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义妹柔弱不能自理

作者:澄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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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9 章


      然而当天夜里,裴四做了个梦。
      梦里他给众人讲述此行在京中的见闻——堂堂长兴侯府,还有名扬天下的琼华楼。
      第二天梦醒,裴四意犹未尽,生平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家乡。
      再拖一阵子,只怕这些富贵见闻会被忘光,裴四顿时觉得多在望京待一天都觉得漫长。
      乍听说裴四叔要回家,伊人非常的震惊,但她怎么都拦不住四叔回家的步伐,只好让白鹭准备点特产给四叔他们带回去。
      这天飘着细雨,远在国子监的裴林起了个大早,专门从学宿来侯府大门外为爹娘送别,伊人出来的晚,只得见这场分别的后半场。
      裴林脸上的青肿已消下大半,只额角还有些淤红,掩在国子生的巾冠底下,这会儿环视周围,好像在找什么人。
      伊人猜想他大约在等霍明宣。
      昨日下午她听说裴四叔一家要离开,于情于理该让管家向侯爷通禀一声,管家后来回话,说霍侯明日休沐,可以送一送裴四叔一家,不过侯爷早上有事要出去一趟,回来的大约有点晚。
      她当时就琢磨,四叔火急火燎的想回去,必然是半天都不想耽误,肯定会在早上离开,霍明宣大约是赶不上的,就让管家婉拒了霍侯的盛情。
      裴四叔一家上了马车,他们这趟回乡带了不少行李,白鹇和管家领着小阁楼的四个婢女装卸打点,趁着雨势还小,抓紧去码头乘客船。
      裴林收回视线,再向裴四、杨氏和幺娘逐一告别,左等右等没等到霍明宣回府,便回了学宿。
      马车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四方街尾,裴伊人在门外略站了会儿,雨势越来越微,她探手伸向屋檐下,只有细微的水汽沾湿在指尖。
      “姑娘,仔细风大。”时草抱着件白色斗篷,紧忙给伊人披上。
      裴伊人垂首系着斗篷的衣带,抬首的瞬间,望见四方街的街头方向遥遥驶来一辆马车,和裴四叔他们走时乘的那辆极为相似。
      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前,车帘撩开,里面坐着的是霍明宣。
      今日伊人和他一起用早饭时,霍明宣匆匆饮了碗粥便出门去了,大约要办的事还是很要紧的,她没想到霍明宣会回来的这么早。
      如果他再早一点,说不准能赶上裴林和他爹娘依依不舍的场景。
      细雨霏霏,大约是见惯霍明宣穿官服的样子,原来他穿常服也是颇为俊逸的,很像国子监待考的书生。
      因为他显赫的身份,不管是长兴侯府还是文御史府,即使是秦夫人,都对他又惧又怕,有时候连裴伊人自己都快忘了一件事,霍明宣其实只比她大两岁。
      霍明宣没有下车,他与随行小厮吩咐了两句话,而后将手放下,车帘一并落了下来,遮蔽住了外间的视线。
      伊人站在门畔,小厮匆匆过了来,躬身道:“侯爷说今日休沐,带姑娘一道出门散散心。”
      -
      长兴侯府坐落于四方街,此处距离坊市并不近,因附近都是官宅的缘故,街面上也都没有什么人,而且今日又下了雨,所以一路而来,四下安静,只他们这一辆马车疾行。
      过了许久,伊人的耳边才有了喧嚣声,她撩开车帘望着外间,大约是到了太平坊。
      太平坊是望京仅次于永安集的坊市,往来者熙熙攘攘,街市开阔,有商贩叫卖,也有巾冠长袍的学子出入其中,这些繁芜的烟火气,和整日肃静清冷的长兴侯府截然不同。由昌平大街再向里去,摊贩少了许多,入目皆是鳞次栉比的楼宇,和透进空气扑面而来的脂粉气,行人中也多了些许身着丽服的女子,闻名天下的琼华楼也在这附近。
      一进太平坊里的铺子,那几个店家简直像看见了财神爷,忙不迭的跟在霍明宣身后听吩咐。
      这人买东西好像完全不看价钱,进了古玩店指着某几个器件就是,“这个、这个,包起来。”
      伊人在心里默默统计了下这趟出来花的银子,和侯府半年来的花销也是不相上下的。
      她从前和副将一起出门购置府上家具的时候,副将还感叹她花钱如流水,她那时就想,把侯府拆了又盖、盖了又拆,真正流水一样把银子花出去的霍明宣身边怎么会有副将这么节俭的人。
      难怪在她之前,一直都是副将帮他管理开支,估计霍明宣也知道自己花起钱来是没数的,得找个人监管着才行。
      在古玩店晃悠着晃悠着,霍明宣蓦的顿住脚步,露出了很恍然的神情,问店家:“这铺里最贵的是什么?”
      店家被问的一怔:“您做什么用?”
      “给长辈贺寿。”
      店家推出了一只纯金大寿桃和一柄玉如意,“这两个拿来贺寿就再合适不过了,您看,这柄如意,这种成色,
      除了我这里,整个太平坊您找不出第二把来。还有这只大寿桃,是十足赤金打造的,不掺一点假,就是价格贵了点,不过这才显得出您的孝心不是。”
      霍明宣点点头表示店家说的很对,“包起来。”
      站在一旁的裴伊人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太后寿辰将近,霍明宣却迟迟没有吩咐她准备什么寿礼,不是因为别的。
      是他忘了。
      趁着打包的间隙,店家又推荐了一样东西,“公子你看,这玉坠。”
      漆盒里装的仅是一块没有雕刻过花纹,甚至连字都没有的玉佩。玉坠通体赤红,质地瞧着也着实普通。
      霍明宣拿起来看了眼,“就这一块?有什么说法没有?”
      店家低声道:“公子好眼力,这是对阴阳双鱼坠里的一只,玉质虽然普通,但做工极为精巧,乍眼一瞧,好像没什么特别,但内含乾坤,取大巧至朴之道,可惜的是,卖这块玉坠的越国商人手里就这么一只,另一只可能还在某个有缘人手里……”
      他说着话,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目光顿在伊人腰间配着的玉坠上,有点不信邪的揉了揉眼睛,语气惊奇不已:“天下间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位姑娘,可否借玉坠一观?”
      伊人垂头看了眼,将随身佩戴的玉坠解下递过去。
      台案上的两只玉坠几乎一模一样。
      店家先是抽出丝帕擦了擦手,拿来灯盏,接着将双鱼坠小心拼凑起来,光线透过玉石纹理,在纸面上显现出四个字:拂晓,昌陵。
      两只玉坠扣在一起,发出极细微且清脆的“叮”,严丝合缝。
      随着这声响动,裴伊人刹那间眩晕了下,她晃了晃脑袋,眩晕感有增无减。
      在她脑海里涌现出一个个画面,雪花一样凌乱飞舞着。
      她终于想起来,最初怎么来到魏国的了。
      -
      还在上阳的时候,即使是时草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同行的密探中,只有田奚君知晓她的来历。
      但即使是奚君,也不知道她来魏国的原因。
      天下诸国纷乱,以魏国和越国风头最盛。魏越交战百年有余,与他们做邻居的沛国实力弱小,随着魏越这些年逐渐频繁的战事发生,沛国大力发展情报机构,只为在夹缝中求存。
      沛国诸公之中,以春申君宋垣培养的密探最为出色。
      春申君夫妇战死那年,长子宋卿禾十五岁,幼女宋卿晗才刚满月。
      她出生那年父母皆亡,是很不详的征兆,所以身边几乎没什么人愿意和她亲近。
      直到十岁多一点,宣太后诏她进宫觐见,她为此愁的午饭都吃不下,问宋卿禾:“但我什么都不会,进宫惹太后生气怎么办。”
      宋卿禾在庭院里练剑,眉眼又长开了点,很像画像里她没有见过一面的娘,她看见宋卿禾没大所谓,像是压根没把她的事放心上,“你怕什么,让太后好好瞧瞧你,说不准你招她喜欢,她也赏你一把金叶子玩。”
      往常宫里来人宣旨,她跟在宋卿禾身后跪接,也听公公说过宣太后平易近人,一高兴就会赏人金子。
      她问宋卿禾:“我喜欢珠子,太后会赏我吗?”
      宋卿禾说:“会啊。”
      “宝石呢?”
      “你问太后要什么,她都会给的。”
      她进宫时惴惴不安,又莫名的开心,一路上跟在宫女姐姐身后,问东问西没完没了,宫女起初不怎么搭理她,她多说一句,宫女就惶恐着向后退,道着:“宋姑娘说什么姐姐,奴婢怎么敢……”
      她还是追着宫女叫姐姐,在她成长的过程中,遇到很多个姐姐,都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这个姐姐也不例外,宫女一路上擦着额上的汗,等到宫门外,着实松了口气,把她交接给另一个陌生的宫女就忙不迭的快步走了,简直像在躲瘟神。
      沛国居于寒地,常年风雪,进了宫门,绕了很长一段路,她到了太后寝宫。
      隔着一张朦胧的素色纱帐,内里是热闹喧嚷的宫妃们在说话,她朝宫妃们逐一看过去,目光落在最年长,妆容最雍容的那位身上。
      她猜这位肯定就是太后。
      太后卧在暖榻上,她朝太后行礼,来前有人教过她怎么行礼,她恭恭敬敬的道:“太后万安,小女宋卿晗拜见太后。”
      太后和身畔的皇后笑着说:“瞧瞧,这个眼力,果真是宋家的孩子。”
      皇后问随行宫女:“伯陵君没有一同过来?”
      宫女答道:“宋大人说进后宫多有不便,宋小姐已到知礼的年纪,不必他处处看着。”
      其余宫妃们都是一阵笑而不语,皇后让人把她带到跟前,那双手细腻温软,柔柔牵住卿晗的手,拉着她上下打量。
      太后面满慈爱,问道:“老身诏你进宫,你兄长和你说什么没有?”
      “太后娘娘会赏卿晗金叶子吗?”
      满室响起哄笑,宫妃们笑的前仰后合,就连不苟言笑的皇后也不禁掩唇,但宋卿晗并不开心,她还在想到底应该向太后要金叶子还是宝石珠子。
      等回过神,视线之内多了一个和宋卿禾差不多大的男子,那人风姿英挺向太后见礼:“孙儿拜见皇祖母。”
      宣太后将卿晗指给他:“这是宋家姑娘,今年十岁,你从前见过的。”
      这畔的皇后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向卿晗指出来人身份:“这是太子箫箓。”
      其实她有点印象,小时候箫箓抱过她来着,她把箫箓的头发揪下来一撮,把箫箓气的不行。
      箫箓和宋卿禾同岁,今年二十五。
      她向太子见礼。
      太子殿下怔了怔,仿佛现在的她和记忆中的差距太大,一时失笑:“原来是你,我说怎么一看见你,头皮就发痒呢。”
      箫箓向太后详细描述了那缕头发是怎么失去的,太后听的很新奇,应该是箫箓从前没和她提过。皇后面色从容,全程没有放开卿晗的手。
      一直到傍晚,只有宋卿晗越来越不开心,直到离去,太后也没有把金叶子赏给她,她被宋卿禾哄骗了。
      回家以后,她和宋卿禾理论,宋卿禾闻言满面不可理喻:“太后竟然连颗珠子都没给?”
      “没有、没有,全都没有!”
      隔日又有旨意到,太后诏她进宫去住。
      没有说住多久。
      她问宋卿禾:“宫里那么多人,要是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她看见宋卿禾漫不经心的喝茶,好半天不搭理她,她还是追着问:“我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我要是被欺负了怎么给你递信呢?”
      “我要是病死了,你就没妹妹了宋卿禾。”
      宋卿禾笑了笑:“可我不能跟你一辈子,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就不能自己想想办法?”
      直到她收拾细软离开家,宋卿禾也没给她计划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她满腹牢骚进宫那天,宋卿禾站在门口让侍女给她包了一袋她最爱吃的点心,甜死人的那种,宋卿晗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气呼呼把点心砸在地上,一边砸一边哭。
      宋卿禾好半晌走到马车前,把她的头按在怀里,“两年吧,等你十二岁,我去宫里接你,去吧。”
      宫里的日子不比家里自在,她不喜欢,抽噎着问:“不能再短吗?”
      “那,一年?”
      “再短呢?”
      “不能再短了。”
      “半年成吗?”
      “……”
      “宋卿禾。”
      “好,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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