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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一袭尘缘
混沌了一个世纪的梦境，终于转醒。
刚睁开眼，就被极尽处两只红通通的兔子眼吓了一跳。那人本伏在床侧嘤嘤哭泣，泪流了满脸也顾不上擦拭。抬头间，又一脸哀色的向床上看过来，视线却倏地和紫洛微张开的眼对上了，愣了两秒，那人突然大叫一声跌倒在地，捂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紫洛皱眉，这是什么状况？
那人被人七手八脚从地上扶起来，又一下子扑到紫洛的身上，差点把刚缓过气的她活活压死，紫洛从喉咙里溢出两声咳嗽，以示自己的不满，但那人一见自己出声，竟然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豆大的泪水就这么一滴滴落下，砸在她苍白干裂的唇瓣上。
紫洛翻翻白眼，头也疼，脚也疼，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这人还一个劲地勒住自己不放，要不是落在嘴角的眼泪又苦又涩，真实的可怕，紫洛真怀疑自己以前曾经得罪过这人，以至于现在遭报应，身虚体弱之时，被人勒死在床上。
见他一时半会没有松手的意思，又苦于自己喉头干涩，没法开口说话，只能眨巴着大眼睛，泪光盈盈的看这身后的一群小侍们，用万分痛苦纠结的目光告诉他们，快过来帮帮忙，再这么发愣下去，你家主子就要小命不保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紫洛两只眼眼皮都眨得泛酸时，总算有一个小家伙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嘴里一直念叨着："殿下、殿下她……醒了……醒了……”
没两秒，一群人呼啦啦全涌了进来。
趴在身上的人被一只手一把拎起，毫不犹豫地扔到一边：“小妖精，滚开！”
紫洛眨眨眼，面前瞬间出现一张马脸，那平时古板的没有一丝波动的脸上竟隐隐闪动着激动和喜悦，眼睛里赫然一片盈盈水光。
“殿下，殿下，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睡了半个月，要是再不醒，青儿一定会随了你去……”
旁边传来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灵素也想殿下，好想好想，想的心的痛了……还好……殿下终是舍不得灵素……”
那情意绵绵柔软缠绵的声线让紫洛心中一动，斜眼去看那不屈不饶又爬上她床的少年，只见一张泪水涟涟的小脸，苍白美丽若雨打梨花，胸腔仿若呼吸困难般微微起伏着，一触到紫洛的视线，那水漾漾的眸子瞬间雾气弥漫，忘了如何言语，只是宛如痴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马长青猿臂一伸，瘦弱的人儿低呼一声，又‘扑通’一下被推倒在地。
灵素在贴身小侍的搀扶下费力站起来，委委屈屈的朝紫洛这边望了一眼，触到马长青凶狠锐利的目光，打了个哆嗦，只得扁扁嘴，低头退到一边。
马长青轻哼一声，收回视线。
紫洛望着他一脸的趾高气昂，叹息一声，只觉得头更疼了。
幸好御医的到来解救了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一番，其间又有母皇父妃来看她，折腾了半宿，到了后半夜才消停下来。撑着喝了点清淡小粥，也不管她家那些男人们又在耳边争执些什么，眼睛一闭，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又睡了很久。
等到紫洛悠悠转醒，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
模模糊糊中，只觉得脸上痒痒的，睁开眼，果然看到灵素趴在她枕边，一双小手正不安分地在她脸上摸来摸去，眼睛里全是痴迷的神情。
紫洛恍恍惚惚地冲着他一笑，灵素像是没料到她会醒来，吃了一惊，见自己的手还放在紫洛侧脸上，瞬间红了脸，忙收回手缩到一边。这孩子怎么了，刚才还一幅情意绵绵的乖巧模样，怎么一见到她就这般心虚的样子？紫洛微微有些好笑，便一直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他。察觉到紫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灵素更紧张了，有些局促的低着头，小手绞着自己的衣角，目光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看她。
“怎么，我是不是变的很丑，丑的素儿都不认识我了？”
“不……不是……”
“那素儿为什么这么怕我？”
紫洛在已经在小侍的服侍下坐起来，见灵素还犹犹豫豫地站在那儿，下意识的弯了弯唇角：“该不会本太女生病期间出什么事了吧，唔……只是不是红杏出墙，一切都好办……”
灵素咬着下嘴唇，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抬起头，坚定的目光射向眼前略带着戏谑的人儿。紫洛浅笑盈盈对上他的视线，不过没想到，只是这一看就把她吓了一跳，那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像破碎的水晶般，斑驳成无数块粉晶，纷纷掉落，看的人心都碎了。细瘦柔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加上那双红通通的眼，又可怜可爱的很，紫洛心中一柔，忍不住放缓了语调，拍拍床边：“素儿，过来。”
灵素听话地坐上来，紫洛手一揽，就把这纤细的小人儿抱到了怀中。
“素儿乖，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别这么憋着忍着，有什么事说出来好不好？你这么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是想让我看的心疼吗？本太女刚刚大病初愈，被你这么一闹，又要焦虑的心慌气弱了。”
怀中的身躯一僵，灵素伸出一只小手，在紫洛胸口上轻抚两下，还吹了口气，嘴里碎碎念：“不痛不痛……灵素不要殿下痛……吹吹就好了……”
紫洛被他娇憨可人的样子逗乐了，大笑出声，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灵素急道：“殿下……你身体还没还完全好，别、别这么笑……会……会痛的……”
紫洛低头在他柔嫩的唇瓣上亲了一口：“素儿别担心，我一点都不觉得痛，况且若是心痛，最好的办法就是笑了，只要笑着，不管心里有多痛，都会慢慢忘记的。”
“笑……可以止痛？”
“嗯，素儿真聪明！”又亲了一下，直把怀中的人儿脸耳边都染上红晕。
“殿下……”
“嗯？”
“殿下，都是灵素的错，要不是灵素那天任性要什么梳子，殿下也不会晕倒在护国寺内，都是灵素的错，殿下责罚灵素吧，我……”
紫洛伸手在他头顶上敲了下，眼睛睁得大大的：“素儿在说什么胡话？什么护国寺、梳子的？是不是这些日子忙着照顾我太劳累了，怎么净说些奇怪的话？我不过是旧疾犯了，又染上了风寒，才导致大病一场，和素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不要再自责了！不然我可真要生气了！”
“可是——”
“咳咳——素儿……”
“殿下……”灵素眼睛红红的，又有掉泪珠子的趋势，“灵素知道了。”
紫洛醒了的消息传了出去，很快就有小侍们捧着洗漱用品和衣物鱼贯而入。见有下人进来，灵素也不好意思再躺在紫洛怀中，红着脸跳下床就准备离开。
“素儿，”被下人们服侍们穿衣洗漱，紫洛突然想起了什么，“外面天冷，别穿的这么单薄，卓儿，给你家主子拿件披风过来。”
卓儿一愣，没有立刻跑开，只是为难地看了灵素一眼，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周围几个小侍也一脸奇怪的表情，紫洛皱眉：“怎么了？”
灵素接口：“殿下，还未立秋呢，灵素不冷的。”
还未立秋？紫洛扫了一眼面色如常的众人，摇摇头，笑的有些苦涩：“只有半个月吗……看来我病糊涂了，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灵素虽然面有疑惑，但见紫洛对他笑，心里一甜，立马听话地退了下去。
很快，屋内只剩下紫洛和两个贴身小侍，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走到窗前，隐隐见不远处池塘里盛开的荷花，紫洛笑了笑，伸出因为生病而越发显得苍白瘦削的手，琉璃紫的衣料垂下来，遮住了大片并不刺眼的阳光。夕阳的光很柔和，暖橘色的光把她的身子照的越发透明，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消失在空气中。
容儿心中阵阵刺痛，他们的主子福大命大，昏迷了半个月，药石无灵，群医束手无策，本来以为已经没希望了，可没想到竟然在昨日醒了过来。虽然还有些虚弱，可是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主子，服侍了十二年的主子。
本该是天大的喜事，可是为什么，看到主子这么单薄瘦弱的背影他会觉得难过，胸口闷闷的，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刚刚看到主子的笑容，他竟然有一种荒唐的感觉，总觉得，总觉得主子还是会离开这里，离开这生她养她的宫殿，离开这些默默爱着她的人们。
“殿下……”无意识间，话已出口，伸手紧紧抓着那人的袖子，害怕她再从自己的生命中离开。
手中质地柔软的衣料让容儿一惊，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大惊失色，连忙撤开自己紧紧拽着主子袖子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控制不住的打着颤。
站在一边的想儿急了个半死，这个笨蛋，就是咱们主子平素再好再仁慈，也不能这么没规矩，主子不过昏睡了半个月，这个笨容儿就把什么都忘了。咬咬牙，也跟着跪下来，刚想开口为容儿说几句好话，就看见一直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口的紫洛回过身来。
她的背后是橘色的天际。
逆光中，她的表情不甚清晰。像是没看见跪在她面前的人，她的声音甚至是温暖的，带着一丝丝笑意与憧憬的。
“今年什么时候才可以看见落雪呢？”
“雪？”想儿傻傻地接口。
“是啊，今年的初雪一定会非常、非常漂亮的……”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那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就像那天一样，那天……“
纯白的雪，清雅的少年，年少时的记忆。
明明就在一切就在昨日，可是伸出手去，只有无望的虚空与落满谎言的真实。
可我不止一次的确信，在那个崩坏的世界里，在那梦境被打破的地方，你会一直等我。
命运带给你绝望、痛苦和挣扎，可我知道你不会放弃。带着思念的枷锁，用满腔满血的执念，固执的，忘记一切的，告诉命运你有多么想我。
不管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咫尺，亦或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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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