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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之四非天之难
宵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白狐一路出城入了树林,不知道跑了多久,白狐突然停了下来,他还来不及看四周有什么,就看见不远处一片绿光崩散下来,纷纷扬扬就像烟火一般眩目,眩目的烟火后一个身影慢慢向后仰倒……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身影在他眼中倒得那样的慢那样的…她看见他了么…?
一幅幅的画面闪过眼前,他分不清哪一幅是哪一幅。
只知道每一幅画面里都有她的影子,她穿着碎花蓝裙在他面前翩然而动的样子……
她认真地看着他告诉他她什么也不求,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告诉他她不在乎他满身的污浊,告诉他她爱他!
走马灯一般的画面,最后定格的是她含羞却深情地接受自己的吻。
在他心里,她是那样的美好,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知道自己原来还有美好的一面,他还有爱人的能力,还能做正常人,他还有正常人的情感,他还没有疯掉。
即使在所有人都认为他恐怖的时候,他依然有力量活下去而不变成怪物,只因她是他支撑着一切的原因…如果她走了,不要他了…
她笑起来是那样的美丽,美丽到总让他安心,他知道她会一直陪着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总会站在他的身边,温柔的对着他笑。
他从没有想过她会突然离开他,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会有普通姑娘平凡而幸福的一生,她的幸福他会给她…
陡然,他觉得浑身好痛,心口好像被撕裂一般,脸上有温温热热的东西滑了下来,滴到了他的手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血…
血…?怎么会…?他为什么会流血……喉头一股腥甜涌了上来,他忽然弯下腰吐了出来,满嘴的鲜血他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茫茫然的望着她翩然倒下的地方…
手边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蹭着他,他没理……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喊没有叫,只是定定的站着看着那里,过了很久,他才发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一手执黑曜宝剑,一手拿一本白色的本子。
他陡然回神!
是那个人,杀了若晨!
他狂奔而去,一个声音陡然传了过来,冷冷的充满嘲讽。
“窥天书者——亡。”
一阵白光后,“你到底是谁?”一个低哑却惊愕的声音吼了出来,白狐脚底一阵银火烧过它的全身,一直白色大狐狸越过宵矜冲了过去,大狐狸嘴巴再动,低沉吼道,“何方神圣!”
那人冷笑,“你这低劣的妖怪不配和我说话!”说完,转身消失在空气中,所有的光芒消失,树林瞬间暗了下来。
宵矜扑到梁若晨面前,双手颤抖地抱起她,身体依然温暖,可是没有了心跳…………滴滴血泪落到她的身上,宵衿深深吸了口气,强自定下心神,却感觉自己的心慢慢沉到了他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闭眼,良久再张开时,眸中已经没有了所有的悲伤,只是冷冷的空寂。
“白,到底是谁?”
雪狐犹未恢复到娇小的姿态。它绕着四周闻了一遍,慢慢走了回来道:“……有天神的味道。”
宵矜眼神顿沉,什么也没说。抱起梁若晨逐渐冰冷的身体,一步步艰难地离开。
昏暗的屋子里,夏澜小心翼翼的收起铜镜,将一旁的药粉随意抹上自己流血的手腕。
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只不过帮他伪装了一次,它就真以为自己是神了?敢念灭天咒,不知好歹!
他最恨的事情就是咒力反噬,每次都在自己身上刻出深深地印记…
天色渐渐发白,旷野四下无人。
宵矜安静地在墓前坐了一夜,任着寒风吹冷了身吹灭了心。
他的头发微乱,拿着一个酒壶,壶里剩下的酒早已全被倒进了墓前的土地里。
他身前的墓碑上,一个字也没有。
最后,他深吸了口气,将空壶向后一仍,任由它在坚实的大地上摔个粉碎。
“走了。”
在一旁打盹的巴掌大的小白狐一听此话,顿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跟上了渐渐走远的身影。
梁文仲脸色惨白的定在原地,看着面前衣衫微湿躺在自己面前的人,两圈老泪愣是紧紧黏在眼眶里没有掉下来。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让眼泪回流进了眼眶。仰起头看天花板,指甲掐进肉里,钻心的疼好不容易让他控制住了自己。
“若晨,”梁文仲咬紧牙关道,“你等着,爹一定给你报仇…”
从怀中颤颤巍巍的取出一封信笺,掌心的血迹一点一点染了上去。他粗糙的手指慢慢摩挲着信笺,一枚玉环从信封里滑了出来,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碎成几片。
他为高家做牛做马,不图回报,只求谢当年高家老爷无意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却不知这涌泉报恩换来的却是他唯一的女儿被高家禽兽糟蹋害死的结果!
庆燕国皇宫御花园里,阳光撒了个满天满地,满园的花卉错杂的散落在回环的红廊边。
御花园的人工湖上的亭子里,德熙帝随性的扇着扇子,时而合上手中折扇尽兴的在桌面上轻敲几下,一身上等青色锦袍不松不紧的穿在修长的身体上。他的手腕上因为偶尔的摇扇而露出一串翠色珠链,细细看去,每颗珠子上似乎都淡淡的写着一个夏字……
德熙帝拿过另一本的折子,看了一半,高元弯着身子快步走进了亭子,“皇上。”
德熙帝挑眉,扇子朝他点了点,继续看手中的折子。
“皇上,中州府急报。”
德熙帝手中一顿,淡道,“拿来。”
伸手接过盘子里承上的奏折,屏退了亭子里的人,展开折子快速扫了一遍,合上的折扇刷的半展了开来,在她手中重新握了握,眉角渐渐舒展了开来。
突然扬声叫来了高元,“宣信使!”
高元应了声,领了口谕还没走出亭子,就看见皇后从九曲桥的前头领着几个嬷嬷宫女几乎小跑了过来,慌乱的步伐透着心焦。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高元正想问皇上的意思皇后娘娘来了该怎么办,眼角余光好像瞄到一个什么东西飞入了水中,德熙帝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袖子,一派风雅。
“皇后娘娘,”高元象征性的阻拦了一下,“皇上正在处理政事。”
皇后抽出自己的帕子甩了他一下,急道,“皇上不在南书房好好办事儿,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办事儿,让开。”
高元再象征性的阻了一下,直到德熙帝道了声“让她过来”后便弯着腰退了出去。
刚才那个飞进水里的东西是中州府急报的折子吧…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西宫皇后的位置恐怕要悬……
几天后,德熙帝下旨:高家满门留扣中州,三日后,押送京城天牢。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而已。
在押送京城的途中,高氏遭刺客劫杀,高鸿、高莫麟惨死,梁文仲失踪。
翌日,谕旨全国通缉梁文仲,朝中相关官员因管教不严徇私舞弊官位各降三级以示惩戒。三个月后,西宫皇后因病久未愈崩。
西宫位遂悬。
官道旁的驿站,一个少年双眼无神的盯着远处,毫无焦点。
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在桌子上,一双小爪子抓着一个圆圆的烧饼拼了命地在啃。
这一路,他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都记不清了…
眼前是漫天血花,他毫不在意,耳畔充斥着呼天抢地的惨叫,他也没有反应。
他的手上似乎还留着那温暖的感觉,是血还是若晨的体温?
是他做的么…?
不对!
是那个有神气息的家伙干的!
可是记忆一片混乱……
“白,你说,人一旦绝望之后应该怎么做?”宵矜看了小狐狸一阵,终是茫然地问出口,却见小狐啃完了半个烧饼后,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接着啃烧饼。宵衿心中一疼,皱眉一把抢过它手中的烧饼,向远处丢了开去。
狐狸龇牙咧嘴叫了一声,跳上前,爪子一伸朝他的脑袋上招呼了过去。
宵矜毫无防备,被它这么一拍,上半身立刻趴到了桌上。
意识浑浑噩噩的飘荡着,模模糊糊……
好像,自己站在了一片浅紫色的所在。有一个妖艳的女人来到了他身边,熟悉的味道扑向他的五官。
他看不清她的眼神,直觉那双眼睛的主人没有敌意。
他张口想问是谁,动了动嘴,没有发出声音。
温暖纤指随即覆上他的双唇,轻点一下,然后,一个柔软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膜:
“矜儿?”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轻轻笑了起来,从背后踮脚拥住了他。
他明明感觉到她的身体,为什么却冰冰凉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终于听见了你的声音,我真开心。”那个女人呵呵笑了出来:
“那么多年了,终于看见你长大的样子了,娘好开心。”
娘?
宵矜即使意识模糊却还是一惊。
她的声音听起来和他差不多大,她怎么可能是他娘…
“吃惊吗?娘看起来年轻吧?”她笑,“因为娘是妖啊……”
他一愣,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那双手却又轻揉压了上来,她柔声道,“别动,你现在处在为娘的梦境里,稍一轻举妄动,可能会精神受损,如此娘会心疼。”宵衿依言停止了动作。
纤细的手抚上他的脸,过了好久,她又笑了,“娘知道,你除了眼睛像你爹,其他都遗传了我,真漂亮,比娘还美。”
见他又挣扎着想动,那声音叹了口气,语气认真了起来,
“矜儿,娘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一世安定,没有被那些贪婪的人类逼至绝境的话,娘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娘希望你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可是……”
陡然,宵矜心里猛地下沉,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在一步一步变得疯狂…
那个人放开了宵衿,从他背后转了出来:“娘想要看你开心,所以,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低应了一声,想要看清那个人的容貌。
突然,眉心一阵发暖,一股暖流慢慢流进了他的体内,他的视线慢慢清晰了起来,一张美到令他窒息的脸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他心中骇然,这张脸……简直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看清楚娘的脸了?”美女眨着眼,激动的看着他,“娘适才打开了你的第八感——阿赖耶识。”
面对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宵矜忽然产生了疑惑,这个人,真的是生他的女人?
“你爹是人,可是娘不是…”说着,她的脸色黯淡了下来,“都怪娘,如果当年没有骗你爹和娘成亲,今天你也不会这么难过。”
他皱眉。
“你应该没有性别,”那人爱怜的搂着他的肩,“这是人和妖魔结合的后果,娘是妖魔…”
听到了那个答案,他心底重重一击,浑身不由自主地发颤。
“娘可以帮你,娘可以帮你得到力量,”她一字一字地说,“在晋峰海边的神隐村树林里,有一个堕落凡间的神明守在那里,和他缔结契约,他可以帮报仇。”
宵矜心中一阵激动,他拼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想要开口,却怎么也动不了,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断断续续,那个女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娘不管天下会怎么样,你的悲伤都是娘的错,娘只要你快乐,只要这样而已……”
……
直到白狐趴在宵矜的头上,发光的爪子轻按在他的头顶。待光芒都退去了,它才收回了它的爪子,凑近他的脸庞蹭了一下。
天空一阵混浊之气翻滚而来,正在卜卦的夏澜手顿了一下,一脸担忧的瞥向天空,顿时瞪大了眼睛。
甩下手中的东西,不顾正在向他询问道术之人的惊诧,他拿起桌边盒子里的铜镜挥袖快步走出了房间。
定定站在院子里,夏澜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少顷,一个面貌俊俏的人叉着腰冲了出来,语气轻佻的骂道,“我堂堂庆燕信使,就这么被你扔在屋子里自己跑出来。把我惹火了,小心我直接告到你们皇帝那里。”
夏澜转身,毫不犹豫的给了近在咫尺的信使一个巴掌——
见他捂着脸挑开,夏澜一脸好笑地将手上的镜子给那人看他自己的脸。
“啊——”那人惨叫一声,右手颤抖地指着镜子里面自己肿起的脸颊,“里面那个丑家伙是谁!”
夏澜略带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可不就是你,信使。”
信使瞪着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破口大骂,“你这个……”他的声音不住的抖抖抖,“你实在是……”他憋了半天,“……太可恶了!”
夏澜收起挑衅的神色,凑近他耳边亲昵低喃,“你还真不怕死,二皇子。”
信使气得大叫,“气死我了,你这个混帐王八蛋!”害得他的小心肝跳得像快从他嘴里跳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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