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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条路
李忘生猜得不错,有妙手回春的万花弟子在,杨志晗的伤自不成大碍。待道童将两人带到房里,一贯严谨做派的纯阳师徒又是一番寒暄,肖恩旭站在一旁等他俩叙完,才一起入了座。
新沏的茶水水汽氤氲,李忘生情绪颇好,先品了口茶才缓缓说道,“志晗,看你恢复迅速,也是因你根骨奇佳,又有少年时勤加修炼,才得今日之本。冲脉虽断,却不是绝路。外人都道我纯阳紫霞功运息稳健,内力深厚,以能化气,以气为兵,却不重我纯阳宫的另一套内功心法——太虚剑意。”长者的目光深邃而飘忽起来,似乎透过重重尘灰望向了往昔,“习太虚剑意者,专以形敛气,剑势猛、剑招绝、剑意坚、剑气烈。人御剑,剑佐人,终得人剑合一之境,合身外之器提外功之力也。这是重根骨、看体魄的心法,紫霞主心、太虚主物,两套心法本是相辅相成,若融得两者精髓,便是得我纯阳武学至高之道!但这巅峰,在你师祖纯阳子登上之后,便无人再能及他之后……也有一人曾得他七分火候,但……”忆及旧事,李忘生也不禁伤怀叹息。
杨志晗这一辈当然知道师父一辈当年的风光无限,也自然懂得曾与师父并驾齐驱、甚至直追师祖的传奇人物——纯阳大师伯谢云流。这大师伯武学造诣之高令人望而不及,却因宫闱政变而受累,兄弟阋墙,逃离中原。除了当时在场的吕洞宾和李忘生,怕是连谢云流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切起于误会,而李忘生毫无解释的机会,眼看大师兄与师父过招却来不及阻拦,就见谢云流击退纯阳子夺门而出。众人以为谢云流叛师逆祖,纷纷责骂,只有李忘生叹息着当年之事。本是亲如手足,一朝离别,便是数十年。
小辈不知当年细况,李忘生也不愿多说,捋了捋白须,转向杨志晗,“若是大师兄还在,本该由他指点你,但他的静虚大弟子洛风此时亦不在纯阳,其余的静虚弟子已多年缺少师兄指点,难入太虚剑意高境。为师虽精于紫霞功,但当年亦同师兄习过太虚剑意,虽不如师兄精粹,也到了四重。现下为师便为你打通外功带脉,授你太虚剑诀……”稍停,目光转到一旁的肖恩旭身上,又慈爱地笑起来,“而我请肖将军过来,便是想让肖将军观我纯阳太虚剑式。”
“师父,这……怎好让他一个外人学我纯阳绝学?”杨志晗一脸疑惑,又隐含一些担忧。
李忘生点点头,继续道,“天策武学同样基于带脉,和太虚剑意有相同相通之处。肖将军虽观我剑招,但若不是天资过人,也难从这一眼之中便找到精髓所在。”说着他居然有些狡黠的笑了,似是挑衅。
肖恩旭会意一笑,拱手道,“李掌门如此厚爱,肖某又怎好拒绝。”
“而且,为师也有为师的考量。”李忘生轻啜一口茶,叹息一声,“你我师徒有缘,却缘分不深。你这次一去,为师怕难再有亲自指点你的机会。肖将军与我纯阳有缘,且他人品上乘,必不会将我纯阳武学泄露于外。此外,他功力深厚,一旦习得太虚剑意,日后也可辅你习剑,你苦练勤学,又有他人指点,有朝一日必成大器。”
“…………师父,什么叫‘一去’?去哪儿?徒儿不懂……”看到师父面露不舍之意,杨志晗心中慌乱一片。他本就敬爱李忘生,将李忘生敬如自己的生父一般,听到他话里含离别之意,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疑惑,一时竟像刚入宫时的模样,万般心绪都表露到面上来。这情景惹得李忘生更是不舍,昔日的青涩少年,如今却要分离,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呐。
“肖将军还未告诉你么?他要带你回天策府,静心修习。”
“修习?那为何要特意去天策?在我纯阳华山明明更适合!”
“志晗,你师兄对你执念过深,他必然会来寻你。”李忘生认真地劝他,“他虽已入恶人谷,却还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他与你都是我带出来的徒弟,多年情谊,我又怎么能狠心下手击退他……”
“到了天策府,那是天策领地,谅凌允也不会擅闯东都大营。而且肖将军在那更能以自己之力护你周全。等凌允一事真正解决后,你若有心,重回纯阳之时,你我师徒再饮茶论剑,不也很好?”
杨志晗想争论几句,也没了言语,只瞅着肖恩旭。对方忍着笑容,来到身边,说,“那么,李掌门请开始吧。”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杨志晗粗喘着气,他刚打通带脉,全身筋骨酸痛而又畅快。脚骨隐隐作痛,想必是久不动作了。李忘生教的剑诀已经尽数刻入脑中,他跟着李忘生的步子演练一次,已记得所有剑式,李忘生颇为赞许,夸他天生便有习武的资质。
“这套剑式以你自身根骨为基础,和紫霞功不同,更需要加强体魄,每日除了练剑,还得锻炼你自己。”李忘生收起长剑,自他当上掌门后,亲自给纯阳弟子舞剑指点的机会已经不多,但看他气息平畅舒缓,根本不似久不施展之人,看来他紫霞功练得极精纯,太虚剑意也掌握到了一定的火候。
杨志晗单膝跪地,谢过李忘生,“师父大恩,杨志晗感铭五内!若今生无得以报,来生必随伺师父身后!”
“呵呵,年轻小子,不要总说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李忘生笑了笑这徒儿的过度认真,又指点几处,“不过你刚才虽仿得我全部剑式,运剑时却还是有些僵滞。你的腿……还在痛吗?”
“恩,但不成大碍。”
“你初练此心法,必然有些不顺。现下我授你一套轻功身法,非我纯阳技法,也没有七秀坊闻名四海的轻功‘水榭花楹’那般精妙,但可助你行走如常人一般。假日你全部恢复,这轻功也可使你行走比常人更轻快一些。”他停顿片刻,嘴边念念有词,杨志晗认真聆听记下了这身法口诀,然后两人又演习一番,才算结束。李忘生望向一旁的肖恩旭,笑着问道,“肖将军可有记得?”
“肖某已经记得了。只是有几式还不得要领。”
“这也难怪,你非我纯阳子弟,一时也难全数领会。但你剑式已成,又有傲血战意的功力,暂时还是比志晗要强些的。”李忘生执须而笑,“日后你与志晗一同练剑,若有所得,让志晗教你便是。”
师父的吩咐,只是让杨志晗看肖恩旭的眼神更复杂了一些。肖恩旭朗笑着谢过了李忘生,这白须道人呵呵笑着,说要单独与徒儿嘱咐些话,便将肖恩旭请出房去。
“师父还有何吩咐?”
长辈的目光依旧悠远深邃,他望着杨志晗,却又似从杨志晗身上望到了曾经,他又叹息一声,轻轻拍打徒弟的肩头,说道,“为师不愿你终生活在仇怨之中。若是想得通,还是将一切放下,纵情山水、寻仙问道,或是行走江湖都不枉一生。而凌允他,其实比你想的还要珍重你……他也曾是你师兄,想得做得,不要太绝了。”
“………………”杨志晗一时呆住,不明白李忘生的语中之义,但还是垂首应了。传闻纯阳宫年长一辈有观星卜卦之术,能卜吉凶、望来世。不知是不是李忘生算到了什么才会如此劝他。李忘生再交代几句,便让他回房拾掇,和肖恩旭一同下山了。
“世间仇怨本来空,唯因人情乱自容……大师兄,你何时才能听我一句。”
一身仙风道骨,独伫空门前,又怎如少年时形影相随的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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