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阴遣将

　　我回到宾馆，一晚上没有休息。打开电视本市频道正播放着一件过失杀人的事件。
　　王某：男，四十一岁。
　　曾系里南某小区业主，因饮酒过度，导致煤气泄露烧毁自家房屋，同时烧死了自己几岁大的女儿。
　　后因不想事闹得家庭破裂，选择毁灭证据抛洒骨灰等手段，逃避侦查，扭曲事实。
　　现经里南警方长达两年的摸索排查，终于将其抓获归案，其行为残忍让人悲痛，可悲又可叹，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当中，在此也感谢提供线索的热心市民。
　　我知道接下来就没有我什么事情了，我也不管谁联系我，关掉手机美美的睡一觉。
　　到了晚上我醒来后洗漱了一下准备去吃饭，打开手机发现很多个未接电话，同时银行卡上多了一笔钱，这数目确实能顶得上普通人一年工资啊。
　　不得不感慨这些有钱人可真有钱，我回了一个电话过去，那边基本响了一秒钟就接通了，可能是一直在等着我。
　　这些有钱人都是比较势力的，没本事的人，人家看不都会看你一眼，有点本事的都想着拉拢做他手下。
　　“喂，雾小兄弟，是我啊，我是顾伟啊，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钱已经给你打过去了，你看你有没有时间，想请你吃个饭？”
　　我想着自己一介草民，还是不要跟这些人过多的结交就拒绝了，对方显然做这些事已经轻车熟路的事了，把结交说成吃饭。
　　又是各种夸赞，各种好听的话说尽，还说有人特别想见我，让我务必去一趟，最后我还是拒绝了邀请。
　　说着自己有事需要马上离开这里去处理别的事，看我实在坚持最后也妥协了，小悦被我放在那把龙佛送的绞刃里面，原来里面有一个独立空间。
　　从出来到现在二十来天都还没有走到外婆家，趁着现在空隙我还是决定给自己放一个假，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就坐上车往火山方向前进。
　　二十几年了，我从来没有去过自己的外婆家，一个是我自己没有空专门不上班回来一趟，二是因为当年我爸被冤枉进班房。
　　我大姐才十一岁跑去让外公外婆舅舅帮忙去看看，他们那种绝情无法想象，后来让舅舅把借了几年的五块钱，给大姐，大姐去班房看望我爸！舅舅都不愿意。
　　当时我妈出去川蜀打工了，我爸坐班房去了，剩下我们四姊妹在家孤苦伶仃，连口吃的都没有，还好爷爷拿来半袋玉米救急我们。
　　爷爷脾气好！来给我们磨了几次玉米粉，那时用石墨磨的，四个人又矮又没有力气，拉不动石墨，就算有玉米都很难做成吃的吃。
　　后来我们四个年龄小，爷爷奶奶也没钱也找不到地方，全家人都没有去看望过父亲，父亲被冤枉进去后，被看守胸口被垫着书用铁锤打，直到现在都落下内伤。
　　现在终年受咳嗽病折磨，有时咳嗽的就好像那口气缓不过来一样，这些我都清清楚楚的记得，我们四个只有我二姐结婚后去过一次。
　　可能有人会说看把你们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能的，其实中间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也不想说了，既然长河岁月留不住过往，就让她磨灭在洪流中好了。
　　下了车，我买好了东西一路问过去，这里是火山的一个苗寨，我估计三四岁时来过一次，我是个怀旧的人，所以很多三四岁的东西都记得。
　　记忆里村口的百年榕树已经早就被夷为了平地，当年可是乌鸦三圣常驻之地呀，话说蛊术看苗疆，而蛊王通常在云南。
　　那个年代基本每个寨子都有人懂点蛊，岁月变迁如今懂蛊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寨子坐落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平坦地方。
　　如今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马路、电力、饮水都不成问题，还记得二十几年前，想要进村，只能从后方的悬崖吊着下去。
　　记忆里的四面环山依旧还在，从上往下看整个村子很像一个碗一样，如果利用地势把这个村设计成八卦村，会不会成为引流？
　　“兄弟，你知不知道桃金华是哪一家不？”我看到路边有个比我小一点的人，就过去跟他打招呼。
　　他上下打量着我，我给他递了一根烟过去，我说挑金华是我舅舅，他才指着最后一家说就是那家。
　　因为像这些寨子都是很少有外人来，偶尔有的都是拉水果蔬菜来卖的人，很少有我这样的外人来，所以对我有所防范。
　　这是寨子里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防范，现在还好点经常会有一些徒步旅行的人会路过借宿，寨子也得到了开放。
　　聊了一会我就提着东西，往最后一家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家门口的小河里写衣服！这应该是我表妹了。没想到我也有这么漂亮的表妹。
　　“小妹这可是桃金华家？”我走到她旁边问了起来，她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我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佝偻着腰，挪动着脚步，从屋里一点一点的往外走，我赶紧过去把东西放下，扶住老人，混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这时洗衣服的女孩走了过来，也是一脸懵，不知道我要干嘛，只听老人用苗语对女孩说道：“你几时处的对象？怎么没听你说过”
　　虽然我不会说苗语了，但骨子里都还记得一些“我没有啊！我也不认识他，他刚才在问这是不是我爸屋里”我虽然听不全懂，大概意思还是知道的。
　　于是我就故作玄虚的说道：“我是雾林那边的，从小就跟你定了娃娃亲，这次来就是上门提亲来的”我这话一出，只见我那表妹瞬间小脸通红。
　　捂着脸跑开了，估计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个长得看的过去，穿着西装的娃娃亲对象。
　　这里都是贫穷山区，像我这么大的这一代人在那个年代基本没什么文化，因为条件不好九零初的那代人确实没有条件学习。
　　导致了年轻人都没有出过远方，附近哪家修房就去帮一下，哪个煤窑缺人就去做几天，所以看到我这打扮惊奇。
　　这时只见外公笑嘻嘻的拉着我，让我坐在他旁边，用着生硬的云喃话和我交流，我也一一解答给他听。
　　后来外婆也从病床上起来坐在我旁边，我让表妹帮我拍了几张照片，我从来没有和他们相处过，这短暂的相聚也许值得用一生去回味。
　　表妹看到我还是那么的害羞。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我是他们的外孙，都以为我真的是那个多年未曾谋面的娃娃亲对象。
　　到了中午煮饭的时候，我就和表妹一起煮饭，她负责做饭炒菜，我负责添火，两个老人家远远的看着，脸上露出了微笑，一个劲的说你看小两口多般配啥的。
　　面对这些我早就习惯了，我也不是找不到对象，只是找不到适合让我用尽一生甚至拿命去爱的人，所以基本没有人能承受的住我的深情，遇到的女孩子都想逃离。
　　也许我就是那个注定孤独的人吧！在吃饭的时候我还给两个老人家夹菜，也给表妹夹菜，表妹小脸通红的埋头吃饭。
　　我知道我不应该继续逗他们，不过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我其实也想过告诉他们我是谁！
　　但因为我妈和外公外婆的矛盾，更甚至我妈和我舅妈那些年差点拿刀拼命了。
　　我妈那脾气本就不好，出去这里跑哪里跑，外公外婆直接和她断了联系，说不会管他了，而且她自己也没有回来过。
　　我们几个没有来看外公外婆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另外因为我妈的原因舅舅他们也受到了连累，舅妈和我妈直接成了仇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暗自伤脑，想了想还是算了，就牺牲一下表妹好了，以后怕也没有机会再来了，不提往事就不会伤心，他两个老人家只要开心就好。
　　吃了饭表妹带着我在后山转了一下，她依旧那么腼腆，我就问起了她的生活婚事这些，她目前已经没有读书了，家里也打算给他介绍村里书记的儿子。
　　想着只要她们能幸福就好，晚上跟他们聊天问到了我父母，他们的印象都不是很好，而说到表妹的父母，都说去外地工作了。
　　在外婆家住了一晚上，我留了表妹的电话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说有事需要赶回去，二老很舍不得，但我也没有办法。
　　人生多数都是离别，来去匆匆犹如列车，有人来有人走来的人迟早要下车，走的人不一定能回来。
　　临走时表妹送我上了车，我知道她舍不得我，但我只是你表哥，纵然生命中有很多去留不定的人，就像鱼宝宝说的那样“如果爱意无法平复，就把我放心里吧！”
　　随着车启动，我想这辈子我们这就只能是这匆匆一别了，望着越走越远快要消失在村口视线里的人，那一个瘦小的身影我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忘了我吧！”
　　等我离开了村子下了车已经快翻过重岭山马上要回归故土了，电话铃响了，我一看是表妹打来的，我知道她会打来电话接通后那边沉默了几秒就说到：
　　“张显宗，你们张家就都是这么对待别人的吗？”我愣了一下说道“表妹，我知道我不应该说是你的娃娃亲对象，你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水火不容，最重要的是外公外婆年事已高。
　　只要他们高兴，身体健康不就好了吗？要是我说我是他们早就遗忘的外孙他们想起往事有加重病情这个结果并不好”
　　表妹正是豆蔻年华，从小农村长大这些道理很容易就懂，她也没怎么生气，于是我又说道：
　　“表妹，我在枕头下放了两万块钱，你替我给他们买点好的，剩下的就当做哥哥一点心意，我们两家也许以后就慢慢的越走越远了”
　　他们老一辈的恩怨，就不要涉及到我们年轻人了，另外哥哥以后怕来不了了，你好好保重，我能明显感觉但那边抽泣的声音，但我确实也没办法。
　　说犯桃花嘛也说不上，但认识我的最后都没有一个好结果，我爱的，爱我的都是如此！
　　后来在千言万语中挂掉了电话，我也经过长达二十来天后回到了自己的家，也许远在天涯两不相见才最动人！
　　但当我再次见到外公的时候他已经剩最后一口气了，那是肺情爆发的第二年，外婆早就走了，我再一次前往云南的时候，路过高发区。
　　到了那边被查出黄码被集中隔离在一个叫“柿子坝”的一座山上，山上一座学校被单独做成了隔离区。
　　我所在的隔离区关着来自江浙沪高风险地区的接触者！
　　我又因为是联通卡一点信号都没有收不到行程短信，无法提供行程码，而刚才的移动卡需要一个星期才有行程记录。
　　打防控中心，打移动客服都无法解决！所以在此还是希望国家在这方面多准备点。
　　后来解封后见到了我近十年没见到的母亲，她告诉我外公快不行了，于是当天我就又一次前往火山苗寨。
　　这时的外公已经躺在了床上，没人帮忙连翻身都成问题，我把他抱起来到沙发上，舅妈他们用苗语给他说我来了。
　　他混浊的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我是谁，后来才想起来我是被父母遗弃最小的哪个孙子。
　　“我还记得那些年你很小，我去四川的时候，每到稻谷成熟，你妈妈都会给我带一包新米回来”
　　外公难得的清醒，拉着我说道。
　　我也感慨万千，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他即将入土时我们才正式见面相识。
　　母亲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告诉我，外公已经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了，喝点水都给吐了出来！
　　因为自己生病，舅妈一家人留下来照顾，一天又一天一般人整天就守着他，他一下子又走不了，所以舅妈心里不舒服。
　　耽误了她远门，有时对外公又吼又骂，外公自己也没办法，他心里委屈绝食，尤其是晚上轮流守夜，隔壁有家人就是这样，子女没看好。
　　老人不想给年轻人负担趁年轻人睡着了，拿着刀把自己大腿肉全割下来，活活的流血而走。
　　我也在这里呆了几天，这里网络太差，外公时好时坏，八九个人整天都呆着，于是我告别了外公，回自己出生的地方，去看望我爸。
　　我爸还是一样，随性而为，白天没事他就提着刀到山里转悠，晚上回来给我讲解那些口诀手势要领。
　　几天后那边传来消息说外公走了，我早就预料到了，也没有啥悲伤难过的，外公不吃不喝十八天终于走了！
　　有的人会说一个人怎么可能近二十天还饿不死？正常人确实早就饿死了，如果是病人，他们能感觉到的是病痛，病痛大于饥饿。
　　我还听说有的病人个把月不吃不喝的！苗族的葬礼也跟别的地方不同，他们除了自家亲戚外，有的还唱歌跳舞，划拳！
　　外公入土的那一天下起了大雨，最后的一晚上是不可以睡觉的，外公到地方了我们也就再也没有留恋的一帮人走了。
　　除了我哥远在四川，受疫情无法来，我们全家人都去了，我想可能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来外公家了。
　　我爸妈离婚后，我爸就再也没有去过外公家，这次也算是最后一次了，其中舅舅当年连我爸都坑，舅妈伙同别人犯罪，最后害我爸四处逃窜。
　　因此我们家被别人像抄家一样，能拿走的都拿走了，两头猪，一匹马，一头牛都拉去抵债了。我们四个孩子连口吃的都没有！
　　所以这次我爸也是最后陪我一起去了外公家，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最后一次了。
　　人的一生真的要经历千万种磨难，我的一生厄运连连，事事不顺，不知道怎么才能配得上这颠沛流离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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