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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梦里醒来的时候,身边仿佛还有钟晴晴的余温,如电影画面般在梦境出现的情景让杨弦的眼睛有点氤氲。
恍如隔世,他和晴晴的一切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月光如水,透过窗帘洒在漆黑的房间,他看一看手机,已是凌晨两点。
咽喉是难忍的干涩,他掀开被子,起身去客厅倒水。
开门看到的是穆雪荞窝在沙发里的娇小身躯,她双目紧闭,一脸倦意,头发如瀑布般撒在胸前的抱枕上,她安静得像只猫。
电视屏幕上是哗哗的雪花,节目已停止播放。
杨弦将电视关上,然后从卧室里取出一张薄被,轻轻盖在穆雪荞身上。
“唔……”她眉头微微攒动,在沙发里翻了两下身,最终还是醒来,看到他,她眼里是欣喜之色,“你终于醒了?”
“吵到你了?”他略感歉意地微笑,转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清凉的水自喉咙滑下,润湿了他干涩的嗓子。
“看电视不小心睡着了。”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从沙发上爬下,伸手探向杨弦的额头,想看看他是否还发烧。
杨弦微微将头侧开,避开她的触碰:“我没事了。”
穆雪荞尴尬地甩甩手:“你没有感到不舒服就好,你那天真把我吓坏了,整个人烧得像个火球,没办法,只有把医生请到酒店来注射。你呀,可足足昏睡了两天呢。”
“哦。”他轻缓应声,昏睡了两天,难怪他的梦那么长。
“你饿了吧,我买了很多东西,就等你醒了吃。”她从袋子里将食物一样一样拿出来,满满放了一桌子。
“好。”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在桌子前坐下,“雪荞,你也坐下一起吃一点。”
“嗯。”其实她不饿,但她愿意陪着他。
月光照亮了没有开灯的客厅,玻璃杯里清水晃动,揉碎里面的光亮,他仍显苍白的脸颊被月光照得更加没了血色,寂寞,是他自心底发出的声音。
“雪荞,”沉默了良久,他还是开了口。
“嗯?”她抬眼看他,眼里有隐忍的担忧。
“忘了那个人,你用了多久?”他声线平息,心底像一支针在刺扎。
“什么?”穆雪荞手指收紧,指尖扎痛了手心。
“忘了那个人,你用了多久?”他转头看她,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悲伤,“除了晴晴,我没有爱过别人,我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来忘却曾经深爱的人,你给我做个预计。”
她手指轻颤,嘴唇抖动两下,没有回答。
“是不是很难?忘却的过程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他双眼没有焦距,空荡荡没有灵动的生气。
连死的心都有?穆雪荞“霍”一下站起来:“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他抬头奇怪地看着她。
“不可以死!”四个字仿佛是从她声腔里吼出来一般。
杨弦淡笑:“抱歉,我好像吓到你了,我随便乱说的。”
“这种事不可以乱说的。”她坚持。如果脑中没有这个念头闪过,他怎么会说出这样恐怖的字眼。
“好。”杨弦轻咳两下,顺过一口气,“我昏睡的时候梦见了晴晴,梦见她老爱缠着我,被我讨厌也无所谓,梦见我们无忧无虑的学生时光,梦见我们亲吻,如果没有在最后梦见她离我而去,那该是个多美的梦。”
穆雪荞脸色微白,原来他梦见了她,难怪当他面色潮红,汗如雨下时,紧闭的嘴唇仍有微微上扬的弧度。
她凝视窗外的月光,仿佛不经意地问:“你和晴晴,认识了很久?”
“嗯,因为两家长辈的关系好,经常走动,所有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
“没有想过会分开?”
“从没有想过。”他一直认为他和晴晴在一起是理所当然。
“有没有想过挽回?”她低头,眼里波光流转。
他闭上双眼,轻轻地摇头:“我想,但是不可能,晴晴不会回到我身边。”
“为什么?”
“就凭我爱了她这么多年,我懂她。”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阑珊,只有路灯孤零零地照着街道上的梧桐,梧桐早已凋零得没了半片叶子,光秃秃的枝丫在空中伸着,仿佛想抓住什么,他叹了口气,“其实,一切并非毫无征兆,是我自己不愿意面对现实,自欺欺人。”
穆雪荞猛的抬头,眼中有难过的神色。
“我千辛万苦找到了你,可是她得知这个消息却一点也不开心,她甚至不愿意见我,那时我就应该知道一切都在改变,可是我却不愿意相信,我说服自己是自己多想了,我想到了上海,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那一幕如当头棒喝,将我的幻想击得粉碎。”窗帘的流苏在指尖纠缠,他的关节白得泛青,仿佛下一秒,那自胸口传来的疼痛会让他控制不住,撕烂一整片窗帘。
月光白晃晃地照着,房间变得清冷,穆雪荞默默走到他身边,想要劝慰他几句,可他却先开了口:“雪荞,那个时候,晴晴脸上的神情是幸福的吧?”
“嗯?”她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
“和他在一起时,晴晴是真的很幸福,我没有看错吧?”他转头看她,唇边是绝望的笑容。
“好像是。”穆雪荞低头,实话实在是太残忍,她不敢面对他的眼睛。
“嗯。”他回过头,又看向窗外,良久才说,“谢谢你陪着我,已经很晚了,你回房睡吧。”
穆雪荞微微张了下口,想说她其实愿意和他分担悲伤,可觉得自己这么说似乎太不妥当,于是只轻声嘱咐:“那我走了,你也早点睡。”
“好。”他应声,没有回头。
仿佛一切真的结束了,下半夜出奇的宁静,他再没做梦。
第二天,穆雪荞很早便起床,折腾了一番,便跑到杨弦门外,轻轻敲了敲,心下思忖,不知道他昨天有没有睡好,现在会不会还没起床。
门在敲了一声之后便被立刻打开了,速度之迅猛让穆雪荞吓了一跳,捧在手上的百合花也差一点掉到地上,她一脸错愕地看着神色匆忙的杨弦,他好想是冲过来给她开的门,脑海中拂过前几天的画面,她笑弯了眼:“你怕开门晚了,我又直奔前台?”
“是啊,闹剧上演一次就够了。”他舒展一下身体,脸上是暖暖的笑。
“呵呵,看你精神不错,似乎身体无大碍了。”穆雪荞略微放心,接着仿佛想起了什么,双手往前一伸,把百合花递过去,“送给你的。”
“你不是吧!”杨弦错愕。
“怎么,不喜欢?”
“不是,第一次收到女士送的花,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他笑着摇摇头,接过花,放在窗台的花瓶里,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送我花?”
“冬天太萧索了,如果有花的清香陪伴,心情会好很多,不开心的事也会很快忘记。”她双手背在身后,弯腰讨好地看他,耳际后的发丝自肩头滑过,带出优美的弧度。
“嗯,谢谢你。”杨弦双手整理花的枝叶,修长的手指抚过花瓣,轻轻抽出一朵放在鼻下闻了一会儿,满意地说,“确实很香。”
他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他好像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安慰,只当她纯粹送花净化空气一般。
看她发愣,他微微笑,继续整理花朵:“这两天风雪太大,机场好像封航了,看来要回武汉要等两天后再说,雪纱工作室会不会有问题?”
穆雪荞这才想起她几天都未跟施琪联系,根本搞不清楚雪纱工作室的情况,不过有施琪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她放心地说:“不会,我助理是个比我还能干的人,你见过的。”
“哦?”他想了想,眼前才浮现出那神经兮兮的女子的面孔,“呵呵,你运气真好,有那么好的助理。”他接一杯冷水倒入花瓶中,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你呢?出来这么多天,公司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我只是个小职员。”杨弦和煦地笑,再用手指指桌上的笔记本,“何况,我有在工作,远程操作罢了。”
穆雪荞这才发现桌上的几页文件和正在运行的笔记本,不惊咋舌,他是超人吗?顶着大病初愈的身体与巨大的悲痛,仍要不辞辛苦地工作?
“对了,”他重新回到桌前,转动了一下手里的钢笔,充满兴趣地看着她,“什么时候我们再合作吧?”
“合作?”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嗯。就像晶悦新品发布会那样的形式,我的彩妆和你的晚装都可以打响品牌,我们双赢。”他的视线回到电脑屏幕,迅速回复了一封邮件,才又将目光移到穆雪荞的脸上。
“晶悦又要出新品吗?”
“嗯,情人节的限量版粉底。”他望着她笑,拉她在身边坐下,调整屏幕以便她可以看到画面,“这个是样品外包装设计初稿,漂亮吗?”
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迷惑了她的神经,她侧过脸,偷偷打量他,他的脸部线条很柔和,好像是画家一笔画下来,未经任何修饰的面孔,他长得很好看,却没有一般俊男的倨傲,他眉宇间有一股英气,却不会有拒人千里的气息。
“雪荞,你在看哪里?”杨弦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太久,忍不住发问,他双眼看着屏幕,似乎问得不关己事。
“哦。”她尴尬地收回眼神,脸颊泛起红晕,他居然注意到了她的观察,真是丢脸。
眼睛随他一起看向屏幕,穆雪荞才为画面上的设计而惊叹:“哇,居然是中国古典风格的设计,谁想出来的心思?好别致!”
画面上是一只精致的景泰蓝小锦瓶,瓶身弧线优美,白瓷为底,上面勾勒着水墨图案,底座是标准的景泰蓝特色,金丝勾边,中间填有朱砂红的颜料,瓶盖上缀有一只精细的中国结,明亮的红色与底座相互呼应。
这样的瓶子,谁会想到会用来装粉底。
杨弦满意穆雪荞的反应,暗想这次的中国风创意应该能在情人节给晶悦带来不小的收益,他目光带笑地问:“怎么样,穆老板?有没有兴趣合作?”
“好啊。”她几乎是不假思索,这小小的锦瓶,也带动了她的灵感。
“嗯,那我们就早作准备,不要又跟上次一样匆匆忙忙。”
穆雪荞回头看他,脸上有兴奋的神色,再次合作,是不是意味着回了武汉,他们的联系也不会断?
肚子里“咕噜”一声提醒她早餐还没吃,穆雪荞起身:“我去买早餐,你要吃什么?”
“随便。”他头也没抬,心无旁骛地工作。
“好。”她就自作主张啦。
走出房门,穆雪荞的心情都是愉悦的,突然觉得不用断了联系是多么美好的事,她可以偶尔在他身边出现,像朋友一样吃饭聊天,尽管他不明白她的心思,就如同没有碰到钟晴晴的那个时候。
钟晴晴……
这个名字在心里响起的时候,穆雪荞微微怔了一下,杨弦一早上谈花,谈工作,唯独没有再提钟晴晴,昨夜的沉痛与今日的潇洒简直判若两人,他一直在温暖地笑,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是真的没事了吗?
她的指甲陷入手心,微痛,如果连这种痛都要几秒钟来平息,那么,那日风雪中的伤痛是一个晚上就可以消却的吗?
穆雪荞的担忧又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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