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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一至四节
第1节:
2月14日是情人独处的日子,几个人却相聚在机场,为班步送行。
托运完大行李,几个人朝最后的关口走去。
大款拉着班步随身的行李厢,乐北挎着她的胳膊走在前面,邵林一个人跟在最后。走到关口,停下来,这是通往班步美好未来之路的最后一道关口。步入这里,一个全新的她便开始被塑造。然而这也意味着,班步和乐北将前行在不同的路上,这两条路是不是平行?还是会越离越远?班步路的那端,是不是她的梦想?乐北脚下的这条呢?除了老天爷,没人知道。
“在那边你可要多加小心。”乐北略带忧伤。
“恩,放心吧,没事!”然后把乐北拉到了一边,眼睛扫着大款,小声说:“昨天,他送我回来的时候,给了我一双鞋,鞋里塞了2万块钱。”
“2万?”
“嘘,小点儿声。我觉得看这个架势,他说供我上学那事,应该没问题。”
“反正你现在也挺喜欢他,我觉得也不错。”
“行了,不说那么多了,你在北京好好的吧,别老傻了吧唧的,你看看邵林那德行。”边说边撇着邵林。
“说我什么坏话呢?”邵林叫唤着。
“有你什么事儿,我们俩说悄悄话呢,老公,你哄他玩会儿。”班步财大气粗的样子。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入关的时间到了。
大款嘱咐班步,别老丢三落四,要看好随身物品。再次确认护照和登机牌都在,几个人面临最后的离别。
班步首先拥抱乐北,在乐北耳边说:“乐北,记住我们的梦想,第一,我们要去广播电台工作,第二,我们要找一个好老公!”
听到这儿,乐北哭了,抱着班步越哭越厉害。
“班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去电台,也不知道怎么找个好老公。”乐北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完全当周围的两个男人是空气。
“没事,没事,慢慢来,哭什么啊?”
班步心里也是酸酸的,前面是光明一片?还是暗淡无光?站在他身旁这个30来岁的男人,是不是他将来的老公?她不知所终。脚踩前进的边缘,她别无选择,也只能拿自己的青春做赌注,为梦想赌一把!
班步和大款吻别后,接过行李厢,转头大步走向关口,没有回头,没有流泪。
行李厢里装着重重的各种文具,白纸、笔、橡皮、字典…… 这些,能为她的锦绣年华勾勒出怎样的画面?又能撰写出怎样的故事?
她相信她拿青春压下的这一注,必能成就她的未来。
过海关、安检、找登机口,从这一刻起,所有的一切对班步来说都是新的。
开始登机,班步打通乐北电话。
“亲爱的,我登机了,你好好的,别忘了我们的十年梦想。”
“恩……记得……记得……”乐北又哭了。
“我挂了,到了给你打电话。”班步收线。
第二个电话打给大款,在电话中互相嘱咐了几句,便挂断。
第三个,打给家里,宝贝女儿的出行让父母牵肠挂肚。
还有一个小小的遗憾,王萧冉没有给她打电话,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关机,还是等待奇迹的出现。
坐在国际航班的机舱内,看着不同的人走过身旁,表情各异,可能有些人是前往希望之路,有些人是从收获归来,有些人疲倦,有些人兴奋。班步也只是那渺小的一个,面无表情,抱着装护照的小包,握着手机。
手机的蓝屏闪动,屏幕显示陌生手机号码。
“喂?”
“喂。”一个浑厚男声,闯入班步耳膜,这种浑厚,让她感到心跳,浑身每处的细胞都被唤醒,活跃起来,可浑身的筋骨却被这种浑厚导致的发软、松懈。
“谁啊?”
“王萧冉啊。”
“啊?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班步完全没有想到。
“我刚刚回来中国,在北京。”
“你在北京?我……”班步真想告诉她,她还在北京,但她已经在飞机上了。
“你在飞机上,对吗?”
“啊?”班步都愣住了,不知道是他声音太过性感,还是这种猜测太过浪漫。
“我回来前,给你中介电话了,他们说今天飞新西兰的是这时间的航班。但太不巧,这个时间我刚落机,我现在还在机场等转机回兰州呢。”
班步无言可对,只觉得心中泛起一丝兴奋、一阵酸楚、一种遗憾,这种感觉像是咖啡加进了醋和盐的味道。
“……请各位旅客关闭所有电子设备……”机舱的广播传出最后的通知。
班步没有挂断。
“今天是情人节,你怎么过?”她用最后的几十秒与王萧冉交流。
“是啊,所以选在今天回来中国,带我女朋友看看中国是怎么过情人节的。”
“啊?…… 女朋友啊 ……”
这时,空姐已经站在她面前示意,关闭手提电话。
“我要起飞了……”班步的声音几乎颤抖。
“好,你保重,加油!永远支持你!”
挂上电话,班步闭上眼睛,心中分泌的酸性液体,导致眼泪顺着鼻子两侧流到嘴角,心中一片混乱。女朋友?看看中国的情人节?永远支持你?反复的回想他刚才的只字片语。她搞不明白,脑子里只堆满了问号。他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哼,一个网友从未见面,连照片都没有见过,又谈何喜欢?然而,有种感觉却无法阻止,即使她的心门紧锁,它也能像气味一样,从缝隙中漂浮出来。
而这味道,不是甜,不是苦,而是酸!
深呼气,睁开眼睛,飞机滑翔,北京已经在她的脚下,随着倾斜的飞机,她使劲回想刚才在机场与她擦肩而过的每一个陌生人,说不定,其中一个,就是他!
第2节:
回市区的大巴上,乐北和邵林都没有说话,各怀心事的坐着。乐北将头歪向窗外,看着光秃秃的树枝,从眼前一闪即逝。此时回荡在脑海中的,全是同班步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如今班步,远赴异国他乡寻求属于自己的梦想,而她,蜷缩在小窝中,无处施展。她甚至开始担心,几年后满口流利英文的班步,是否还能记起她?眼里又不争气的泛起泪花。
邵林的心里也像打翻五味瓶一样。在他眼里,生活是很平常的,大家都在混沌中度过。他以为机场送别的情景只可能出现在电视、小说里。但今天却真切的送走了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女孩。新西兰,那个他在地图上都指不出位置的地方。不管表面上,他是多么不喜欢这个趾高气昂,自以为是的女孩,但今天,他不得不承认,他羡慕了,嫉妒了。
就这天,他下定决心要努力挣钱,别说新西兰了,就是美国他也要去探个究竟。首当其冲的就是找份工作。
班步乘坐的国际航班途经香港转机,一路上折腾了十六、七个小时。她睡睡醒醒,脑子里面一幕幕的放着电影,北京人民广播电台、三里屯酒吧街、崇文门的街道、大款的豪宅、机场高速路、乐北的苦脸、邵林的肥腿儿裤、王萧冉的电话,还有眼前的未来,几个小时后的未来。
吃过西式早点,飞机开始下降。穿过白色云层,地图般的画面尽展眼前。俯视而下,整齐的一块块绿色草场,没有高楼,也没有立交桥,透过窗户,已经可以感觉到外面空气晶莹剔透、纤尘不染。
飞机着陆,滑翔速度非常快。这一刻,就好比裁判搬动发令枪,比赛的人起跑,也许再也不会停息,班步就是其中一个,她能不能取回胜利的旗帜?那是一个无法预测的未知数。
整洁干净的机场,让班步暂时忘记了北京,忘记王萧冉。
跟着满是洋人面孔的人群,班步排对等待出关。关口有两条通道,她排的这条供外籍人士使用,另一条则供当地居民或者公民使用。班步在此默默下定决心,几年后,她一定要从她旁边那条通道出关。
出关后,班步推着所有的行李,走在机场松软的地毯上,找到一个换汇窗口,掏出美金换了几十块的纽币,买了一张IP电话卡,拨通了一个女孩的手机。
“喂,是班步吗?”对方很快接听。
“是,我到了,你在哪儿?”
“你看到一个叫Time Out的游戏机厅了吗?你在那门口等我。”
“恩,看到了,好的。”
班步挂上电话,朝着明显的Time Out商牌走去。
来机场接她的这个女孩,是在新西兰Skykiwi论坛里认识的,据说是当地最大,最可靠的华人论坛。就这样,为了逃避住在昂贵的洋人寄宿家庭,班步在‘同路人’板块中,找到这个人,准备与她同住。
走到Time Out,班步看到一位胖胖的女孩向她招手。
“班步。”胖女边招手边朝她迎来。
“认出我来了?”班步有些疲惫。
“美女啊,跟照片上挺像的。”
“你好像比照片上胖点儿。”班步说了大实话。
“你可不知道,来新西兰都得长胖,你就等着吧,我来了几周胖了10多斤。”胖女大大的脸庞表情很夸张。
“太恐怖了!”
“可不儿嘛!诶,我听见北京话感觉太亲切了,你再多说两句让我听听。”
胖女倒是一点都不认生,也许北京女孩都这样,特别健谈,特能贫。而班步此时更想知道的是,她要住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来之前说好的,房租每周180纽币,一张双人床,两个女孩睡一起,这样可以比住在寄宿家庭省一多半的钱,一人掏90就行了,从住的地方走到学校只需要5分钟。
班步和胖女聊着,走出了机场大门。
第一步踏出门口,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带有少许海水和花草的味道。班步深吸了一口,被这种味道迷倒,弹指间,像是上了某种毒品的瘾。蓝天绣着大朵的白云,就在她的头顶清晰可见,触手可及,她仰头伸手去够着。
“啊!”班步仰头,放开所有的视线,仰视天空大喊:“我终于相信为什么人们会说,新西兰是人间最后的一片乐土!”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童话王国里,翠绿的树、舒枝展叶,一尘不染的道路落有几对小鸟,带有露珠的花草向她微笑,透亮的各色汽车,在阳光下尽显它们的鲜艳夺目。
“怎么样?舒服吧。”胖女问。
“太舒服了,我愿一辈子被这样的空气浸泡着。”班步无视身边所有的人,诗情画意起来。
“浸泡不了两天,就要长胖了。”一个男生在旁边说。
班步这才注意到,旁边站了一个男生,话里带着南方口音。
“他是咱们的Flatmate,一起来接你的。”
“Flatmate?”班步使劲搜索脑子里面的内存。
“哦,是室友的意思。”男孩说。
“就是咱们大家一起Share一栋房子,咱俩睡一间,还有其他几间。”胖女解释到。
说着三个人走进停车场,把行李搬进后备箱。三人上车,班步坐后面,车上的却很铿锵。这是一辆红色跑车,班步第一次坐两门小跑儿,完全不知道怎么钻到后排,在男孩的指挥下,吭哧了半天,才掰开前排座椅,撅着屁股爬进去,窝在后面。
上了机场高速就见到“City of Sails”的旗帜,王萧冉和她说过,奥克兰是千帆之都。一路上,班步和胖女边聊边欣赏着仙境般的城市。天啊,路边所有的房子都是别墅,形态各异,和电视里曾经见过的一样。每栋别墅都有小花园。
“所有人都住别墅吗?”班步问。
“哈,哈,是啊,大部分房子都是别墅。”胖女笑。
“新西兰大部分房子都是House,你别再叫别墅了。本来没什么,让你一说好像豪宅。”男孩插话笑道。
“咱们的房子也是House吗?”班步问。
“算是吧,我们的那个比较大。”胖女说。
具体怎么个大法儿,胖女和男孩都没有继续解释下去。于是,班步继续沉浸在美景当中,享受着海洋风光之国,夏日的阳光,26度的气温,耳边的微风,眼前低的要掉下来的蓝天,收音机里传来的英文歌曲,还有每辆小轿车里所有人的笑容。
班步走的时候说好,飞机落地就会打电话,可两天过去了,乐北的手机从未显示班步来电。
她拿着手机问邵林:“你说不会出什么事吧?说好到了就打电话啊!”
“你能别瞎操心吗?人家爸妈还没问呢,你着什么急啊!别老说她了啊,我这每天找工作够烦的,别再给我添堵!”邵林的言语中带着不耐烦。
邵林的工作找的及其不顺利,天天穿的西服革履出门,然后灰头土脸的回来。他整天骂骂咧咧的抱怨着用人单位,现在不是在选人,简直就是在选美。
乐北已经习惯他这副德行,就算没找着工作,她也毫不惊讶。别说他一个小屁职高,人家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的还撮堆儿呢。
班步这一走,乐北本不丰富的业余生活,就越发显的枯燥乏味。到了下班的点儿,她无聊地玩着手机,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干嘛呢?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云涛路过她身旁,边说边笑。
“不想回家,没劲。”
“看来你这思想问题还挺严重,既然这样,不如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好好开导你一下。”
这个回答,乐北相当满意,麻利地关上电脑,说:“走吧。”
“好啊!”乐北反应速度之快,让云涛有些措手不及。“我收拾一下,马上走,吃什么你挑,我请客。”
“哈根达斯!”乐北很不客气。
“啊!这么冷?看来你真是抽风了。”云涛说笑着拉她离开。
这是北京第一家哈根达斯,位于国贸,服务人员热情洋溢,乐北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形色匆匆的人们,虚荣心油然而生。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服务人员满脸堆笑的看着云涛。
“呃……问这位小姐吧。”
这个地方乐北一次都没来过,只是听说这里的冰激凌比一顿晚餐还要贵,她故作镇定的看着菜单,胡乱点了两个。
云涛看着她说:“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就跟谁欠了你钱似的。”
“有吗?可能最近太累了吧。”乐北让自己窝在沙发里,有气无力的说。
“不对吧?我觉得你有心事,快如实招来。”
乐北顿了顿。“云涛,我想让你帮个忙?”
云涛的嘴被冰激凌塞的满满,说不出话,使劲儿点头。
“我是想……你认识那么多人,能不能帮我男朋友找个工作啊?”乐北吱唔着。
云涛瞪圆眼睛,有点吃惊,险些被冰激凌噎住,缓了一下说:“你觉得这事儿找我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但她又能寻求谁的帮助?!她不愿意每天对着邵林那一副丧脸,她想让生活过的好点。在北京这个大都市里,云涛成了她唯一可信的人,她自己是如此渺小、若不经风。
空气顿时凝固,尘土都停止了漂浮,哈根达斯里客流稀少,她甚至可以听到云涛的呼吸声。
云涛率先打破僵局:“你不是还有个好朋友吗?她不是面子很大,关系也广吗?你没找过她?”
“她去新西兰留学了,现在连电话都没打回一个。”说着,眼睛里又涌出了泪水。
“别哭啊,我没说不管啊,你看你,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云涛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地心生怜悯,其实,他从心里并不情愿。
第3节
几日来,班步一直忙活着学校的事情。事实上,她这几天过的并不好。
她住进了所谓很大的House,是车库改的,大到一个房子里面有7间,住着12个中国人,共用一个洗手间,一个厨房,里面堆满了锅碗瓢盆。班步和胖女所住的房间倒是不小,里面除了有一张双人床,两张破烂木桌椅,别无他物。所有行李也只能堆在地上。房间里没有电话,不能上网。
班步除了落地当日,在路边电话亭与父母和大款报了个平安,就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只是先安排好学校的事情,其他的,之后再说。
睡觉的床头上方就是窗户,根本关不严。白天和夜晚温差很大,风飕飕往里灌,她睡在挨着墙的那边,夜里被胖女挤到墙边,若是瘦点,就会从缝隙中掉下去。她眼睁睁睡不着,就看着窗帘随夜风飞舞。
次日睁眼已经是上午10点,班步依然混混沉沉没睡醒。洗漱后,溜达到客厅冰箱边,翻腾出标有她名字的面包和果酱,这样的组合也快吃腻了。旁边的麦当劳在上午12点之前,芝士汉堡只售1纽币,合人民币才4块3,晚上就选最便宜的方便面。就这样,早中晚三餐,一周下来一成不变。不是她不想做饭,只是那脏乱的厨房,让她没有去学习做饭的欲望。
周末至少可以放松下,整理一下思路,少不了的是音乐。班步找出从中国背过来的电脑小音箱,接上电脑开始放歌。紧随其后,胖女也放了起来,声音盖过她的音乐。
“如果你觉得我放的歌不好听,可以告诉我,咱们俩都放多乱啊?”班步只能卷入这种不和谐的气氛。
“我放的是我的,你放的是你的,房间咱俩一人一半无需互相干涉!”胖女口气很不屑。
“咱俩都放你不觉得乱吗?”
“你怎么那么喜欢管别人呢?”胖女脸上堆出来一棱一棱的横肉。
“我管别人?”班步吃惊,声音盖过她。
“你一来就让我防感冒、吃药、多喝水,什么睡前要刷牙、要洗澡,上课要注意听讲。我要真生病,也就不说什么了,你感冒,让我吃药干嘛!?”
“我每天和你睡一张床,不是怕传染你吗?你睡前不刷牙,对你牙齿有害,我不是为你好吗?”
“你又不是我妈,也不是我男朋友,用得着对我好吗?”胖女脸上的横肉继续颤抖着。
“成!那天,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你男朋友把你蹬了吗?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好赖不懂!”
到了这个时候,班步也没有必要再给她留面子,直言不讳。这样的矛盾,一周内,就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偷偷地滋生着,直到今天如火山般爆发。大概是因为她管习惯了乐北,她对胖女的好,在人家看来是管闲事儿,是让人活的不自在。
班步的直言激怒了胖女,胖女瞪着眼睛,血丝乍现。
“你他妈的再给我说一遍?”胖女带出了脏字。
“好赖不懂!傻X!”班步毫不示弱与她对骂。
“你丫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就是两遍!好赖不懂的傻X!”班步完全失去理智!
胖女拿手里的报纸卷成了小卷,在班步的胳膊上打了一下,有种要动手的架势。
“你再打一次试试!”班步大喊着,把所有怒气带入这声音中。
胖女又打了一次,虽然纸卷打在胳膊上不痛不痒,但这种屈辱班步绝对不可以再忍受。如今,她处于南半球,没有父母,没有乐北,没有大款,更没有□□那位大哥,只有她自己。
班步抄起装满了英语书的包,朝她的头拽去,一下,两下,三下…… 记得邵林小时候说过,只要你賊准她打,别停,她一定害怕,就不会与你对抗。就这样,班步一下一下的举起沉重的书包,胖女一步一步从门口后退,最后蹲进了床与书桌的缝隙中,无处可逃,眼泪如瀑布汹涌而下。
“我再说一次,你听好了!你就是一个好赖不懂的傻X!”班步逐字逐句地说!
放下包,班步拿着IP卡出了房间,重重的关门声,好像要把门给摔烂,客厅的室友们被刚才的声音所惊呆,所有目光跟随着班步的步伐,看她出门,路过窗前,拐到街上。
为了帮邵林找工作,云涛还真没少忙活,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又是陪笑脸,又是请吃饭。他脑海中一浮现出那晚乐北挂满泪水的脸,心就软的像一摊泥。
功夫没白费,终于找到一份适合邵林的工作,挣的也算可以。云涛知道消息后,风风火火地去找乐北,把她拽到单位门口的快餐店。
坐在福客来,乐北没有着急点菜,在她眼里邵林的工作远比吃饭更重要,他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找到。乐北不由从心里对云涛有了些许的敬佩。
“你别着急,把菜先点了,咱们再慢慢说。”云涛了解她的心思。
“好!今天我请你……”话还没说完,就被乐北的手机声打断,她本有些不耐烦,看到上面显示000000,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拿起电话,用屏幕对着云涛。
“国际长途,你那个好朋友吧。”云涛淡定地说。
“啊?这么牛的号?”稍事接起电话。
“喂。”
“乐北,我,班步!”班步气还没有顺过来。
“班步,你号怎么这么牛啊?”
“哦,国际长途就显示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马上转话题:“乐北,我把别人给打了,气死我了!”
“啊?!”自从班步出国,这是第一次给她打电话,一上来就说把别人给打了,让她实在有些不解,有些惊慌。
“没事,就是一个傻X女的,和我同住的那个,不知好歹!反正,今天把我给惹怒了。我用包抡她来的,包里都是书。”
“你没事吧?”
“我没事,特好!还告诉你,那些书,都是我在学校刚买的,新西兰的书都是大厚本,特硬、特厚,我胳膊都抡酸了。”班步给乐北显呗着自己刚才的匹夫之勇。
“啊?你没把人家打出个好歹吧,见血了吗?”
“你以为我是邵林啊?再说了,那女的皮糙肉厚的,没事,正抹眼泪呢。”
“你怎么样啊?到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你天上飞了一礼拜啊?”
“住的特差!连电话都没有,我在电话亭打的。我准备换地方住,需要在报纸上找,没车也不方便看房。学校还有很多事情,具体我在网上…… 呃……方便电话的时候再跟你说吧。这里电话费贵着呢。”
“多少钱?”
“2块多!”
“那么贵?”乐北叫喊着。
“而且还是纽币,合人民币10多块钱呢。”
“妈呀,那你快挂了吧!”
“乐北,你到底会不会用□□了啊?就是OICQ那个聊天软件。等我找到可以上网的房子,咱们可以上网聊。”
“行,到时我问问云涛。”
为了省钱,两个人对话跟打机关枪似的,急急忙忙挂了电话,正好2分半,早知道应该再说30秒。
“还真被你猜对了,就是去新西兰的那个好朋友,班步,可神通广大了,要是以后你业务发展到新西兰,就找她,一准能帮你办的漂亮。”乐北为接到发小儿的国际长途略显兴奋。
“好啊,好啊,一看你俩关系就不一般,不会是同性恋吧?”云涛说着大笑起来。
乐北没接下茬,转到此行的唯一目的。
“那……那工作的事情,你具体说说吧。
云涛收回了大笑,说:“咱们公司附近不是有个星巴克吗?那里的店长我正好认识,让你男朋友去面试一趟,走个形式,然后就能上班了。从店员做起,一月1000多,先干着呗,努力点,晋升还是挺快的。”
“行!反正像我们这种职高生,也没什么太高要求。那大概什么时候面试?”
“明天就让他去吧。”
“这次太谢谢你了,我必须请你吃大餐。”
云涛看着乐北脸上的笑容,认为这事帮的值得。
“大餐?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云涛边坏笑,边斜看天花板,故作思考状。
“行!没问题,到时候我让他当面谢你。”
云涛缓缓收回斜在天花板的视线,双手摆弄着桌上的筷子,没有抬头。他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乐北能开心,至于那个连工作都需要女朋友帮忙的男孩,他毫无兴趣认识。
邵林顺利通过面试,开始忙碌的工作。与他想象的白领生活虽然有天壤之别,不过干的很是起劲。乐北看在眼里,笑在心里,那些不务正业,以碰瓷为生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他工作的星巴克正对着王府井教堂,客人川流不息,很是红火。乐北正好可以利用下班的时间去参观一下。这种地方对她来说,算是奢侈的,平时路过,也只是透过落地窗,向里面投去好奇的目光,她不明白,在这里花二十几块钱喝一杯水,就能证明身份?
刚推开星巴克的大门,就听见里面有个男人很卖力的喊着:“您好!欢迎光临星巴克!”正是邵林,黑色的T恤,绿色的围裙,正收拾着客人余留在桌上的杯子。回头看见站在他身后的乐北,突然有了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你怎么来了?”声音很小,带着抱怨。
“怎么了?我就不能来?你们这儿又没写着乐北与狗不能入内!”
“是,是,可我这不上班呢吗,回头主管看见咱俩在这说话,多不好啊。要不,我请你随便喝点什么吧。”
“咖啡就算了,又没发工资,我还是先回家吧。”乐北看着邵林那一脸的严肃,有别于从前的放荡不羁。热脸贴了冷屁股,却依旧欣慰。
第4节:
自从班步上次把同屋的胖女给打了,胖女睡在她的旁边再不敢喘一口粗气,偶尔睡熟了,会说梦话,听着凶多吉少!
找到新的住处,是班步学习之余的首要任务。她对房子的要求很简单,要便宜,要离学校近,不用花公车钱,能打电话,能上网。班步从同学那里找来华人报纸,在找房专版上一通的花圈儿,圈儿没少画,却发现困难重重。电话亭的市内电话费1.6纽币一分钟,若是挨个儿打,得花多少钱啊?就算一打即准,她也没车去看房。新西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车就等于没腿。怪不得她刚来上课的时候,同学就和她开玩笑说,应该找个“司机”,意思就是找个男朋友给开车。
班步实在不想与一头女猪睡一张床,也不想听她夜间怪异的呻吟。她硬着头皮,使出美人计,脸上堆笑,让刚认识没几天的男同学带她去看房。
男同学拿到报纸一看:“哎呀妈,您这圈儿都画哪疙瘩去了?”他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惊呼。
“没画哪儿去啊?”
“还没画哪去呢?Onehunga毛利人区!Manukau City 南区!Pakuranga东区!”
“怎么了?都挺便宜的,才80纽币一周,包水电,包网。”
“你这是要找离学校近的吗?咱们在西边,你找这些开车都要好久呢。”
“啊?那怎么办啊……”班步变成了傻子一个。
要是在北京,她拿起电话就能问朋友,而现在全盘都是新的,关系网也只能以学校为中心,慢速扩散式展开。
“咱们学校附近的房子,如果你想一个人一间差不多都要120。”
“人民币还是纽币?”
“废话,当然是纽币啦。以后把你那纽币的后缀给去了吧,你以为还在中国呢?没有按人民币算的。”男同学少许不耐烦。
按照他的建议,他们在报纸上重新选了几处,价格基本在100到120之间,去了两个,不是房东不够友善,就是太贵,120的还不包水电。
“就差20块。”男同学越发不耐烦。
“什么20块啊,20纽币!”班步赶忙纠正。
“你可真较劲!还有最后一个,100一周的,成不成,都不再带你转了,我一会还有事。”
“哦,行,不好意思,谢谢啊!”班步眼睛挤成一道缝儿地装笑,嘴快撇过下巴了。
到了地方,班步在外围仔细端详了下房子,是个排房,按报纸的门牌号,应该是中间那间,房子看上去不新,也没有院子,明显不是班步眼里的别墅。她登上几级台阶,敲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女孩,骨瘦如柴,留着和班步一样的长发。
“你好,看房的是吧,进来吧。”女孩有少许口音,热情招呼。
“是的,打扰你了。”
“没事,今天下午都好几拨儿人了。”
带班步来的男同学一看是个漂亮女孩,赶快套近乎:“诶,美女,你也是留学生吧。”
“是啊,我在Unitec。”
“我也是。”班步这种兴奋的表情,是第一次在新西兰的国土上表露。
三个人说笑着来到空房间。房间小的像麻雀窝,目测约宽1米5,长4米。根据结构可以断定,这个房间是客厅隔出来的,里面放了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一张写字台,墙里硬是挖出了一个衣柜,与洗衣间相邻。再去客厅和洗手间转下,虽然卧室很小,但整个房子的氛围倍显温馨。客厅很旧,但松软的地毯,迷你的沙发和电视机,与客厅连体的厨房,所有物品整洁摆放。真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哎呀,美女,你出租的这间房也太小了?你是2房东吗?”男同学问。
“不是,我把房子租下来,没准备赚钱。这里就是离学校近。”
女孩还告诉他们,她是西安人,才来两个月,房子是她从水深火热中抢来的。看重的就是离学校近、价格便宜。整套房子220一周,包水电和电话。她住的那间是大房,出租的这间收100一周。
能逃离胖女的床,踏踏实实睡一觉,是班步本周的目标。眼看天色渐暗,再诓一个能带她看房的,不定何年何月了。这是她最后的选择,毅然决然地付了订金,决定在周末搬进这一推门就是床的小窝。
临走前,女孩挂有朴实的笑容,告诉班步,她叫沈悦。
周末,在沈悦朋友的帮助下,班步搬进新的小窝。刚刚烘干的窗帘,洗衣粉的味道还尚未蒸发,房间内香气弥漫,低头看,插座上早已插好电熏香,写字台上一尘不染。客厅、厨房、洗手间、洗衣房依旧整洁。班步像找到了同类,和沈悦攀谈着。
“你来多久了?”沈悦问。
“才两周。”
“你怎么没住Homestay?”
“寄宿家庭吗?太贵,220呢。”
“我住了两周,吃的也不好,后来为了省钱还是搬出来了。”沈悦也表赞同。
“你也省钱?”班步以为,出国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谁会像她,拿着12万人民币就跑到国外来了。
“当然要省,父母供我们出国不容易。”
“沈悦,新西兰好找工作吗?”
“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正计划呢。可咱们还读语言呢,打工不合法,不过听说其实偷着也行。”
“我现在已经上正课了。”
“啊?你不是刚来两周吗?”
“我在北京Unitec的合作办学已经过了英文课的Advance。”
“哇塞,太厉害了,Advance,高级啊,太难了,我都读了两次了,也没过。”
“打工怎么找啊?”班步还是硬把话题拉回来。
“华人报纸上有个招聘专版。”
整个晚上,班步和沈悦互相了解着对方,谈着两个女生将要过的小日子,准备一起做饭,费用均摊,还准备按个网。
周一,沈悦带着班步走去学校。Unitec是奥克兰占地面积最大的一片校园。校内都要做校车,油绿色的草地随处可见。她们所住的街道是学校的一个后门,所谓门,是一片小风景区,穿过汽车飞速行驶的马路,走下20多级如同香山般的石台阶,越过嵌在茂密林区的潺潺小河,再沿着窄路上行,走过一片草地,便可进入校内整洁的马路,经过图书馆,两人分别走向各自的教学区。
自己下了如此明智的决定,班步暗自窃喜。室友待人随和,且和自己属于同类。家中有电话,为她与外界沟通架起了桥梁。上学路上20分钟的行走,足以当作境外游。
两个人的小日子过的还算不错,班步和沈悦学着厨艺,平均每人每周才花25的伙食费。在中国,班步连自己家的筷子放在哪儿都不知道,如今她也带上围裙,左手持锅,右手持勺了!她的厨艺也是突飞猛进。
“班步,你真是太像巨蟹座了。”
“嘿嘿,我怎么也是这么觉得呢?你什么星座啊?”
“我双鱼的,多愁伤感。”
“我可没觉得啊。你愁多哪儿了?感又伤哪儿了?”
“说来话长,找个周末我们去海边吧,我好好给你讲讲。”沈悦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仔细回想,这个女孩,是有一丝忧心忡忡,瘦成干儿的身子骨略带憔悴。
吃过饭,班步手拿一份快翻烂了的华人报纸。
“沈悦,你对奥克兰熟吗?我画了几个工作,你看看都在哪?”
沈悦歪着头左看右看,噘起嘴。
“我也不知道。”
“行,我到时打电话吧,还好新西兰本地电话不按分钟计费,太爽了。”美滋滋的端了杯水,回房间复习去了。
那满篇儿的课本都是生单词,她一个一个查,查了忘,忘了查。复习、预习,折腾完已是夜里两点多了,路边驰骋的车声都已悄然离去。
笨鸟先飞,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第二天,本是下午的课,她还是一大早8点就从被窝里爬出来,啃了两口面包,开始对着报纸打电话。
“您好,看到报纸,您饭馆这边招工?”
“是啊,你是学生吗?”
“是。”
“来多久了?”
这问题绝对不能说实话,班步回:“两年。有工作经验。”
“明天晚上六点,过来试工吧。”
“好的,请问您在……”班步看了眼报纸上的英文地址,不会读。
“广告上有,在Mt Albert。”
“请问那离Waterview远吗?”自己的住处读的还算熟。
“小姑娘,你是来了两年吗?两个月都不到吧,你不用来试工了。”说完挂断电话。
班步坚持不懈的拨打,可小骗局一次次被揭穿。现在首当其要的是,买份地图弄明白了哪儿是哪儿。
沈悦起来后,班步告之她屡次失败的惨状。沈悦一听,就笑了。
“班步,Mt Albert不是就在超市那边吗?那个华人区,咱俩上次买菜的地方。”
“那不是蔡林楠吗?”
“那是超市的名字,那一带就叫Mt Albert。”
班步肠子都悔青了,那个地方,穿过学校走路也不过半个小时而已。
次日,地图到手,网络也开通。班步迫不及待地连上电脑,却不是点开□□,王萧冉与他在北京机场擦身而过的事情,仿佛发生在上个世纪,新西兰忙碌生活的开始,让她暂时忘记了北京,忘记了他们和她。
班步在地址栏输入:www.skykiwi.com,虽然上次找房子在此栽了跟头,但这也是唯一在新西兰寻求帮助的平台。在论坛里,随便发了几言,便钓上了一个网友,没聊几句,对方就提出要见面。她目的明确,就是要找个临时司机,送她去试工。一天天,房租、伙食费、网费就这么交着,光花不挣哪行?想让大款帮助付的,也只是之后两年的学费而已。生活,她相信,自己搞的定。
打了一通电话,有个City的KTV让她去试工,这可好,她轻车熟路,手到擒来,和经理约好在晚上。挂了电话,在网上和网友继续。
“我今晚有空,今晚见吧。”班步单刀直入。
“好的,给我你的地址,傍晚我去接你。”
“好,那然后去哪?”
“哪都行啊?”
“去City吧,我还没去过呢?”
“没问题,到了你们家门口,给你电话,你给我留个手机号。”
“我还没有手机卡呢。”
“啊?那一会可以去City的‘三姐妹’买一个,台湾人开的,什么都有卖的。”
“好啊,好啊。”
晚上沈悦接到班步的电话。
“喂,沈悦,我今天在一个KTV试工呢,回去要夜里了,怕你着急和你说一声。”
“啊?在哪儿啊?”
“在City,叫‘星光’。”
“你真行,自己坐车去City了?”沈悦认真的夸奖着。
“不是坐车来的…… 到时再跟你说吧。”
“那你夜里怎么回来啊?”
“还不知道呢,到时再说。”
“到时再说?你小心点啊。”
“恩,谢谢,放心。”
和网友见完面,买了手机电话卡,班步就直接钻进了KTV试工。这里别说和王府的夜总会比了,就算和麦乐迪比也相差甚远,破破烂烂。据其他员工说,这里是奥克兰相当不错的华人□□呢,里面分成网吧和KTV两个部门。班步在KTV部做服务员,所有客人基本都是华人留学生,女生都手提名牌包,男生把带有宝马标志的钥匙链扔在桌上。然而,并非班步想象的那么糟糕,大多数客人都很友好,大概都是留学生,互相之间很有话题。在北京的服务行业是:我有钱,你伺候我。而现在,手提名牌包,攥着宝马钥匙链的他们,可能次日,也会出现在其他场所,服务于别人。
下班后得知,自己顺利被录用,下周开始排班。收拾好一切,经理问:“怎么走,有朋友接吗?”
“没有,坐车吧。”
“夜里两点啊,你坐车,哪里还有公车啊?”经理发出浓重广东口音。
“没有了吗?我还以为有呢?”班步怎能不知道,奥克兰的夜有多么的静呢。
“你住哪?我送你吧,其他同事都走了,你早说,我就问问他们谁能带你了。”
“哦,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有公车呢,我住Waterview。”
“正好离我不远,我送你回去吧。那你以后上班交通可是问题啊。”
“经理,没事,到时我找朋友来接我,今天没来的急问。”班步生怕因为交通问题,经理改变雇佣她的主意。
到家后,躺在床上已经凌晨3点。她成功的找到了工作,此刻的喜悦,她到底最想和谁分享呢?想着,想着,渐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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