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言

　　谢聆听第二天凌晨就坐飞机离开了淮安，她没有遵守昨天和薄靳言的约定。
　　不是她不想，是她不敢。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这一刻谢聆听只想逃避。

　　薄靳言得知她偷偷离开后，没有什么表情，他料到了。
　　和谢聆听爸妈告别后他没回梁城，在周边溜达，去看谢聆听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姐夫？”
　　薄靳言闻声转头，是个女孩。

　　她走进，从包里摸索出眼镜带上：“真是你啊姐夫，我还怕我看错了。”
　　薄靳言没见过她，在昨天的家庭聚会上也没见过，不过听她叫自己“姐夫”，应该是谢聆听某个妹妹。
　　他们在附近咖啡店坐下闲聊。

　　谢晶晶身上有浓浓的青春气息，笑起来很甜，推了推眼镜：“姐夫可能不认识我，我叫谢晶晶，是聆听姐的堂妹，今年二十，在梁城大学读大二。”
　　薄靳言喝了口咖啡，此刻心里暖暖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就找我。”
　　谢晶晶表情有些失落，她恹恹道：“我都在梁城待两年了，一直都没有见过你，我姐告诉我千万别去麻烦你。”
　　薄靳言握着杯壁的手顿了顿，她去上大学的半年，正是他们婚姻最不愉快的半年。
　　谢聆听没有对他提过堂妹来上学的事，更不让去麻烦他。

　　谢晶晶看毫无反应的薄靳言，又自己接着说：“我姐前几年一回家就会提起你，还会拉着我说一堆你们的故事，不过最近两年，她没再提过你，我还以为你们出了问题。”
　　她瞧了瞧薄靳言愈发收紧的黑眸，看到他出现在淮安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没必要。
　　“我姐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薄靳言回过神，低下头看着咖啡表面，许久才应：“她有事先回梁城了，我这也要走了，在梁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别听你姐的。”
　　他问服务员要了纸和笔，写了一串数字递给谢晶晶：“这是我的号码。”
　　谢聆听看着纸张上好看的字迹，不禁感叹原来“字如其人”是真的。

　　*

　　谢聆听抵达梁城机场，盛颐姗姗来迟，明知故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表情有些古怪：“回梁城玩玩。”
　　盛颐轻笑，带着谢聆听去吃早饭。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会偶遇林攸。

　　她慢悠悠的立在两人桌边，盛颐知趣的到另一桌坐。
　　林攸坐到盛颐的位置上，托着下巴一动不动看着谢聆听。
　　谢聆听被看烦了，放下油条，对上她的目光，沉声道：“你想干嘛？”
　　“我来看看我们到底像不像。”
　　替身是横在她心头的痛。

　　见谢聆听没说话，她又自言自语般：“一点都不像。”
　　谢聆听被气笑，勺子从她手里脱落，掉到碗里，胡辣汤被溅出来一点砸在桌上。
　　“看完了吧，快走，不然我吃不下去。”
　　林攸不以为然，还一动不动坐在那，说话速度更慢了些：“那就不吃，减肥。”

　　“你到底想干嘛？”
　　“罪魁祸首抓到没？”
　　谢聆听恍然，有些别扭的说：“警察已经证实就是王梣，不过她太狡猾一直没抓到。”
　　她顿了顿：“对不起。”
　　她自从知道王梣是始作俑者时，一直想跟她道歉，那天在警局打她的那一巴掌。
　　谁知道她突然笑起来，听着是苦笑。

　　“你和薄靳言真是一模一样。”
　　林攸看着谢聆听疑惑的表情，神情有些忧伤：“半年前，我和薄靳言在一场酒局上偶遇，我去和他打招呼，你知道他第一句说的什么吗？”
　　这是抛给谢聆听的问题，林攸看她根本没有想回答的意思，自己又说：“他说对不起。”
　　“我很好奇为什么突然对我说‘对不起’，他告诉我……”

　　回到半年前的酒局，林攸穿着鱼尾裙在人群中闪闪发光，她的目光在找寻占据她整颗心的人。
　　看到薄靳言后，就迫不及待挤出人群，往他的方向快步走。
　　“在这啊。”
　　薄靳言手里捏着高脚杯，注意到来人后，将酒杯放在桌上，看她的眼眸深沉。
　　他许久未出声，林攸快被他的闷性子憋死了，刚想扯句话缓解气氛，就听到薄靳言低沉的声音。
　　“对不起。”
　　林攸愣了愣，从他们相识到现在，薄靳言好像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反而是她，当初为了更好的前途放弃他。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的目光不再看她，落在前面的某个地方：“我一直以为当初选择谢聆听只是因为对你的不甘，后来我才知道，我一直爱的都是她。”
　　他侧头，目光对上她的：“对不起，林攸。”
　　林攸怔住，感觉心脏在颤抖，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没能消化他刚刚的那番话。
　　所以一切都是错误吗？我们的相遇也是错吗？那两年更是错吗？
　　她没问出口，林攸这样的人是最不会把自己内心里的软弱表现出来。
　　“没什么对不对得起的，我爱钱，你知道的。”
　　薄靳言有些错愕，但是可以用钱解决的事情是最好的。
　　“你想要多少。”
　　“薄氏百分之五的股份。”
　　……

　　谢聆听终于开口了：“他给你了？”
　　林攸丝毫没有开心的表情，甚至自嘲道：“当然。”
　　薄靳言不会拒绝的，她知道。

　　谢聆听低头继续吃饭，刚听她说了很久，辣汤已经凉了，她只喝了两口。
　　林攸见她没什么反应，想究根问底：“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谢聆听头的没抬的说：“我要说什么吗？”
　　林攸笑了笑摇头。
　　谢聆听从桌子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擦擦嘴，站起身瞧了瞧盛颐，又把目光落在林攸脸上。
　　“那天警局打你的事情，我很抱歉。”
　　林攸静默一下：“没关系，当事人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冲动。”
　　再加上王梣用她的名字为非作歹。

　　突然间，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就化解了。

　　谢聆听没和盛颐一起走，她一个人打车回去公寓。
　　楼下有搬家公司的车，看来楼里又来了新户。
　　她没有心思去和邻居讨好关系，也只有楼上的老奶奶经常会给她送自己做的年糕。

　　谢聆听想绕过去，余光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探着脑袋，试探性开口：“薄靳言？”
　　被叫到名字的薄靳言直起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纸箱。

　　谢聆听看到正脸后，呆呆的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逃开还是面对。
　　他步步紧逼，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强迫她去直面自己的心。
　　薄靳言把箱子重新放回车上，搬东西的工人忙前忙后，时间停止的只有他们。

　　谢聆听叹口气先败下阵来，她想直接上楼可脚根本迈不开，嘴也不听使唤：“你搬来了？”
　　薄靳言点头，没作声。
　　谢聆听一头雾水，据她所知这栋楼都有住户。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凭他的本事，这很简单。

　　谢聆听从他旁边走过，薄靳言跟着她进了电梯，谢聆听按了七楼后，他紧跟着按了八楼。
　　谢聆听愣了会，八楼住的就是那位慈祥的老奶奶。
　　“你给了老奶奶多少？”
　　薄靳言手插口袋，眼睛看着电梯门。
　　“一栋别墅。”

　　谢聆听忍不住咳嗽两声，薄靳言竟温柔的轻拍她的后背。
　　“她年纪大了，儿女不在身边照顾，我知道她对你好，所以在别墅里安排了两个阿姨照顾她。”
　　那栋别墅是给奶奶养老的。

　　电梯在七楼停下，门打开谢聆听头也不回就走出去，公寓门就在电梯对面，她正按密码，头上有阴影盖过来。
　　薄靳言把密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谢聆听知道他一定会跟进来，没管。

　　他眼睛落在各处，家里面不整洁，沙发上甚至放满了抱枕，一个人都坐不下。
　　谢聆听去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顺便拿走了两个抱枕给他腾位置。
　　薄靳言坐下没去碰水，见谢聆听还要去忙，他直接把谢聆听拉到腿上坐着。
　　谢聆听还是不适应，挣扎着要起来，薄靳言箍紧她，低声道：“没位置了。”

　　谢聆听看着那些抱枕，突然就烦了，当时在网上买明明那么喜欢。
　　薄靳言随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他是想把抱枕收拾走拉她坐下的，最后直接改了动作。
　　她和他对视：“新邻居，客做完了吗？”
　　薄靳言拇指隔着上衣磨砂她的腰，眼角向上扬起：“他们还在搬东西，你要把我赶出去吗？”
　　谢聆听毫不留情的说：“对。”
　　他表情变化特别快，仿佛刚刚的笑容不存在般，此时像委屈小狗：“新邻居那么狠心吗？”
　　谢聆听看到他的表情想笑，趁他松懈立马起身。
　　脸色不冷：“我一直都这样。”

　　薄靳言上半身朝前倾，一杯水饮下，不知怎么的，他喉咙很干，从她坐在他腿上开始。
　　谢聆听还想说些什么，薄靳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竟然是谢聆听的声音。
　　听着迷迷糊糊，很像梦话。
　　他在接电话，她不好意思说什么。

　　只见电话挂断被装回口袋里，薄靳言随后也起身。
　　谢聆听先发制人：“你铃声怎么回事？”
　　他不是没在她面前接过电话，可之前铃声还是手机自带的那种。
　　薄靳言走近她，微微弯腰脸凑近她的脸，说话时，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我怕以后睡不好觉所以录了个音晚上听。”
　　谢聆听快炸了：“什么时候录的？”
　　“还记得在淮安的那天晚上吗？”

　　是他们一起睡的那天晚上，他把她紧紧锁在怀里，他的胸膛贴紧她的后背。
　　薄靳言瞧着谢聆听渐渐红了脸，继续说：“那天晚上你说梦话，我录的。”

　　刚刚手机响起的时候她听的还算清楚，大概是：“打他，他来追我了，快抱紧我……”。
　　声音很委屈很害怕。

　　薄靳言颇有兴趣：“梦到我了没？”
　　她根本记不得自己做了梦。

　　“你录就录，做成铃声干嘛？是不是变态？”
　　他直起腰，突然深情的盯着谢聆听一字一句的说：“我想听你的声音，在每个不经意的瞬间。”

　　她的声音对他来说是一种治愈，是他的安慰，是他的解药。
　　即使见不到面，他也想能听到声音。

　　谢聆听一愣一愣的，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还没缓过来，薄靳言抬起手轻弹了下她的脑门：“他们搬好了，我去收拾收拾。”
　　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略带请求的说：“不帮帮我？”
　　谢聆听还在愣，还没拒绝就被薄靳言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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