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义妹柔弱不能自理

作者:澄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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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4 章


      侍女过来奉茶,霍明宣接过手,仿佛很无奈的样子,“天下女子何止万万,世子何必强人所难。”
      客厅再次陷入静默,过了会儿,就像在没话找话,李策打发无聊般问道:“若没记错,这位裴姑娘便是上次与霍侯同行的女子,她确实只是霍侯的义妹,对吗?”
      霍明宣闻言,放下茶盏的手顿了顿,而后抬头看了看伊人。
      她不期然间撞上了霍明宣的目光。
      霍明宣身上赭色官服在橙黄灯火下仿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回京这段日子,不同于在边疆的风吹日晒,他的皮肤渐渐显出原本的颜色,这人之前就很像国子监里应考的俊秀书生,现下更像个玉琢成的人,面颊线条柔和俊逸,那双眼睛更似携着璀璨星辰。
      烛火落在霍明宣的眉眼间,他的神色波澜不惊,和往常一样平静。
      田氏起身的动作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在众人的注视下,田氏疾步走到霍明宣跟前,声音颤抖着道:“事到如今……侯爷,我不能再瞒你了。”
      “啪嗒”一声,秦夫人的茶盏险些没端稳。
      李策眉间微动,挑了挑眉。
      就连裴伊人也很疑惑,不知道田氏会说什么。
      田氏两手攀扯住了霍明宣的衣袖,期期艾艾的道:“本想着等霍老爷的孝期满了才好说的,但现在这个情形,实在是不说不行了,侯爷……”
      她的嗓音有些哽咽和激动,“其实伊人的爹裴大已经在乡下给伊人许了人家,聘礼都已经下妥了,就等伊人回裴家庄便行迎娶。”
      “本应进京后就跟侯爷禀告的,只是到了京城诸事繁杂……” 先是裴柱被打,之后被取消省试资格,接着便是秦夫人邀请过府小聚,田氏道,“事情一件接一件,便一直没来得及说,现在既已提了,还请侯爷赏个恩典,放伊人回乡下嫁人吧。”
      霍明宣问田氏:“婚书呢?”
      田氏忙探了探袖子,“因最近一直记挂这件事,可又一直忘,我便将伊人的婚书贴身收着,侯爷请看。”
      那纸婚书是折好的,边角的痕迹昭示着确实有段时间了。
      霍明宣没有打开看,将婚书递还给田氏,而后望向伊人,语气颇为疑惑:“为何没听你提过?”
      事实上,裴伊人也是刚知道。
      她自然不能这么说,只好点点头。
      霍明宣以一种哀其不幸的语气问她:“你爹娘把你卖掉一次,你不怕会有第二次?”
      裴伊人的回答听着又弱小又可怜,“那大约就是命吧,伊人认了。”
      霍明宣收回视线,好半晌才道:“好。”
      静默的氛围被一阵极低的抽泣声打断,伊人不明所以的环视左右,只见秦夫人拿着帕子擦拭眼角,正抑制不住的流眼泪。
      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秦夫人仓促间对上她的视线,鼻音很重的道:“能见你有个好归宿,伊人,我真是……真是满心的欢喜!”
      她的话音才落,李策便讽笑了声,他上下打量了番裴伊人,而后起身与秦夫人道:“告辞。”
      差不多是世子出门的前后脚,文婉婉也匆匆来了客厅。
      她换了身素净许多的衣裳,脸上妆容寡淡了些,原先在发上插着的两支玉簪也一并取了下来,现下身上一星半点的装饰品都寻不见。
      霍明宣起身与秦夫人告辞,经过她身边时,文婉婉小声唤他表哥,霍明宣看了她一眼,颔首示意,便没有再多做停留。
      裴伊人和田氏相继告辞离开文府。
      秦夫人一路相送到了大门外,问田氏:“还不知伊人许的是什么人家?”
      田氏道:“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门庭,但人家世代教书育人,更不嫌弃裴家破落,当时听说伊人还有两年多才能回裴家庄,人家也愿意等,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
      秦夫人方才哭的狠了,这会儿眼角还有些红,鼻音听着倒是轻了一些,她欣慰着道:“那当真是极不错的,便是这片心意就实在难得。”
      她说着挽起伊人的手,上下打量了遍,“伊人这身衣裳也太素了,夫人带伊人回家待嫁总该是要让她穿的鲜亮了才好见未来公婆的。”
      又扭头与田氏道:“现让裁缝做只怕来不及,婉婉和伊人的身量相近……这会儿天晚了,明天吧,我让人送些婉婉还没上身的衣裳过去侯府,再有一些珠宝首饰,若有什么缺的夫人定得告诉我,我一并准备妥当。”
      田氏刚要出口婉拒,秦夫人正说在兴头上,又道:“我这心里实在欢喜伊人,在京中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很有些舍不得,但女儿家大了,留是留不住的,等夫人和伊人离京时务必告知我一声,我要给伊人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秦夫人说话太快太密,田氏好半晌插不上话,到最后只有感谢的份儿,躬身道:“既如此,先谢过夫人美意了。”
      “田夫人不必客气。”
      -
      管家也听说了伊人即将回乡的消息,这天刚蒙蒙亮,齐叔过来兰厅,伊人在里面整理房间,平时这里的洒扫大多是她和时草亲力亲为,实在抽不出空才会交给白鹭白鹇做。
      齐叔叩开门,兰厅四把椅子,他每回过来坐的都是同一个位置,屋外天色还早,细碎的光从兰厅的窗棱上洒落,落在地上的影子像一幅运笔洒脱的水墨。
      时草过来递茶,齐叔道谢端在手里,问伊人:“姑娘回乡的日子已定好了吗?”
      伊人也坐到椅子上,端起一杯热茶暖手,到了这时节,她的身上还是泛冷,说话声一如以外的轻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太后寿诞大庆前动身。”
      齐叔心算了遍,也就不到一个月了,他有些诧异:“时间这么赶?”
      田氏在京城住不太惯,裴柱更是整天闷在客栈里,如果不是为了等她一道回去,他们早就走了。
      “侯府诸多事宜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伊人轻声道,“我已和秦夫人商议过,账册库房支取一类交给白鹭,家事往来仆妇禀事陆续会交给白鹇。”
      “至于上阳那边,侯爷回京后,太夫人有来信让我闲暇时回去一趟,但现在想来是不用了。”
      裴伊人望着茶叶在盏内浮沉。
      侯府除了霍明宣的饮食起居外,没有第二个真正的主子需要伺候,他的衣物一贯是由白鹭打理的,如果白鹭无暇抽身,以后也可以交给别人,饮食上就更不用费心思了,霍明宣在吃的上面不挑,而且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朝廷忙,在侯府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齐叔先是偷摸着叹了口气,接着为她道贺,“在这里先祝姑娘良缘夙缔,佳偶天成。”
      裴伊人浅笑应道,“谢先生良言。”
      时草将管家送走,还没回兰厅,便听见角门那边传来脚步声。
      她探头出去,只见小丫鬟领着田氏,正火急火燎的过来,田氏额角上满是汗。
      小丫鬟指着兰厅的方向,扶腰歇了一歇,道:“田夫人,就是这里了。”
      -
      兰厅的门紧闭着,白鹇几次拿茶拿点心过来,都被时草在外面给拦住了。
      她听说田氏着急忙慌的过来侯府找裴伊人,也不知道她们在里面聊了些什么,这会儿眼看快到正午了还不见田氏出来。
      白鹇端着茶点候在门外,准备趁时草不留神的时候进去一探究竟,然后厨房负责采买的仆妇匆匆过了来。
      白鹇这些天刚接手侯府的内院日常,仆妇从前是直接禀给伊人,现在则是先去问管家齐叔,齐叔会从仆妇禀来的事项中挑一部分并不着急,也不会太难分辨的交给白鹇决断,以免她刚上任就手忙脚乱。
      另一方面,如果观察到白鹇并没有主理内院的能力,齐叔同样会将白鹇的表现总结给霍明宣,如有必要,会重新挑选新的主事。
      所以在这段考验期内,白鹇处理事情桩桩件件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每回都是亲临现场,生怕遗漏任何细节。
      白鹇将茶点放到一旁,往树荫底下走,负责采买的张婆子跟在她身后边走便道:“……太后娘娘大寿将至,城中各处戒严,这城里的物价便一日赛一日的涨,这月鱼鲜比上月贵出一倍不止,本也不是大事,但那鱼鲜最不禁储放,在缸里养个两三天还成,日子长只怕要有损耗。送鱼鲜的小哥还在厨房等着,还请鹇姑娘给拿个主意。”
      白鹇听完仆妇的描述,回首看了眼兰厅紧闭的房门。
      裴伊人下个月就会离开侯府,她这份来之不易的差事能否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却是只看这个月的。
      她以袖做扇,心里一阵计较,当下随手指了一个小丫鬟去给白鹭报信,“我这边跟张妈妈去厨房,你去账房找我姐姐白鹭,让她回趟兰厅,要快。”
      小丫鬟不敢耽搁,当下便过去了。
      白鹭确实在账房,不过她没空。
      侯府开销错综复杂,白鹭先前在文御史府经秦夫人亲手指点过,并不会上来就头晕眼花,她此刻在专心致志的查裴伊人的账。
      账房先生说裴四叔一家在望京的开销,是从裴伊人的账上出的。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霍家太夫人曾经在信里和秦夫人提过,裴伊人虽然顶着霍家义女的名头,其实霍家的产业没一样属于她,她在上阳时补贴家里的那些玩意儿都是用自己月钱买的,太夫人说她从来不攒钱,是有多少花多少的主。
      霍老爷逝世前给过她不少金银玉器,太夫人曾以为她手上没什么钱,肯定会带不少去望京花销,但后来经查点,那些东西全封在箱子里,除了些画轴砚台,那些金玉她一件都没带走。
      这就着实蹊跷了。
      别的开销还好说,裴林在琼华楼时成日宴请师友,每天要叫两三遍席面,时不时还要叫上歌姬舞姬陪酒,这笔花销着实是不菲的,裴伊人的月钱才多少,如果这些钱真的是她自己付的,她付出去的这些银子又是从哪来的?
      这里面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她望着账册聚精会神的心算着,深觉这次总算是拿住裴伊人中饱私囊的把柄了,一想到裴伊人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走了,时间着实的紧迫,哪还有空往兰厅去听墙角呢。
      -
      入夜时分,北苑书房外风过林梢,角门处站着的侍卫远远望见有人走过来,光线暗看不太清是谁,待人走的近了,才认出提着灯笼的是裴姑娘,另一位妇人穿着打扮很是简素,并不像侯府仆妇,细看之下,似乎怀有心事,正满面焦急的模样。
      侍卫朝伊人道:“裴姑娘,侯爷刚从兵部回来,现下正和范将军在书房议事。”
      范副将和霍明宣时常一起回府。
      裴伊人提着灯笼,光线柔和婉约,她望着书房的方向,今日书房的窗户是打开的,副将站在窗前抻懒腰,远远望见她,似乎怔了一下,然后回身朝书房内说了什么。
      不一会儿范将军匆匆过来,语气颇为意外:“裴姑娘,你来找侯爷有事?”
      她站在竹林的晦暗处,素色裙摆上映着斑驳的竹叶残影,没有犹豫太久的点了点头。
      范将军领着她去书房,也是霍明宣正式入住侯府以后,她头一次来这里。
      白鹭在门外等着进去送吃食,看见她经过,目光微怔住,差点没拎稳红漆食盒。
      视线向后,便看见了田氏,白天白鹇给她传信,让她去趟兰厅,打探一下裴伊人和田氏说了什么,她忙着查裴伊人亏空的账册,没空去搭理,这会儿看见这两人过来书房,顿时意识到兰厅的那场谈话大约不是什么闲话家常,一定是有大事被她们忽略了。
      书房门打开,裴伊人和田氏进去又合上,房门紧闭,她想听里面在说什么,然而范将军之后从书房出来,吩咐所有人退下,晚饭待会再送,白鹭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书房此时灯火亮如白昼,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内里摆设。
      田氏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还请侯爷做主。”
      霍明宣在书案后坐着,对于田氏的哭喊表现的很平静,眉宇间无甚表情,“我这里不是办案的衙门公堂,田夫人若是来申冤的,只怕来错了地方。”
      伊人连忙上前将拉扯田氏起来。
      霍明宣翻开空白的信笺,提笔前看向田氏:“究竟怎么回事?”
      “侯爷知道,伊人有个不争气的弟弟,名唤裴柱,之前在上阳读书,仰赖山长青眼,这次荐他进京省试。”田氏抹抹眼泪,哽咽道,“前几日他去礼部报到,和几个国子生起了争执,被取消了省试资格,裴柱的堂兄裴林听说了这事,就帮裴柱上下疏通打点,礼部和户部的两位大人也当真高抬贵手,就把裴柱又给加上了。”
      “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裴林把我儿捎上,哪是有什么好事等着,他和十几个国子生一起商量着买试题,还一起贿赂了本次主考官,现在东窗事发,所有涉案的考生都被下了刑部大狱,裴林在牢里咬死我儿和他一起买了试题,官府当下就来客栈把裴柱抓走下了大狱。”
      田氏眼泪糊了满脸,擦拭着道:“我想去牢房看一眼,可那里根本不给探监,听说这次考场舞弊的主考官被判了斩立决,负责牵线的几个官员也都被判了绞刑,如果裴柱的罪名给坐实了,就要被打板子流放……”
      霍明宣坐在书案后,他听着田氏的陈述,期间没有打断过。
      田氏期期艾艾的道着:“……裴柱能不能再考我不奢求了,我只想他平平安安从刑部大牢里出来……他当真是被冤枉的啊!”
      霍明宣将信笺放到一旁,视线没有看向田氏,而是裴伊人。
      他的目光应该是有些含义的,可是伊人没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收回视线,“试题泄露,主犯从犯皆已定罪,只有国子生迟迟没有发落,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此刻除了他们三个,余下仆婢侍卫早已退至门外,房间内静悄悄的。
      今夜的对话只要不经外传,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裴伊人摇了摇头,“伊人不知。”
      明亮的烛火辉映在室内。
      霍明宣轻声道着:“世子李策进京时,虞澈在琼华楼为世子接风,这位虞大人是赵王旧部,在京中为赵王拉拢人脉。”
      裴伊人虽然不清楚他想说什么,但“嗯”了声,以表示认同。
      霍明宣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次她结合方才那个看不太懂的神情,终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个目光里包含着些许怜悯和不忍。
      霍明宣顿了顿,道:“虞澈就是刑部尚书。”
      在旁跪着的田氏,闻言蓦的瘫坐在地,好半晌后喃喃出声:“完了。”
      赵王日渐式微,虞澈为替赵王拉拢权势滔天的洛阳王府,想来无论如何都会卖李策这个薄面。
      李策的意思也很明白,只要裴家还有人在望京,裴伊人就别想了无牵挂的离开。
      霍明宣神色平淡的问田氏:“如果裴伊人和裴柱之间一定要有一个留在望京,田夫人留谁?”
      细微的摩擦声响在耳侧,是田氏在拉伊人的手。
      这个问题一经抛出,伊人很快明白霍明宣的言下之意。
      世子求亲那夜,霍明宣在文府时曾问她——你爹娘把你卖掉一次,你不怕会有第二次?
      他在试探田氏的态度。
      如果这时候田氏执意保住裴柱,恐怕会弄巧成拙,坐实霍明宣对田氏卖女儿的刻板印象,那么即使裴柱脱困,霍明宣也不会再答应放她跟田氏他们一起回家。
      但如果保住她放弃裴柱,按照情报司给田氏安排的身份,田氏并没有足够的理由舍弃掉独苗儿子去保全女儿,毕竟当年他们迫不及待卖女儿换买药钱。
      伊人连忙跪倒在田氏面前,哀伤至极,“娘亲,弟弟不可以连家都回不了,直接去流放,他挨不住的。让伊人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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