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往黄泉

　　“妃音，还不去休息吗？”
　　正二陪妻子在凉亭里坐了许久，也不知她今日为何突起兴致拉他聊天，眼见月亮已越升越高，他有点担心早春夜晚寒意料峭会令她受凉，忍不住委婉劝道。
　　“不急，再陪我赏一会儿景吧。”妃音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正一点一点下沉，但她仍勉强挤出一抹笑，努力掩饰深重难言的不安。
　　“等这株垂樱开了，我再陪你慢慢欣赏便是。”正二期待地望向附近巨大的樱花树，细长下垂的枝条乍看仍光秃秃的，但他早晨站在树下时分明瞧见花苞已悄然鼓起。
　　妃音忍着泪意，拢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少女之前说过，一旦这个杀人委托取消，她会立即前来告知，若她没现身，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所以，是搞错了委托人，还是她另外的同伴失手了？她……他们今晚会来吗？
　　妃音的思绪百转千回，唇角的笑越来越挂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悲哀一阵阵袭来，残忍地啃噬着她零星的希望。
　　“太晚啦，回房休息吧。我明日早些回来，带你去镇上逛逛如何？”正二过来拉起妃音，诧异于她的手竟如此冰凉，赶紧把外衫脱下给她披上，这下是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她继续留在庭院中了。
　　“不，再等一会儿，今晚可能……有访客。”妃音转身把头埋在他怀里，带着闷闷的鼻音轻声道。
　　正二很是讶异，“今晚？是谁……”
　　大半夜的，什么人会来他们家？这样的拜访之道他闻所未闻，更稀奇的是妃音还格外重视，难道是什么神秘的大人物？
　　没等正二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他忽然听到了轻微的声响。
　　叮铃——叮铃——
　　一声声清脆的风铃声，如梦似幻，由远及近，和着凉风而来，打破了夜的沉寂。

　　妃音顿时脸色骤变，身体一僵。
　　“好像真的有人来了……”
　　但即使是在某方面相对迟钝的正二，此时也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细碎清冽的铃音，空灵悠远，听着悦耳，但更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令他汗毛竖起。
　　他忍不住抱紧妃音，警觉地环顾四周。
　　这一看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庭院的围墙上，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多出一人，被清冷的月光拖出一道斜影。
　　身材娇小玲珑，身着黑色洋裙，头戴风铃斗笠。
　　是一个神秘的女孩子。
　　“妃音……是她吗？她是谁？”
　　一阵刺骨的寒意漫上正二的心头。他觉得，妃音似乎认得这个女孩，但以这样的方式到访，大概率不是带着善意而来。
　　妃音却仿佛没有听到正二的话，她退出他的怀抱，改而握住他的手，仰望来人，颤声道：“真——真出现了万一？”

　　少女缓缓点了点头。
　　妃音的泪水霎时夺眶而出，她小声抽泣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正二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他第一次见到对任何事都能泰然处之的妻子情绪失控，既心疼又无措。
　　一团浓厚的乌云遮蔽了月与星的光芒。
　　少女如一只小猫轻盈地自墙头落下，一步一步向着他们走去。
　　正二戒备地护在妃音面前，“我不管你是谁，请你快点离开，否则我就喊护卫了。”
　　少女停步，微微抬高斗笠。在石灯笼幽暗灯光的映照下，与先前迥异的堪称凌厉的视线与妃音交汇到了一起。
　　“别……”妃音立即制止了正二将要出口的呼喊，哀伤地摇了摇头，“没用的……”
　　虽然只见到了少女，但她同伴也许也来了并隐匿于附近。仅面对少女一人，他们就无力反抗，唤来更多人，只会徒增伤亡而已。
　　正二被她们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关系弄得愈加茫然，“这到底是……”

　　“事到如今，不必瞒他，让他死得明白。”少女平淡地开了口，目光转向正二，“我与妃音相识，但今晚并非以友人身份而来，而是专门来取你性命。妃音对此知情，已竭尽她所能阻止，将你的死期硬生生拖延了数日，只可惜，我收到的命令不可违，今晚，必须得送你去往黄泉之路了。”
　　正二因惊愕而睁大了双目。
　　妃音紧紧环住他的胳膊，泪水更加汹涌。
　　在片刻的震惊过后，正二长长地“啊”了一声，倒像是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下来。
　　“是这样啊……”
　　他安抚似地拍了拍妃音的手，语调松快，“吓我一跳，原来目标只是我一个人，不会牵连到你，那我就放心了。”
　　这家伙难道没有憎恨之心也不惧怕死亡么？
　　少女微微一怔，看着这个不关心谁要杀他却挂心妻子安危的男人，目光复杂。
　　他是真的深爱着妃音啊……
　　“正二……不……”妃音泣不成声，情绪彻底崩溃。她有想过最坏的结局，可真在现实中迎来这一结果时，所有的冷静、精明、理智都消失殆尽，充斥全身的只有仓皇和绝望。
　　“你该早点告诉我呢……”正二虽是嗔怪的语气，却无半分责怪之意，“早知道的话，我这几日就多陪陪你，为你打算一下今后的生活。啊，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可能没有时间了……”
　　他朝少女看了一眼，隐有哀求之意。
　　少女轻叹一口气，侧身负手，“五分钟，不能再多了。”

　　正二扶着妃音面对面站好，温柔专注地凝视着她说道：“别难过，仔细听我说，尽管这次的目标是我，但你今后也要多加小心，我有一些东西留给你，另外也想拜托你，在我走后帮我做几件事。”
　　妃音强忍悲痛应下。
　　正二便半拥着她，附在她耳边，以较快的语速条理清晰地交代遗言。
　　妃音抽噎着，一边听一边点头。
　　“要辛苦你了。”正二捧着妃音的脸颊，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然后低下头来，额头与她相抵，柔声道，“这一世和你相遇真好，能娶到你真好，可惜我无法履行你我间的约定了……”
　　“不，你已经做到了，最美的珍珠就在这里……”妃音抬起手，哽咽着说。
　　“还想给你更好的……只是……”正二看着她戒指上的珍珠，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算了，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好好活着，以后找一个像我一样爱你的人，幸福地过下去。”
　　“不，我不要……”妃音把眼泪擦了又擦，努力睁大眼睛，想在模糊的视线中把正二的模样深深印刻下来。
　　“好了，就到这里吧，不能让这一位太为难呢。”正二放开手，含笑道，“你先回房间去。”
　　“不要，我……”妃音踉跄着想上前拉住他。
　　正二退开几步，摇头道：“接下来就别看了……”
　　少女似是知其顾虑，插了一嘴，“别担心，我下手真的很快，保证不会太血腥，也不会让你太痛苦。”

　　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那两位就会插手，而妃音一旦做出过激行为，极有可能被杀。
　　少女思虑及此，缓缓摘下了斗笠。
　　正二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下一秒，这位死神小姐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但更令他大惊失色的是，妃音竟然冲上来，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
　　“我还是不想让你一个人走……连我一起，动手吧！”
　　铿锵有力的声音，饱含着共同赴死的坚定和决绝。

　　“别碍事啊……”
　　伴着耳边传来的无奈叹息，妃音只觉眼前一花，手臂一麻，不知怎的就被一股力量拽离了正二并被抛了出去，但摔落到地面前，又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接住了她。
　　她无暇去顾及身后的是什么，目光只聚焦在正二那边，心脏仿佛停止跳动。
　　正二紧张地呼喊着她的名字，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少女杀意毕现……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她的后颈不知被何物击中，钝痛袭来，令她被迫阖上了眼帘，失去意识前只隐约听到“笃笃”两声闷响。
　　“不……”
　　破碎的呢喃，被晚风打散而去。

　　“喂，醒醒……醒醒……”
　　有人在摇晃她的身体，还拍了拍她的脸。
　　趴在桌上的妃音吃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待看清眼前之人时愣了两秒，随即一把抓起面前的茶盏摔了过去。
　　“呀，刚醒就这么机灵，反应力不错……”少女略偏过身子，轻松接住茶盏，在对方歇斯底里发作前快速说道，“冷静点，任务已经取消了。”
　　妃音快溢出喉咙的尖叫被卡住，神情瞬间有点迷茫，“取……取消？”
　　“是呀，在最后关头，我们接到通知，由于委托人死亡，杀死鸟羽正二的任务取消执行。”少女把茶盏放回桌上，扶着妃音的肩膀调转了个方向，“我把那傻瓜打晕了放床上躺着，我们俩还得谈一谈，你能别吵醒他吗？”
　　“正二……”妃音忙不迭地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拢住昏睡之人的手。
　　暖暖的体温，均匀的呼吸，平稳的脉搏。
　　太好了，真的，逃过一劫了。
　　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泪珠，缓缓落在两人握紧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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