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纪事

　　温宴钊一行先往北上，去椋州花家，花氏离家多年，回家娘也不过两三回，花家自来就奉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法则，当年两个铺子做嫁妆就把她嫁给白有良，还不是看上白有良有几分学识，以为能高中，好有利可图，但白有良高不成低不就，还得花家搭钱铺路，后来花家也不抱希望，把他们撇在锦城十来年没管了。
　　花氏就想去花家做个了断，白曦往后做了王妃，少不得要和花家来往，温宴钊这么宠着白曦，保不齐就要行方便通路子，花家是商户，虽守着祖上那点子清高遗留，但到底从商多年，骨子里那钻营劲儿可少不了，带他们亲自见一遭，最好白曦能在花家吃点苦头，往后温宴钊才不会管花家的事。
　　况且他母亲去了多年，继夫人向来眼里没她，她来跟老父亲磕个头，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

　　走了一天半，终于到了椋州，他们是午时到的，白曦瞧着外面的那些铺子，不自觉就揉揉肚子，拉着白京京看，“椋州的盐水鸭跟锦城的不知道味道差多少。”
　　白京京挑眉，“这是馋了还是饿了？”
　　白曦鼓着腮不说话了，温宴钊听到了，笑道：“伯母说去花家，到了花家再吃饭也不迟。”
　　白曦闷闷应了一声，她倒是也不急，要在椋州停两天呢。
　　花家在一条挺繁华的街上，高门大户，朱红色大门，一面匾额，上书“花宅”两个字。
　　门口两个灰衣小厮守门，见门口停了三辆青布篷马车，灰扑扑的，他们家往来的可没有这么寒碜的。
　　于是这两个小厮连站直了都不愿意，直接老远就喊道：“你们干什么的，赶紧走开！”
　　葛妈妈先下了车，扶着花氏出了马车，等人都下来了，花氏才道：“你去通报，就说花思艳回娘家来了。”
　　那小厮一听这名字，倒是一个激灵，倒不是他知道花思艳是谁了，他不是家生子，才买进来几年时间，不过花是他主人家的姓，又说回娘家，定然是主子了。

　　等人通报了，这才开了个小门，让一行人进去。
　　温宴钊看花家这架势，怕是对花氏母女不是很满意。
　　他低头看一眼白曦，小姑娘正没心没肺地揉肚子呢，看来是真饿着了。
　　花氏一行人被引着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花厅，堂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头发花白，穿着靛青色对襟长衫，正端着盖碗喝茶。
　　两边各坐了几个女眷，瞧着应该是老妇人的媳妇。
　　花氏带着白曦磕头，“给母亲请安。”
　　白曦也磕头请安，“给您请安。”
　　贾氏放了茶碗，嗯了一声，“起来吧。”
　　等人起来了，贾氏看向温宴钊三人，“这是？”
　　“这是京京，豆豆的姐姐，这位连相公是她相公，至于这位，是豆豆的未婚夫婿。”
　　贾氏只是这样一问，倒不是真要知道他们是谁，随意应了声，“坐吧。”
　　进来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白曦就知道她娘在花家如今的地位了。
　　她默默跟着她娘坐在下首，听这一家子女人说话，个个夹枪带棒，不是说她娘和离，就是说她娘卖了铺子进京是胡闹，说着说着就开始说她和温宴钊了。
　　她二舅母吊着眼睛用眼角睇她，“豆豆岁数小没经验，瞧着长得好的就要跟，大姐姐也不劝劝，咱们家的女孩子，嫁的最不好的也是西城书院的教书先生，不是我嘴碎爱说，这位温先生念过几年书，师从哪一位？”
　　温宴钊听她们这话，只觉得好笑，还来不及分辨，白曦就先笑开了，“舅母这话说的，我哪里比得上你们家的姐姐妹妹，锦城那么丁点大的地方，莫说是什么大儒，读书人都没几个，温宴钊没别的好，有一把子力气，去京城讨生活，饿不死为上，哪还管得了其他。”
　　二舅母被堵的一噎，眉毛一皱，“舅母为你好，你也别嫌弃舅母说话难听。”
　　白曦笑的两只眼睛都弯成新月了，“对对对，我知道，头一次见舅母就觉得舅母亲切，看得出来舅母是个热心肠的人，不知道表兄现如今在哪里高就？表妹定了哪家的亲事？”
　　二舅母气了个倒仰，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她家两个儿子一个读不进书，一个好色掏空了身子，没一个有好差事的，下面一个小妹妹，将将十四岁，一脸的小麻子，别人家的女孩子十三岁就开始说亲，她们家的可就无人问津了。
　　贾氏颇有威慑力地看了一眼花氏，示意她管管白曦，别让她这么口无遮拦。
　　花氏好整以暇，端着一杯茶喝一口歇一下，完全没看贾氏的表情。

　　大舅母平时和二舅母用不对付。贬低大姑子这事上倒是出奇一致。
　　她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看上去有些刻薄，一张涂的艳丽的大红嘴一动，道：“我听说豆豆没念过几年书，哎哟，可怜见的，都怪她那不争气的爹，这么多年就窝在锦城那鸟不生蛋的地方，你瞧三姐夫，也是同进士出身，才五年时间，不也是到地方做县太爷，我可听说了，明年就能往上升呢。”
　　白曦委屈道：“大舅母说的正是呢，可不就怪我那不争气的爹嘛，唉！要是当年娘嫁的好些，哪里轮得着遭这些罪呢。”
　　“……”大舅母把自己绕进去，连婆婆都骂了一顿。
　　谁不知道当年花氏嫁白有良是贾氏撺掇的。
　　果然，贾氏一张脸黑的彻底，重重咳嗽了一声，“好了，我也乏了，安排他们到弄雅轩住下吧，你老爷忙，等晚上有时间了再见你们也不迟。”

　　一个老婆子把他们带到弄雅轩，什么话也没说，趾高气扬的走了。
　　弄雅轩不大，带正堂一共五间房，不过也无妨，能住得下。
　　白京京小两口在西厢住下，花氏可不跟白曦这丫头住，她和温宴钊腻腻歪歪，自己不想看了生气。
　　花氏住正房东侧间，白曦和温宴钊住东厢两间房。
　　也不知道这花家怎么安排的，温宴钊一个外男和未婚嫁的女孩家住一个院子。
　　总算住定了，白曦也饿的都生气了，看花家的意思，根本没有要给她们饭吃的意思，她可不会委屈了自己，换了身衣裳重新梳洗过了，便去挨个敲门叫人，温宴钊正想带她出去。
　　白京京听到声音开门就看到他们两个站在门口，想到之前进花家之前白曦就饿了，估计都饿坏了，笑道：“这会子可能尝一尝椋州的盐水鸭与锦城的有什么不同了。”
　　白曦撇嘴，“好小气的首富家，一顿饭都不给我们吃，幸好带了几个钱出来。”
　　旁边一个扫地的妈妈狠狠剜了她一眼，白曦仿若未觉，牵着白京京往直接出门去了。
　　连衡挑眉看向温宴钊，温宴钊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算是看明白花氏的用意了，怕他们年纪小重情义，以后进了京林家定然是要借着风头行事，若不明就里，他真的会因为这事白曦外家多有关照。
　　不过如今这境况来看，林家这女眷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花氏有这样的想法，女眷做的这样难看，来了男客，却没有男主人待客，可见林家全是眼高手低假清高。

　　白曦一路问话一句前行，顺利出了花家大门，悠悠哉哉上街去了。
　　贾氏听了下人回话，敲木鱼的手都没停一下，淡淡的嗯了一声。
　　花家那些女孩子听说了锦城那乡下表妹来了，聚在一起吃点心拿她取笑，又听说她带着她那庶姐姐夫还有未婚夫婿出门吃饭去了，笑的喷茶的喷茶，咳嗽的咳嗽，眼泪都笑出来了。

　　晚间的时候白曦终于见到他外祖父，花老爷六十来岁，矮胖矮胖，白嫩嫩的，看上去有些油腻。
　　一见了多年不见的女儿外孙女不是问候，第一句话就是责骂，骂花氏蠢钝不知道扶持夫君，骂白有良是个白眼狼不知上进，骂白曦不知廉耻，总归一顿饭白曦没吃三粒米。
　　最后吃完饭花老爷还在喝茶，白曦又开始笑语盈盈的说话了。
　　“外祖父儿孙绕膝，如今不缺我和娘亲承欢膝下，今日去了京城，不知道前程如何，虽卖了两间铺子，但不知道京城赁房买屋用钱多少，实在是怕得很，不知道外祖父能不能给些银两，也好让我们有个转圜的余地啊。”
　　花老爷一口茶呛在嗓子里，瞪圆了眼睛，一拍桌子，“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家家的，你如何开口闭口都是钱，你爹你娘怎么教的你？”
　　白曦一蹙眉，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二舅母家那色鬼表兄差点就腰一软滑下凳子去了。
　　“唉！外祖父不知道，我们家虽说看着光鲜，其实没几个钱，这次走得急，铺子都折卖出去了，到了京城说不定租房也没钱，您就发发慈悲吧。”

　　花老爷气的拂袖离开，贾氏似笑非笑睨一眼花氏，也跟着走了。
　　花家人三三两两走的差不多了，花家大舅装模作样的叹气，“大姐，咱们家有规律，外嫁女可跟家里再没关系了，你也别怪爹心狠。”
　　花氏早就不对他们抱希望了，笑着点头，“我知道，明儿一早我们就走，也不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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