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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泽之陂
川草乌、白芷、羌活、独活、细辛、川芎、桂枝、威灵仙、伸筋草、透骨草,子明一样样地称着所需的剂量,将草药放入砂罐中,霓裳则蹲在灶前用扇子扇着火。
为了更方便照料衣老裁缝的腿,轩辕泽让子明搬到了衣宅,每日两次的煎药,然后对腿部进行熏蒸和浸泡,已成了子明每天固定的事情,他渐渐地迷上这些闻进来味道苦苦的药草。
轩辕泽每三四天会来衣宅看一次衣老裁缝的腿的恢复情况,每一次,都会将上次的方子做一次小小的调整,添一味药或减一味药,或增加几味药的剂量,或减少一味药的剂量。
衣家的成衣铺重开张后,很快一些旧的主顾便寻上门来,一来,月芒城的百姓都同情衣家的遭遇,二来,蓝家的灭亡或多或少和衣家背后的仙雾山庄有着关系,三来,也有一些公子哥想目睹一下被蓝公子看上的衣家孙女的容颜,四来,衣家成衣铺确实做工精良、式样新颖、童叟无欺。很快,衣家成衣铺便门庭若市。
而霓裳也不敢再去送什么衣物、花样什么的,也不去兰桂坊唱歌,只是每天呆在家里,陪着爷爷,顺便给子明帮一下忙。衣老裁缝没说什么,前年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再让霓裳抛头露面,怕再惹事端,何况自己,再也输不起。
岁末,铺子里忙了起来,瞿雅来回,绣活多了,绣娘们忙不过来,能否让霓裳帮忙,衣老裁缝默许。而这一日子明在煎药时,却突然发现,怎么都不顺利。
药都放下去了,火却半天也燃不起来,好不容易燃着了,罐中的水刚开始冒泡的时候,一个没干透的松枝又让火熄了,还闹了一屋子的青烟,费了比平时多两倍的功夫,药才煎好,而子明也是满脸的汗水,和着炉子里的炭灰。
胡乱擦了把脸,子明将药倒进了熏蒸桶,却发现找不着盖在桶上的厚棉巾了。子明有些懊恼,这巾了平日里都是霓裳清洗的。
熏蒸的时候,子明有些走神,有些埋怨霓裳,可是渐渐地,想起她打着扇子、帮着自己抬着熏蒸桶、偶尔帮自己擦着额头的汗、偶尔哼唱着的小调,子明发现自己怨不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想起了她的好,想起了她的笑容。
一连几日,子明已经能一个人把火烧得很好了,也能一个人对付所有的事情了,可是隐隐的,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却也说不清楚。
霓裳坐在绣床前,仔细地绣着这一条红纱裙,裙子应是哪位出阁的姑娘的嫁衣,裙摆处,要求绣上五彩的鸳鸯。霓裳起身换丝线,伸了伸腰,看着外面的太阳,突然想到,这会子爷爷应该要进行熏蒸了,那子明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想着想着,穿针时,食指硬是被自己的针狠狠地扎了一回。
完工了,霓裳细细地查了一遍,才将裙子折起,才发现,被自己扎到的手指隐隐的有疼意。
后窗外,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清凉的水,霓裳突然记起那首《泽陂》: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
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与莲。
有美一人,硕大且卷。
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
有美一人,硕大且俨。
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她记得自己轻声地吟唱时,子明看着自己很奇怪的眼神。歌是兰桂坊的乐师教的,霓裳会唱,却不明其意。
“衣姑娘,这歌,你以后别再唱了,”霓裳记得子明说这话时,吞吞吐吐的表情。
“为什么啊?我在兰桂坊里就唱过,好多人喜欢听啊”。
“那你明白这歌讲的是什么吗?”子明的脸有些红,他很难启齿,但是又很想告诉霓裳这歌词的含义。
子明最终没能讲出来,而霓裳看着子明涨红的脸,猜到几分,扭头跑进了房里。
而此时,霓裳突然明白了歌里的意思,是在讲自己此时的心情吗?
来的第一日,总有些心神不宁,她知道自己不是担心爷爷,是在担心子明,怕他一个人煎药烫了手,怕他找不到厚棉巾,怕他一个人忘了好好吃饭,怕他总不记得多喝水,嘴唇总是干裂的。可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担心他?
她记得第一晚,梦见子明煎好药,忘了在罐耳上包帕子,结果手烫了,罐子掉到地上,溅起的滚烫的药汁又烫了子明的脚,她惊呼,醒来,却是一梦。
而此时此刻,霓裳明白了,当初蓝公子逼迫,自己也曾想过,为何自己的良人久久未能出现,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可现在,子明出现了,她想见他,想天天看见他,好像见到他,就心安了。
霓裳绣了一个蝶恋花的荷囊,她想在忙完了回去的时候,送给子明,她要告诉子明自己的心意。尽管自己是女子,可是她知道,很多事情,是要自己亲自尝试后,才知道结局的。
这一晚,霓裳睡得很安稳,她梦到有清澈流淌的小河,河边长着嫩绿的蒲草,河中央开着粉红的莲,一个温情的男子立于河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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