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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尔图
等潇潇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像是散了架,被车轮碾过似地。
身下是冰凉冰凉的草地,模模糊糊地似乎看见火光闪烁,无意思地哼唧了一声,发出微小的声响,挡住她眼前光亮的大山缓缓移动,转过身来,越来越清晰的景象霎时让她混沌的思绪一下子惊醒,睁大着眼睛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人。
“醒了?过来。”声音是低沉的,一点都不可怕,甚至是温和的。
潇潇有些意外,但还是顺从地爬到他身边去。
柴火噼啪噼啪地响着,铁塔的眼睛只看着火堆,沉默着,仿佛刚才叫她过来的那人不是他。
敌不动,我不动,潇潇还记得他手下的人是如何残杀商队的人群,这个人虽然没有说一句杀人的话,可他是头儿,自然,那就是他的意思。这样的人,她从前也见过,只是,那时的她还是郡主,只有她杀人,没有人敢杀她,草菅人命这种事情,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前提是,你不是那个被害人。
“信在哪里?”依旧是那把声音,沉静的。
突然间,心神一惊,他……怎么知道?低垂的头,脸上接连变换了好几种脸色,不敢出声。
“小郡主,你不必掩饰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铁塔转过头来,黝黑的一张脸上,一双大眼印着火光熠熠生辉,大胡子掩去了脸上的表情,就这般,沉沉地看住她。
潇潇的手有些颤抖,死死地握住拳头,脸上却极力在维持着平静,死死地咬住牙关。
“我耐性并不好——”他缓缓道,
潇潇咬咬牙,大声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自己去找,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好汉!”
铁塔一丝错愕,沉的声音至他喉咙中发出“嗬嗬……”的笑声,又似乎是某种野兽在暗夜中的低吼,“的确,我可以派人去找,只是有点费时。”伸手,缓缓地靠近潇潇脏脏的脸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你可以选择不说……”
痛……潇潇强迫自己的眼睛不逃避,两人对视着。终于,还是败下阵来,瞥了开去。
“飞鹰……”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度。帐外的人脚步渐近,正准备掀开帘子。
潇潇不知从何而来的第六感,只觉得心下一片冰寒透骨,冲口而出,“我说!”
铁塔看着她,“你很聪明。”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道,“但是,太迟了。”
不等鹰眼走进,潇潇一把扯住铁塔的袖子,急忙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告诉你在哪儿。”他冷眼看着,飞鹰的手已经拎住了她衣领,潇潇就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徒然间不知从何涌起一股气力,死死地抱住铁塔的手臂,眼泪说时迟那时快,汹涌而出,“我说,求你了……”
铁塔微笑着,摆了摆手,飞鹰松开。
“在……云间客栈的……马棚里。”
铁塔微笑地听着,“早点听话不就好了么?”他抽出抱在潇潇怀中的手。
飞鹰上前,将潇潇拖了出去。
“你骗我——”潇潇凄厉地尖叫,那些被拖进某些帐子里的女人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她闭着眼睛也能想到!她疯狂地挣扎,整个人坠在地上,腿脚不住地蹭动反抗。飞鹰看出了主子的意图,存了戏谑的心,气力虽大,却由着她揪着他的袖子在地上撒泼打滚。
帐子外的男人们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有的人还吹了声口哨。潇潇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罪魁祸首,小兽一样的狠辣。
铁塔看够了玩笑,挥挥手。飞鹰手上一使劲儿,潇潇的两个胳膊就被他卸了下来,潇潇尖叫一声,满是土灰的脸蛋上滑下两道泪水,人却晕厥了过去。
草棚里,她被拴住了双手双脚,臭烘烘的动物腥臊味混着米田共,她颓然地靠着木桩坐下。
抬头,满天星辰却无心欣赏,叹了口气,就着木头闭眼。整个世道都抛弃了他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安辰不要她,父亲死了,全家流放,一夜间从高高在上的王爷府,沦落到在流放漠北,父亲要她好好地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那是他用自己的性命好不容易换来的,一家子无主孤魂的苟延残喘,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要为什么而活下去,以前浑浑噩噩地活着浑然不觉,现在却只觉得揪心,拼了命都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随了父亲随了母亲不好么?什么都不用去想。眼泪缓缓地从她眼角滑落,她吸了吸鼻子,依旧闭着眼。
想要报仇,何其的难?从押解的队伍中逃出来后,她一路东躲西藏,饿过肚子,被人追打过,生过大病,好几次几乎死掉,锦绣堆中长大的潇潇,几时受过这样的哭,可是,老天不长眼睛,非要让她活下来,活着挨到了边城。
她虽不知道铁塔要信做什么,但却知道铁塔,绝不可能是安朝的朋友。
这样的信,到了谁手中,都不是一件好事。他这般急切地想要到这封信,甚至不惜装扮成匪徒打劫两国商队,对这封信,看得出是志在必得,他……是琉璃国的人,上将军曾兀西的政敌?
她不曾想过以信件要挟曾兀西能成功,但是,如果信件到了他敌人的手中,只有两种可能,一为了表示与安朝永远和睦相处洗去,曾兀西被他们的王杀掉,这件事一笔勾销,二日益强大的安朝威胁到了琉璃的统治,琉璃的王借题发挥,一举南下。
潇潇微微地笑了笑,世事总不能尽善尽美,漆黑的眸子在黑夜中缓缓地扫过,帐篷里的还有些微的火光,那般强壮的人,如无意外,应该是琉璃王的最头疼的那个弟弟,北院的王爷,乌尔图。
次日清晨,还未等潇潇完全醒转,就被抓上了马背,换过装束的野狼们精神抖擞,仿佛一瞬间从马贼变成了骑兵,整齐划一的队伍和装束,潇潇意外地发现,原来同一件衣服,穿正面跟穿反面,穿齐整与随便挂条袖子在腋下,原来是可以有如此大的差异。驮着她的人是乌尔图身边的一个近侍,背着长弓羽箭,正是那日一箭对穿了马夫的男子,从打劫商队到跟随主子回到北院王府的那么长一段时间里,潇潇就没看见他说过一句话。即使是站在乌尔图身边,接受乌尔图命令的时候,也只不过是点点头。哑巴近侍?潇潇沉默着想,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但是只怕即使她的肚子响声震天,也被这疯狂奔驰的马声掩了过去。
及至到了进了城,到了王府门口,潇潇两腿软得,连下马的气力都没有了,正踌躇着,哑巴伸手,潇潇抿了抿嘴,还是握住了,在他帮助下下了马,颤巍巍的脚晃了晃,勉强站住。果然,与她想的一样,铁塔正是北院王爷乌尔图。
潇潇被安排在北院院东的一排房子中的某一间。素净简朴,看来是间刚收拾好的下人的卧室。估摸着隔着乌尔图住的地方,也有好几栋房子。院子里光秃秃的,只在正中种了棵歪歪扭扭的枣儿树,跟它的院子一般也是灰蒙蒙光秃秃,又瘦又小。
唯一的好处,就是够清静。领她来的下人走后,整间院子就剩下她一人,桌上放了盘糕点,硬邦邦的馒头切成小块状,一壶茶水。潇潇管不了许多,饿了两天的肚子,抓起盘中的食物,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干巴巴的馒头吃起来分外香甜。
至于乌尔图为什么不拿了信就宰了她,还把她养在府中,实在是想不通,切,横竖一刀,好死不如赖活着,想他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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