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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心怀疑
威廉·李是那种很典型的人。
固执的感性主义者，但同时又忠诚地维护着他心中的唯物主义价值观。
他在心中预设了一个“超能力现象并不存在”的立场，而外力几乎是不可能撼动这个立场的。他的这份固执使得我即使绞尽脑汁，嘴皮子都要磨烂了，也没能在那天说服他。
这不由得让人羡慕起山姆先生。
当时我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超能力的设定，基本没有费他什么唇舌。
不如说，我期待着这种展开，所以当他向我展示这种可能性的时候，我自然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如果威廉·李不相信泽诺因子的存在，事情就无法推进了。
下定决心要说服他的我，花了几天的时间把工作报告的初稿写完。一大早跟着山姆先生去他的办公室，借用了复印机，便前往三楼。
“今天好早，苏。”威廉·李穿的还是船上发的患者用制服。今天他没有穿装有拘束扣的外套，身上只有一件深色的T恤。
他的整条右手，胸口以及肩部的大面积白色绷带，在服装和肤色的对比下，晃眼地让人心惊胆战。
我关切地问道：“你的伤势愈合的如何了？”
黑发青年尝试活动右手的手指关节：“吓到你了？抱歉。只是些皮肉伤，没什么太严重的。”他观察了下我的神色，又补充道，“当然，有些地方还是封了几针的。只要不剧烈运动，日常活动已经不受影响了。”
我回忆道：“那就好。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连起身都很费劲。”
威廉·李微笑道：“嗯，这都多亏某人不再加重我的伤势了。”
“……抱歉。”
“你没有为他人道歉的义务，别放在心上。”威廉·李用没受伤的左手撑着下巴，样子十分惬意，“所以，今天有何贵干？”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的复印件，摆在桌上，示意青年道：“这张照片，你有何感想？”
威廉·李凑近了一些，有些莫名其妙：“嗯……房间卫生打扫的很糟糕，这么大一块黑色的油迹。这是黑色的还是别的深色？黑白照片看不出来。”
我有些紧张地瞟着腕上的体征监测仪器，对他解释道：“这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更确切的说，是他残留下来的物质。”
威廉·李的心跳甚至没有乱一下，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样啊。”
“反应也太平淡了！这不是赤裸裸的证据吗，超自然现象存在的证据！”
青年叹了口气，道：“什么啊，还想着要说服我？真是有毅力。”
“超自然现象的定义，就是用科学理解和自然法则解释不了的现象。一点骨头渣都没剩下，人变成一摊油状物了！这不是超自然现象，还能是什么？”
“嗯……”威廉·李短暂思考了一下，“用强力的炸弹，肯定能做到吧。”
真是张口就来的不负责任言论。
“做不到。如果是炸弹的话，受害者所在的周边环境不可能不收到波及。如果要做到把人化成粉末的程度，至少需要炸掉整栋楼的剂量。但实际上，连ta身后的墙壁贴纸都完好无损，连一点烧焦的痕迹都没留下。”
“嗯，精准打击——那就是激光枪？”
“更不可能，要把13个人变成这样，所需的电池至少要堆满一个小仓库。”
“那就是在远处，租了个房子用激光狙击？”
“有些人可是在没有窗户的走廊和浴室里被杀害的，激光又不是幽灵，怎么穿墙。再说了，现在根本没有能当真正武器使用的激光枪，虽然这个概念从很久以前就有了。以空气作为媒介导致的能量流失，可是尚未攻破的大难题……”
青年打断我道：“那只是你以为的吧。说不定在什么秘密实验室，已经攻克了？难道苏知道全世界科学家的研究进度吗？”
他的发言是如此的胡搅蛮缠，又令人一时间无法反驳。
见我迟疑，威廉·李点了点我给他展示的黑白照片，道：“这个，也许是被 PS 过的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我亲眼见到……！”
“嗯？苏也跟我一样，在事件发生后陷入昏迷了不是吗？随后立刻被转移到了轮船上，还失去了记忆。你怎么会亲眼看到现场了呢。”
“我说的是，我读过警方记录的案件卷宗，这照片就是文件里附着的。”
“你为什么觉得那是警方的卷宗？”
“因为上面有 NYPD 的标志，还有档案编号……”
“你以前见过纽约警方的档案吗？”
“……没有。”
“所以有可能是仿造的。你应该也不具备甄别真假文件的能力吧？”
“……”
“即使卷宗是真的，你也不可能是从警局直接拿到的吧。这种文件过一过他人之手，很容易作假的。也许图片和受害人的描述被修改过了……你能保证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我……不能。”
威廉·李贴近玻璃，轻声道：“说起来，也许事件本身……也是假的也说不定呢。”
我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会！如果是那样的话，那……”
“我明白的。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家公司对我们的所作所为，连一丝正当性都不存在了。苏肯定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吧。不愿意相信他人的邪恶，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是单纯的受害者。”威廉·李撤后，靠在椅背上微笑道，“所以，当有人喂给你超能力的故事，你就欢喜地吞下了。”
他的这番话带给我的冲击是如此之大，我的大脑仿佛有一小部分塌陷了。
我瞠目结舌的傻样子却逗笑了他：“呵呵，你竟然这么吃惊，难道你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吗？”
我沉默地摇摇头。
“不逗你了，”黑发青年很快止住笑意，道，“我先声明一下，苏告诉我的事，包括超能力的部分，我大体都是相信的。”
“……但你上次不是否认了吗。”
威廉·李点点头：“是呢，这几天我想了想，觉得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在一切合理的答案都被逻辑排除后，剩下的那个因为主观，所以被贴上“不可能”的标签的答案即为正解’，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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