看出，瑟莉斯拉的面容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倦色。“下个血月之日，希望也可以拜访这里。”

　　“不知道下一次血月之日，会不会是在与北方灰矮人王国作战的期间……你放心，来到我的宅邸前，呼唤我的机械星仆，她一定会转告我，及时赶回的。”

　　“为什么你会回答得这么干脆？”这次轮到苏赛塔困惑，“按照一般的状况而言，你处于优势的一方，可以用愈疗手段作为谈判的筹码，不必对我的要求答应得这么痛快。以我的观察，你并非需要讨好任何人。”

　　从她对待摄政王卡图玛斯的随意和率性态度就能看出来。

　　“或许，只是见不得你这样的强者，在我面前流露出那样的脆弱和痛苦。”瑟莉斯拉短暂别开了视线，“请别误会，并非在怜悯你，有些只是本能罢了。以及，和你交易很愉快，苏赛塔阁下。若是以后在冒险者公会偶遇，还请多多照拂。”

　　“我忘记了一开始来时想说的话，现在记起来了。”苏赛塔率先伸出手去，“希望能交到一位值得信赖，不会背叛我的朋友。”

　　“可别这么说，阁下。”她并没有立刻回握以示友好，“请谨记，我是一位商人，同时，也是一位魔女。”说着，瑟莉斯拉亮出了自己的法杖，法杖的杖身上刻印着魔女会的特有编号。

　　“魔女会……等等，那你知道‘红莲’的事吗？”

　　“这个话题兴许可以留到下次谈，但我不能保证可以给你有用的信息，毕竟魔女会有它的规矩。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给大家报平安，就这样，下次再会~~”收起魔杖，召唤飞毯，瑟莉斯拉轻快地跳上去，准备浮上海崖回家补瞌睡。

　　比起瑟莉斯拉熬夜的疲惫，苏赛塔可谓神清气爽地回到了碧蓝高塔，除了心中那些未得到解答的疑问让它的心情不能特别明朗。瑟莉斯拉解答了一些疑问，却留下了更大的谜团，既然是魔女会的成员，那掌握失落之语，血月镇魂曲还有愈疗咒伤的方法，召唤了上位世界来的机械天使……倒也不足为奇。

　　令守护者困惑的是，为什么她会拒绝承诺“作为值得信赖、不会背叛的朋友”这个邀约呢？按照一般的逻辑，面对值得利用的目标而言，哪怕只是演技，都会伸手回握表示对邀约的赞同，降低目标的戒心。

　　说起魔女会……

　　苏赛塔记起那次六柱的两位向自己发出有报酬的对决邀请，在获胜之后的闲聊中，从两位“六柱”口中听说新任“红莲”的强大，或许会是一个值得较量的对手——“红莲”本尊是个行踪飘忽的家伙，除了魔女论坛的场合，不会轻易露面或者去其他六柱那里拜访，不过倒是经常会互通有无，书信来往，感觉是个和善且挺好说话的人，但就是不希望别人去拜访她，显得有那么一点社恐的特征，或者说要持续存留神秘感。“六柱”中的霜心和翠风商量了一下，给了苏赛塔一张两年后举办的魔女论坛的邀请函，本来，魔女论坛几乎是女子聚会性质，极少获得高阶成员认可的异性在获得邀请函的情况下可以进入论坛参会，并宣誓对论坛的内容严格保密。两位“六柱”之一的目的很简单，坦率地说，希望得知打败了她们的苏赛塔，和打败了另两位“六柱”的“红莲”，到底谁会更强？

　　守护者并不是好战狂人，基于守卫碧岚一族和高塔的使命和责任感，冒险者的求知欲，它必须与时俱进地了解这片大陆上任何新生的强大存在，以自己作为标准来做出衡量与判断。

　　苏赛塔期待未来与“红莲”的交手，它不会放弃继续磨练自己。不过，比起传闻中的“红莲”，瑟莉斯拉的实力，在魔女会中又能排到什么位置？以目前所有的信息而言，瑟莉斯拉应该是很厉害的魔女会成员才对，然而矛盾之处则在于，真的很厉害的话，为什么还会蜗居在这乡下小村，而不是继续在王都挣钱，过一份优渥的生活？区区兵临城下的紧迫传言，能让她这般胆识的人刹不住地逃到天涯海角之处？

　　守护者站在高塔顶端的占星台上伫立许久，连背后族长、学徒和部下代表的赶来都迟迟没有做回应，不过三人依然安静地没有打扰守护者的深思，直到苏赛塔意识到继续冷落下去不太妥当，才转身面对他们：“报告灾害状况。”

　　族长伽洛达面色欣慰地回禀：“没有塔中外溢的魔物闯入镇子的结界，它们至多只是在塔外的一公里范围内随便游荡。”高塔距离碧岚镜湖镇大概有着弯弯绕绕的四公里路程，但能从镇子上直接眺望到高塔的上半身。

　　“昨晚平静到我几乎睡着了。”碧莉卡一整晚呆在家里，在可以遥望高塔的窗口待着，在清晨时分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盹。“师傅您没事吧？”

　　“我没事。”显然必须没事，否则镇上又得一阵鸡飞狗跳地打扫高塔外溢垃圾和回收有用资源。苏赛塔视线转向部下中的代表，“莱扎，你和其他同袍情况如何，塔内呢？”

　　莱扎是一位个头稍微有点点高大的绿色鸟类亚人，是从初代守护者一直侍奉到现在的古老存在，以碧蓝高塔某层为家，与其他几位的同事一起侍奉着现任的守护者。碧岚一族的精灵们有一个独特的喜好就是收集莱扎掉落的羽毛做饰物，据说在风魔法上有属性加成。

　　“塔内的情况总体可控……虽然该混乱的地方还是会有些混乱。重要的是，好像听到了从很遥远地方传来了镇魂之歌，我们比以往镇静了许多。尊主，您真的找到了可以从血月之日救赎我们的存在吗？”

　　“这次去拉斯特那里接受愈疗，得到了一些有关于血月的信息，稍后我会跟你们详谈。对了，被招待的那位‘客人’呢？”

　　莱扎稍微有点想发笑：“持续于塔中迷宫徘徊，精神与韧性尚且不错，并没有崩溃和放弃希望，还在徘徊和清扫他遇见的敌对存在，虽然他已经被泰斯塔罗斯和格兰玛格教训过了。一旦传送术在高塔迷宫内无法使用，【常春藤】勋章的获得者，不过也只是名气大过实力。喔，对了，昨晚他龟缩到某个狭窄的空间里，被一群狂乱的魔物在外面围堵到水泄不通，光是支撑结界屏障，就耗费了他一地瓶子的法力恢复药水，那模样真是狼狈不堪。拉克索王国的大魔导师，若都是这等货色，可怎么挡住古神仆从的入侵。”

　　“那就继续，加大惩戒的力度，除了别弄出人命，让他频繁受伤也是可以的。”

　　“我们会尽快让他交代不法生意的源头在哪。任何想要威胁族人的坏蛋，都会受到高塔的惩罚。”

　　“不那么快也可以，让他慢慢在高塔内享受说谎和欺瞒带来的后果。以及，你们必须用力榨出他全部的本事，尤其是技能，尽可能消耗掉身上携带的道具和素材，这样他才有可能屈服。”

　　“请您放心，尊主，元素领主们会完成您布置的任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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