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幸福，我抓不住

　　想到艾朴的放弃，艾覃舒了口气。但手一触碰到口袋里的U盘，艾覃轻松的感觉全然消失。
　　Ｕ盘实际上很轻巧，但艾覃却觉得这个小东西沉甸甸的，压得心头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明明是在帮李惊澜，为什么自己会心虚，会有不敢见他的感觉？
　　这一天的课，艾覃上得蔫蔫的，讲错了好几个地方，学生还当场指了出了几个错误。面对学生的置疑，艾覃觉得很惭愧。
　　下了学，艾覃慢腾腾地溜达在校园，口袋里的手把U盘攥得紧紧的，热热的。
　　怕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干嘛不敢去见他？
　　想着想着，艾覃一咬牙，快步出了校园，搭上公车，来到了那座熟悉无比的灰楼面前。
　　在电厅上按亮了21。艾覃有些控制不住心跳，快一个月没见到李惊澜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2101，艾覃刚想按下门铃，却透过隔音不好的门，听到里头隐隐有酣畅的笑声。
　　从之后的几句模糊的对白里，艾覃知道了现在屋里除了李惊澜，还有他的未婚妻在。艾覃的脸灰了下去，
　　李惊澜已经订婚了，这是不可抹灭的事实。难道真的要用这个U盘里的东西逼他退婚吗？那自己也太无耻了吧。分都分开了，就给彼此都留一点尊严吧。
　　艾覃不想让李惊澜见到自己后，以为自己故意在门口偷听，也不愿意现在进去破坏气氛，就乘着电梯下楼去花园随便逛逛，顺便吹吹冷风，让自己心里那一点热腾腾的渴望被秋风吹散。
　　屋子里，确实是叶三小姐在，但并非是艾覃想象的那种光景。
　　“知秋，你这样说退婚就退婚，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听到叶知秋匆匆跑来商量退婚的事，实际上李惊澜心里又惊又喜。但恶劣的本性还是忍不住显露出来，李惊澜故意为难眼前的女孩。
　　叶知秋却毫不慌乱：“澜大哥，咱俩可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你心里想的那点事我还能不知道吗？看到我来退婚，你心里其实不知道有多高兴是吧，还这么耍我玩。”
　　“哈哈，你这丫头，出国三年回来还长进了，以前你被我卖了还得帮着数钱呢。”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可别小瞧人。”
　　李惊澜盯着模样没有什么变化的玩伴，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
　　“我记得当年，我大伯拿咱俩娃娃亲这事逗我。我被逗急了，想也不想就冲出一句‘我死也不娶这傻丫头。’”李惊澜想起往事，忍不住有些激动，“你听了之后也急了，三天都不理我，我怎么哄都不行。最后你骗走了我一盒巧克力，这才眉开眼笑。唉，我这辈子可就栽过这么一回啊。”
　　“谁让你那么浑蛋？敢说不娶我，我还不想嫁呢！”叶知秋撅起嘴，清秀的眼波中荡漾着笑。
　　“嘿嘿，你现在当然不想嫁我了。在国外认识了一个傻小子，连哥都不要了，这么久才回来看我。”
　　叶知秋的脸红了一下，愠色浮上脸颊：“你才傻呢？！哼。”
　　“你看你看，说翻脸就翻脸。不过，傻小子配傻丫头刚好一对。”
　　“你？！”叶知秋知道论无赖，自己绝对比不过这位大哥。所以，她改了一下策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也不差嘛。我听说，你和一个大学教授搅在一起。澜大哥，我都没想到你的思想这么开放。嗯，我支持你们。诶？对了，大嫂呢？你把他藏哪儿去了？”
　　李惊澜的脸色顿时变了：“别胡说，哪有什么大嫂。”
　　“澜大哥，怎么了？”看到李惊澜‘风云色变’，叶知秋也不敢嘻嘻哈哈的了。
　　“没事，前一阵我们闹僵了，现在已经分手了。”李惊澜神色恢复如初，挂起了淡淡的笑。变色龙颜色变得就是快。
　　“喂，不提这个了。说说你那个退婚的事怎么操作。家里那些老顽固，认准了娃娃亲就是不松口，咱们俩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你有没有办法？”
　　“原来你这丫头是求我来了，那态度还不好点？”
　　“谁，谁求你了？你爱说不说。”
　　“那好，反正我也答应娶你了，而且你那个书呆子没我高，也没我壮，决斗更打不过我，怎么算我也没有坏处。”流氓就是流氓，一转眼就忘了心里的伤，调戏起妹妹来了。
　　“他才不是书呆子呢。”叶知秋辩驳了一下，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和他出国去，结了婚再回来，看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
　　“知秋，别胡闹。这件事还有得商量，你别出这么馊的主意。”
　　“我是认真的。我和他一起商量了好久，他开始也不同意，后来被我说服了。”
　　“说说你的理由。”
　　“我喜欢国外的环境，而且我学业未成，不甘心就这么回家嫁人生子，过这一辈子。”
　　“就这么点理由吗？知秋，只要咱们打定主意，这婚也结不成啊。你干嘛非得断了自己的后路呢？”
　　“澜大哥，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就是要断了自己的后路。”这时候的叶知秋脸色格外郑重，表情还有点倔强。李惊澜看着她，不禁想起艾覃倔强的神色，目光中涌出了深深的情意。
　　“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被家里人一步步安排好自己的人生，好像一颗棋子一样，把你放在哪儿就是哪儿。我想挣开这个束缚，自己去闯上一把，哪怕会穷点累点，我也甘愿。”
　　叶知秋说得太过投入，也没有发现李惊澜神情的变化。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各想各的心事。
　　沉默了几分钟后，李惊澜强迫自己将思绪拉了回来。
　　“知秋，我曾经也有这样的想法，才不顾家人反对学了法津，可是这次家里一出事，我不还得暂时放下工作，听从家里的安排吗？家永远是家，咱们都不能不管不顾的。”
　　“我知道，你是独子，压力比我大。可是我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在家里，家里少了我也不会怎么样。为什么我不能放任自己任性一回呢？我知道这样想很自私，可是，我真的很想走一回自己选的路。”
　　“傻丫头，有什么自私不自私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想单飞就单飞去吧。不过，我相信，你总有倦鸟归巢的一天。”
　　“先不想这么远的事。到那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我爸妈也不能不认我这个女儿对不对？”叶知秋一笑，很顽皮的样子。
　　“你这死丫头，还真是不害臊。什么生米煮成了熟饭，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讲这种话？”
　　“澜大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那么古板。”
　　“还是我古板了？！未婚妻都要跟别人跑了，我说两句酸话都不行啊？”
　　“不跟你说笑了。”叶知秋歪着头冲李惊澜甜甜一笑，那副可爱的样子看得李惊澜心里酥酥的，“澜大哥，你来料理后事吧。”
　　“那是，我好歹也是一大老爷们，怎么能让丫头片子承担所有的责任，你放心，你走后，我保证会处理得很好的。”李惊澜拍拍胸脯，一副‘把事情交给我，你放心’的样子。
　　“哼，就会耍嘴皮子，到时候还不是把责任往我身上一推吗？我还不了解你。”叶知秋扁扁嘴，不买他的账。
　　“呀，被你猜出来了。哈哈，不行吗？”
　　“随便你好了，反正到时候我都跑没影儿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你决定什么时候走？”
　　“就这一阵子吧，办好签证就走。我现在可是‘归心似箭’。”
　　“死丫头，这里才是你的祖国好不好？真是的，崇洋媚外。”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下次可不定什么时候还能见着你，澜大哥，你就好好陪我说一会儿话吧。”
　　“又撒娇，我记得小时候我就吃你这一套，你一撒娇，我保准儿就软下来了。呵，这叫一个有杀伤力啊。”
　　。。。。。。
　　相逢儿时的‘青梅竹马’，李惊澜和叶知秋都格外兴奋。况且婚姻大事终于‘解决’，两人又都轻松无比，一聊就忘了时间。
　　这可苦了艾覃，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又一圈后回来，在门口听到更热闹的笑声，只好在楼道那儿静静等着。
　　天黑下来了。看着天色，艾覃嘲笑着自己：她要是一直不出来，你等一晚上啊？
　　这时，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银铃一样的笑声传遍过道，一男一女走了出来，与艾覃打了个照面。
　　看到艾覃，李惊澜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眼死死瞪住了艾覃。
　　看到李惊澜和那名陌生女子，艾覃很尴尬地勉强一笑，垂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认识啊？”叶知秋感觉到这两人精神上的‘交流’，笑着问了一句。
　　“嗯。”李惊澜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艾覃这时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叶知秋。
　　叶知秋身材高佻，眼神俏皮，发梢微卷的长发搭在肩上，长得还挺漂亮的。而且，她看起来是一个很有青春活力的女孩，和李惊澜应该也蛮配的。
　　“那我就不打扰了。澜大哥，你们好好聊。”叶知秋还是笑得很灿烂，浑没感受到这两人的尴尬处境。
　　“还有，这件事还要拜托你善后啊。”说完，叶知秋一边一计香吻印在李惊澜的脸颊，李惊澜也依样回吻，把女孩送上电梯。
　　明明知道这是告别吻，艾覃看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李惊澜和那女孩，还真是很亲密。
　　唉，早就知道他是要结婚的人了，自己还难受什么？或者说，还企盼什么？
　　是时候解开心里的死结了。从此，他有他的幸福，我有我的生活，两人再无交集。
　　就这样放开吧。放开后，海阔天空。
　　电梯的门关上。
　　电厅外的李惊澜回头看艾覃，艾覃清澈的眼再不躲避他的目光。
　　“我是来拿行李的。”艾覃找了一个借口。
　　“你拿箱子了吗？你那些书可挺沉的，普通袋子拎不走。”听到艾覃说要搬走东西，李惊澜的心空了一下，刚刚与叶知秋在一起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我还真有些糊涂。那我把那些书搬出来扔了吧，搁在这儿挺碍事的。”艾覃有些发窘。
　　“不用，改天我给你寄过去就行了。”才一个月不见，艾覃就对自己变得如此生分，李惊澜想想就觉得有些生气。
　　“噢，那谢谢你了。我还有点东西要给你。”艾覃的手从兜里伸出来，把那个捂热的U盘递给李惊澜，“这个是艾氏以前□□客户的联系方式，大哥说对你会有点用。”
　　“哼，我凭什么要他的东西？艾朴说的话我怎么能信？”
　　“现在这东西是我的，你不要就扔了它吧。”
　　“告诉我，艾朴怎么会给你这个？”
　　“跟你没关系。”
　　“艾覃，干嘛要平白无故送我这么大一人情？”
　　“你别多问了。不过，你要是觉得我的东西恶心的话，就丢了好了，我也拦不住你。”
　　“你就这么相信艾朴？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坑我，他向来都是很恨我的。”
　　“这点你可以放心，他不会骗我的。”
　　‘他不会骗我的。’这句话在李惊澜脑子中转了好几圈，李惊澜气得有些发晕。
　　这才多久没见，艾覃你就投入艾朴的怀抱了，动作挺快的嘛，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李惊澜捏着那个U盘恨恨想道。U盘上，混着两人的体温。
　　“那我先走了。那些书麻烦你了。”
　　艾覃说完毫不留恋，转身而去，也不等电梯，从楼梯那儿就匆匆下楼了。
　　李惊澜挪了几步，看着艾覃颤颤巍巍的背影，有一股想冲上去抱住他的欲望，但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挪都挪不开。
　　艾覃绕着楼梯下去，一圈一圈，越变越小。
　　李惊澜终是没有上前一步，就这么放走了这个自己一直无法忘记着的人。
　　走出阴暗的楼道，明媚的阳光刺痛艾覃的眼。那一瞬间的空白中，艾覃在心里默默诀别：‘惊澜，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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