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杂集

作者:甜荔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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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5 章


      文案:金陵十二钗不再拘泥于后宅情爱,而是成为女皇的左膀右臂,勇敢地立于人前,名垂青史。

      背景架空,故事虚构,总是借了红楼的故事背景,有些词句引用原著,对书中人物尤其是众女子也只有惋惜之情。

      楔子

      开天辟地后,某地生灵与神明再无联系,听闻两位造世神极为喜欢一部戏剧,名曰红楼梦,他们便想尽办法、穿越时空得了来,竟是以天地为戏台,以人身为戏子,以命运为剧本,出演了这部戏,献礼神明。

      两位造世神隐居多时,乍一出世便看到这等情形,其中一位不由皱眉,“以人献礼未免太过残忍。”

      她身后,另一造世神笑道,“该叫他们知道才是。”

      正说话间,他们尘世的孩儿却带着外祖父外祖母已将成仙,只差最后一尘世劫,两位造世神也到了入世历劫的时间,细思之下,便将历劫之地设在红楼世界。

      此世界相对简单,危险系数较低,适合历劫,他们虽有亲民劳苦之意,却需防备天道捉弄之举,历劫记忆全失,若是不得相见,恐有离断之苦。

      只见其指尖一点,灵气降在人世间,时间回转,竟是回到了从前。

      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惊觉时间回转,便听神音响起,“戏剧虽好,我们心领,然以身入戏太过残忍,今时间回转,万不可再以命运为儿戏,使其自由生长,方为正道。”

      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忙应是,又得神明指示:他们夫妻将带父母幼儿入此世历劫。

      一僧一道再次应是,待半日后,茫茫大士方憨笑道,“果真礼多人不怪,此世间承了这天大的差事,还怕日后灵气不足?天地闭合?”

      渺渺真人笑他,“你自唱好了歌,却难以自渡,可是无法了,无法好,如何度脱旁人呢?”

      茫茫大士摇头,“红楼梦是你我亲得,排演于两位神明解闷的,你我虽占了茫茫渺渺之名,可修行非一日之功,更兼灵气不足,难以深入,虽占仙君之名,却仍需钻营一二,也是无可奈何。”

      渺渺真人也叹,“你我虽得神明点化,然修行浅薄,只得剑走偏峰,谄媚行事,此次蒙受天恩,自该护神明历劫周全,也思来日。”

      如此,一僧一道却已说定,茫茫大士又言,“可要告知警幻?”

      渺渺真人道,“这倒是不必,天机不可泄漏,只怕一传十,十传百,非你我所能遏制。”

      茫茫大士笑道,“善哉善哉,你我只管护着造世神与其尘世亲之凡胎,乘此昌明太平之世,寻个簪缨富贵之乡,方是正经,待世事大变,警幻即知,神明降言不许以人入戏,我们便抛开那些册子,倒看这些女子命数有何变化?”

      渺渺真人应声,“是极是极。”

      说罢便飘然而去。

      却说明末大乱,朱家宗室奢淫无度,百姓苦不堪言,天下豪杰四起,最终却是太.祖李明吾一统中原,建立景朝,然天下虽统,却四处难安,于是封东平、南安、西宁、北静四王,坐镇边陲,以求四方皆定。

      四王中以北静王战功赫赫为最,平定北方,剿灭叛匪,特许多袭一代王爵。

      如今太.祖李明吾早已崩逝,太宗乃太.祖嫡长子,平定天下时,太宗皇帝随太.祖南征北讨,天下初定时,太.祖第一时间立其为太子,后又成功登位,算是顺利。

      可太宗皇帝在位时间极短,太.祖高寿,太宗短寿,两下里一加减,越发没了时日,只短短几年,太宗皇帝便去了,传位如今的太上皇。

      太上皇共有六子,他素喜幼子,此子聪颖,为其余诸子远不能及,可早年北方动乱之时,为安朝堂,他却已立长子为太子,如此,便争斗不断。

      七年前,太上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废杀前太子及其党羽,立十六岁的李澈为皇帝,自己携皇太后退居,做起了太上皇,静心养起了身体。

      可他退位第一年就被爱子气得跳脚,他的好儿子李澈,拒绝他和太后千挑万选的皇后人选,立了一位民女做皇后。

      皇太后劝太上皇,昔日汉朝卫子夫是歌女,可后人不是多赞武帝不以贵贱论人的胸怀?可见,还是看人。

      太上皇想想也是,他自觉爱子有汉武之能,必能开疆拓土,扬景朝威风,于是细查这个庄澄,兄妹三人父母早亡、相依为命,可却极具风骨,哥哥庄清已经入伍,虽晋升不畅,却是保家卫国,大妹妹庄澄倒是女中豪杰,习医术,专为女子诊治,也算是悬壶济世,二妹妹庄汐素有婚约,守寡难产早亡,留下一子,却是拜托哥哥姐姐照顾,取名霍长生,兄妹二人爱若珍宝,确是重情重义。

      除却家世,却是说不出什么不好,可论起家世,谁又能比得过皇家?选的姑娘再好,在太上皇心中,如何能与自家儿子相较?很快妥协。

      虽说庄澄抛头露面,可也算是解除女子束缚的信号,宋明两朝束缚太过,李澈曾言,犬母如何生虎子?可见女子太过顺从并非好事,太上皇憋回一口气,想着多赐几个后妃也就是了。

      然后,他的好儿子竟然不打算充盈后宫?

      太上皇实在是忍不了,霍长生于宫中教养,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澈对霍长生犹如亲子,他也可以说自家儿子情意充沛、心中良善。

      可是!虽然皇后庄澄孝顺懂事、贤良淑德,不纳后妃这是什么被迷昏了头的作为?而且,皇后入宫一年,并未有孕!

      太上皇很生气,和皇太后道,“臭小子!得他时朕已年高,再未想到能得一儿,自小便万事由着他,他又聪慧,几个哥哥加起来不如他一个,你我又多几分纵容,倒是养成这样只随自己的性子,气煞我也!”

      太后笑道,“明孝宗可不是一夫一妻?”

      太上皇“哼”了一声,“昏君一个!李澈这小子若是敢如此放纵庄家,朕趁早杀尽姓庄的才是!莫如张氏与其兄弟,祸国殃民!”

      太上皇打算这次给他的好儿子一个教训,他也不止一个儿子,虽看不上其他蠢子,但用他们敲打敲打爱子也未尝不可!

      敲打还没落实,皇后有孕了,十月怀胎,诞下一女,皇长女出生那日,天上彩霞如飞,太上皇怎么看怎么像龙身,忽而又似凤翅,他心中便稍去不是长孙的苦恼。

      谁知孙女渐大,聪慧更犹胜李澈当年,太上皇和皇太后一时爱若珍宝,只余含饴弄孙的乐趣,名取“鹿”字,太过普通,太上皇很不满意,可李澈很有自己的道理,“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鹿在李家,即天下安定。”

      太上皇觉得这个解释尚算可以接受,却不知更深层含义,李澈和庄澄道,“取名为鹿,意在我儿登帝位,治天下。”

      庄澄爽利笑道,“陛下可是说胡话了,哪里有女子登帝的?况且鹿儿如今尚小,陛下可别揠苗。”

      李澈也笑了,“武则天便是女帝,嗣音怎会不知?”

      嗣音是李澈为庄澄取的小字,取有情人盼着音信不绝、缠绵携老之意。

      说着拥她入怀,叹道,“也许鹿儿与我们有前世的因缘,我见她第一面,她尚是皱皱巴巴的婴孩,我心中便知,她会是我们的皇太女,只有她,能担得起我所有的期待。”

      不会因揠苗而枯萎,亦不会因平庸而不满,李澈总觉得,他好似已经等待千年万年,好似曾经无人可继,这些感受太过真实,他迫不及待想立女儿为皇太女,虽知需缓缓图之,却已心下认定。

      庄澄靠在他肩上,“也要看鹿儿喜不喜欢才是。”

      李澈也倚靠着她,顿觉心安,闻言笑道,“这万里江山,旁人争夺不休,只有嗣音,还需女儿喜欢。”

      这边温情脉脉,长公主两岁时,皇后再诞一子,取名为顺,“只盼着他平安顺遂,做个姐姐手下的贤王便是了。”

      太上皇用心择了不少名字,谁知一个也没用上,李澈为嫡长子取名“顺”字,平安顺遂曰顺,顺从贤王亦曰顺,太上皇觉得他这儿子,很不对劲!

      李顺渐大,才智不如李鹿甚矣,太上皇常常叹息,非李鹿是个女儿身,正巧这日亲王们来请安,他便和皇太后感叹,“当初若不是你有孕,我废掉太子倒是更中意老三,可谁知老年得子,聪慧非常,怎忍辜负?只是太过偏宠,怕是不知万事不易。”

      皇太后笑他,“陛下只管说澈儿做得好不好便是了?”

      太上皇便笑,“尚算不错。”

      皇太后笑道,“能得陛下一句不错,便是好极,皇儿于朝政有抱负便好,何必非强求事事如我们心意,他自有思虑。”

      太上皇叹道,“这话,倒也不错。”

      李鹿自外间而来,皇太后抱着她坐下,“陛下不是常念着江南风光,不如臣妾陪着陛下去江南走走?”

      李鹿如今已有三岁,已开始读书,闻言便道,“皇祖父皇祖母,我也要去!”

      说着又想起自己的玩伴,“表哥也去!”

      太上皇便笑,逗她,“表哥此次便要家去,倒是带不成了。”

      李鹿瞪大了眼睛,“去谁家?”

      太上皇不理会太后的眼色,继续道,“自然是霍家。”

      李鹿嘟嘴,忽得哭起来,“我不要表哥出宫,出宫便再也见不到了。”

      皇太后白了太上皇一眼,急忙安慰,太上皇有些讪讪的,倒是再不提这话。

      第一回

      烟花三月,金陵城,甄府,甄家当家人正细细核查各处。

      “这是我们家第五次恭迎圣驾,万不可疏忽了,虽有旧例,也该有新花样才是。”

      正忧虑间,转头就见小儿一副混世魔王的模样,思及其品性,恨不能立时笞楚,只如今繁忙,按下不提,又思及太上皇带了长公主同来,再看小儿模样,更添几分忧思,待稍晚和其夫人道,“这小子最没规矩,倒不如送到庄子上去,才算了我一桩心事。”

      甄夫人笑道,“老爷思虑过重,他虽痴笨,却也知道规矩,更何况,无谕,外男不可擅入,又何苦送了他出去。”

      甄大人总觉不妥,但夫人如此说却也有理,他长叹一句,“只盼莫要生出风波。”

      又言长公主如今不过五岁,已破格晋升为长公主,可见当今圣上爱女之意,万不可因其年幼有丝毫懈怠。

      被他们提及的长公主李鹿正拉着霍长生看水,“表哥,宫里的水太过静寂,我们倒是头一次见这广阔水面。”

      霍长生笑道,“听闻南方山水与北方自有不同,我们这次倒是有眼福了。”

      李鹿靠他更近了些,小声道,“表哥,你就一直待在宫里好不好?你看,皇祖父出游还能带上我们,多有意趣啊。”

      霍长生笑着问她,“怎么又这么说?”

      李鹿有些不好意思,“我使人打听到,霍家想接你回去呢,可表哥,你压根不认识他们,回去也没意思,哪里有待在宫里自在?父皇母后皇祖父皇祖母都极喜欢你,虽顺弟烦了些,可他也是追着你玩儿罢了。”

      霍长生逗她,“你呢?公主可喜我在宫中?”

      李鹿瞪大了眼睛,“我自然最喜欢你啦!”

      霍长生便极为开怀,他虽年幼,却已待李鹿不同,李澈曾言,长生虽年小,忠孝仁义却已俱全,正是无双君子模样。

      两小儿说说笑笑,凑得极近,太上皇和皇太后叹道,“这对表兄妹倒是融洽。”

      皇太后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他们自小便待在宫中,最是看什么都新奇的时候。”

      太上皇尚未弃船,便已有太监至甄家接驾之园,太上皇与皇太后虽重规矩,但年事已高,更喜自然之意,接见之处自是不同,巡察关防亦需严厉,旁的也只例行公事罢了。

      及至太上皇一行弃船登岸,李鹿看什么都稀奇,和霍长生道,“待安置好,我们便请皇祖父领我们去街上走走才好,听闻金陵繁华,街市也与旁处不同,既至此,总需见识见识才好。”

      霍长生含笑不言,李鹿“哼”他一声,“竟是端起架子给旁人看,连我话也不回。”

      正说笑间,皇太后着人来唤李鹿,男女非一处,需分开觐见,李鹿便和霍长生笑道,“表哥,我去寻皇祖母,只怕晚间才得见。”

      霍长生虽不舍,但他年岁大些,读书知礼自不相同,面上不露半分,随太上皇而去。

      却说各家有爵者,早已按品服大妆,静侯圣驾,金陵官员依级于岸边等候,肃肃无声。

      金陵城内早已打扫街道,撵逐闲人,李鹿便觉无趣,皇太后看她失落,问她,她便答,“父皇曾言,这些地方上的官员最是会糊弄人,听闻圣驾将至,必是骤然勤勉,恨不能将老百姓都扮成大乡绅才甘心,今日,皇祖父至此,只怕也瞧不了民生,只领略江南风光罢了。”

      皇太后摸摸孙女的脑袋,慈爱道,“你皇祖父已退居,领略风光便是极好,民生之事已尽数交你父皇,以后,便是你们所忧所思,鹿儿一眼便看尽此事,皇祖母很高兴。”

      李鹿闻言十分开怀,原来皇太后最是了解自家皇儿,早已猜到皇帝所谋,不但不曾不愿,还帮他遮掩几分,她自觉女子立身不易,更怜悯天下女子命运,倒是乐见其成,但又思及李鹿若是登位,只怕再难出皇城,所以太上皇唠叨了两年真下江南之时,她便做主带上李鹿和霍长生,不过廖补孩儿日后受宫廷所困之苦罢了。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见金陵主道,龙旌凤翣,销金御香,两旁百姓跪礼,衣簇新新。

      皇太后又问李鹿,便听她答,“百姓怎会说这些漂亮话?不过是官员教导,显其政,颂帝功罢了,不过这衣服若是从此归了百姓,倒也不算坏事,皇祖父也算劫富济贫一侠士。”

      皇太后心中喜悦,搂住她便不松手,“最是你会说话,促狭小儿,竟打趣起你皇祖父来。”

      太上皇也看到街道两边着新服请安的百姓,唤人去吩咐,使百姓请过安便家去,莫要因此阻塞民生,官员听闻,又急急安排下去。

      到得甄家恭迎圣驾之园,只见园内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鼎焚龙涎之香,瓶插凤唾之蕊,所伺候众女,无不瞧着温婉柔顺,尽显江南婉约之柔。

      于是众人觐见,太上皇见此地官员,皇太后见此地命妇,又着意赐甄家几分体面,待得晚间,稍有歇息。

      李鹿便和太上皇道,“皇祖父,如此金窗玉栏纵然华丽,江南水乡纵然天巧,孙女倒不十分稀罕,隔日倒不如皇祖父带皇祖母、孙女和表哥隐去锦衣,去瞧瞧百姓才好,尘世烟火气,虽俗,却是我李家立命之所在,原该瞧个真实才好。”

      太上皇闻言笑道,“此话不错。”

      此事就此定下,过得几日,太上皇便借口疲乏,不再见人,带着皇太后、李鹿和霍长生换了普通便衣,往各处去。

      却说金陵城内因圣驾已至,倒是处处谨言慎行,过了几日,这才略有恢复。

      李鹿和霍长生于街市四处闲逛,自有人跟着,他们自小便不得出宫,倒是新鲜,街市繁华,小吃零嘴众多,俱有江南特色,派人买来品尝一二,又赏了伺候的人,更有木偶钗环等民间玩意儿,李鹿瞧着有趣,也使人买来。

      霍长生念及宫中皇上皇后,又和李鹿挑选礼物,忙得不可开交。

      霍长生看到一木镯轻巧,雕刻奇趣,也买了来,心说回去赠李鹿,李鹿也看到一木剑有趣,夔柄纹身,也买了来,打算回去赠霍长生,倒是默默无言,却想到一处去了。

      太上皇与皇太后缓缓而行,看两小儿玩闹,叹些物是人非之语,正说话间,忽见两小儿转头回来,李鹿低声道,“祖父,我和表哥倒是听了一桩冤案。”

      说罢细细道来,原来方才铺子边,立着几个奴才,说起本家主人被薛家豪奴打死,薛家却毫不在意,薛蟠带着母亲妹妹至都中,竟是视人命如草芥。

      太上皇皱眉,“这是何道理?打死人躲都中去?都城是什么藏污纳垢之地不成?”

      说罢便唤人请那些奴才过来,细问此事,那奴才头子见请他之人尖声细嗓,所遇老翁贵不可言,便知怕是天家人,知太上皇与皇太后巡视江南,不敢不小心,暗一思忖,他状告几次,不过求财,如今却需做出忠义之态,不可耍小聪明。

      于是叩头便拜,“容小人禀,我家主人因那日买了个丫头,谁想是拐子拐来卖的,这拐子先收我家银,却是一女卖两家,又卖于薛家,我家爷不敢唐突那姑娘,说第三日接进门,原与我家做奶奶的,谁知薛家原系金陵一霸,薛家大爷恃强喝令众豪奴竟将我家小主人打死了,如今,薛家主仆早已入都,小人状告一年,竟无人做主。”

      说着泣不成声,“求大老爷做主,缉拿凶犯,剪恶除凶,还我家小主人公道。”

      太上皇皱眉,问他,“应天府竟不管?”

      那人泣道,“大老爷不知,金陵贾史王薛四大乡绅,最是无人敢惹,且这一年,应天府前大人调职,后大人未补缺,如今,刚刚到了一位贾大人,小人正打算去求贾大人审理此案。”

      太上皇闻言沉思,那人低头不敢多言,良久闻太上皇一叹,“既如此,你便去应天府一遭,不提今日之陈情,只说明事情缘由。”

      那人应是,急急退下。

      李鹿问太上皇,“皇祖父,什么贾史王薛四大乡绅?竟视律法为无物不成?”

      太上皇哼笑一声,“朕原来不知,这天下竟已然姓薛,你五叔打死人,朕尚且扔回祖坟反省,如今这薛家,倒是比皇家阔气多了!”

      又为李鹿霍长生解惑,“贾史王薛,以贾家为首,宁国公荣国公都是随太.祖征战的功臣,史家稍逊,只得忠靖候,王家当年管的是各国进贡朝贺之事,洋船货物都需经手,如今王子腾也算会钻营,至于薛家,世代从商,不过依附前三家,倒是也成气候,官商勾结,欺压民众至此!”

      说到最后,很是不悦,皇太后劝他,“行了,莫动气,如今为静养而来,万事便留于澈儿烦心吧。”

      太上皇叹气,“国之蠹虫,再没有比他们气人的。”

      李鹿也劝他,“皇祖父莫气,如今既遇到我们跟前,也算尚未成气候,敲打治理也就是了。”

      太上皇便笑,“鹿儿此话不错,遇事不气,解决便是。”

      于是关注起金陵应天府如何断案,不知后面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却说冯家奴才自忖得了天大的机缘,便只做忠义状,往应天府而去,再递状子。

      贾雨村刚到此处,一下马便得知太上皇南巡,于是做种种准备,如今又有人命官司至案下,只心怀激荡,传原告之人来审。

      冯家人又将那日说与太上皇的话说了,只乞求叩首,为冯渊求个公道。

      贾雨村大怒,本着人去抓,谁知案边门子使眼色,他便歇了,密室中,又知这门子是当年穷困时寄居葫芦庙中的葫芦僧,又知贾史王薛乃金陵四大乡绅,虽知英莲乃恩人之女,仍不念心中,只依葫芦僧乱断,打算胡乱了结此事。

      太上皇派出去的人来回话时,李鹿也恰巧在,霍长生在院中练剑,倒是不曾听闻。

      宫中人办事妥帖,竟是连英莲来历也查得一清二楚,连同甄士隐于贾雨村的恩义也一并查清。

      李鹿闻言愣住,“竟打算如此胡断?”

      太上皇冷笑一声,“这贾雨村倒是天下第一忘恩负义之人,穷困时受甄家扶助,竟是一丝情意也无,他怕得罪薛家,可带英莲回故土慰恩友之心竟是全无,薛家杀人,他用此案周旋换英莲归来也未尝不可,不过狼心狗肺,生性凉薄。”

      李鹿听他意思该是会帮英莲的,也不再言语。

      用过饭,太上皇又携皇太后带李鹿和霍长生出门,原来是去应天府围观。

      贾雨村正审理此案,徇情枉法,胡乱断案,言薛蟠已被冯渊追魂索命,阳间事,竟是阴间了,那冯家奴才看昨日大老爷在此,便不依不饶,哭喊冤枉,竟是磕破额头,血肉模糊。

      皇太后连忙遮住李鹿的眼睛,李鹿转头到她怀里,“祖母,我不看便是了。”

      堂内正僵持,太上皇使人唤的官员已皆至,太上皇笑道,“朕原已不管事,只昨日见一忠仆,不忍其态,遂今日请众卿来,也看看此案如何了结。”

      贾雨村自知荒唐,太上皇现身,他心下已知完蛋,但只能硬着头皮禀告,“臣请太上皇安,昨日这冯家人来告,说是其主冯渊被薛家名蟠者令奴打死,臣即可便令拿了原告来,今日升堂,原告却报个暴病身亡,臣为安冯家之心,便于堂上设下乩坛,使死者能自断其案。”

      太上皇笑而不语,问其他人,“你们觉得此法如何?”

      这……当然是大大的荒唐!甄大人与贾家素来交好,知今日断尾才能求生,于是最先启奏,“禀太上皇,此举荒谬,薛蟠此人,活要见人,死该见尸,怎能薛家报个暴病而亡,这位大人便信,竟敢在公堂之上设乩坛,简直有辱斯文!”

      他一开口,其余众人争相跟从,倒是将贾雨村批个最是荒唐不堪,贾雨村心下知道,他定是保不住了,忙跪地请罪。

      太上皇也不理他,只笑着看众人,待他们慷慨激昂话毕,这才缓缓道,“此案朕已命人查清,那被拐卖女子原系姑苏人氏,这位贾大人的提携恩人之女,若无甄士隐,只怕也无贾雨村,谁知世事不料,福竟不至儿孙,倒是可惜。”

      此话一出,甄大人心中一肃,福不至儿孙,这可是极大的指责,换言之,皇家之于他们,正于甄士隐之于贾雨村,自己断尾及时,幸不拖沓,心中不由生出劫后余生之感。

      太上皇看甄大人神色变换,心中哼了一声,“如今速速使人上都城,压了薛蟠回来便是,只是这冯家忠仆朕喜其忠心,那甄家女儿朕亦怜其遭遇,你们万不可唐突了。”

      众人忙应是,贾雨村跪了这许久,太上皇叹道,“这位贾大人便仍在原位,由皇帝定夺吧。”

      却说甄大人晚间至家,好一身冷汗,他夫人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甄大人便将白日之事说了,叹道,“薛蟠事小,不过拿命抵命,太上皇怕是不满意这些老臣倚老卖老,给圣上平添烦恼,今日不过敲打,若是再不回头,怕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他夫人被唬了一跳,“老爷,如何就这般严峻?”

      甄大人摇头,“你不知,太上皇最是喜爱当今圣上,不惜杀太子灭忠臣也要扶圣上登位,只怕那忠臣忠的是前太子,圣上娶民女为后、后宫不纳后妃,太上皇也都由着他,你说,太上皇连儿子都舍得?怎么便舍不得老臣了?只怕如今是瞧着根深,不愿伤筋动骨罢了。”

      说着换上衣服,皱眉道,“此事我需告知贾家才是,夹起尾巴做人,才是如今生存之道。”

      说罢便急急往书房去,研墨动笔,修书两封于贾敬、贾政,说明利害。

      却说荣国公府,正是热闹,宝钗既来,众姐妹一处看书下棋,自是乐然,薛蟠也混入纨绔堆,颇有乐不思蜀之态。

      这日,薛宝钗说得了好茶,众姊妹正在梨香院品茶,忽的,薛蟠身边跟着的人回来大哭,“太太,京兆府押了大爷去,说要押回金陵了去岁的命案,还派了人来,要带香菱回去,同了此案。”

      薛姨妈一急,竟是不得起身,众姊妹连忙离开,薛宝钗早已满面泪痕,急急扶了薛姨妈,问道,“此事不是早已了了?怎么如今又提起来?”

      那小厮哭道,“说是太上皇南巡,冯家人告到太上皇面前了!”

      薛姨妈闻言便知不好,她气急,“不争气的孽障,可是要活剐了我的心去!”

      薛宝钗忙劝她,“妈莫急,此事尚且不知如何,我们快想法子才是正理。”

      薛姨妈却已知不好,太上皇亲下的令,谁还敢违背了不成?只她强撑着,往王夫人处去,一见面,却又是泪流满面。

      王夫人闻言不由皱眉,宽慰薛姨妈几句,便着人请贾政来,贾政刚读完甄府来信,听王夫人来请,便已知何事,倒是来了一遭,只言,“此事万没有转圜余地,怕是连我们家也要跟着伤筋动骨,太上皇动了大怒,赞冯家奴为忠仆,怜那英莲身世凄惨,朝此事伸手,便是不知死活!”

      说罢甩袖而去,王夫人本喜宝钗为人,有些与宝玉配对的心思,如今却是全无了,又怜惜薛姨妈,少不得写信给王子腾,不受罪是不可能了,只看能否留薛蟠一条命。

      却说薛蟠,为人霸道,自是没想到打死一人能有什么说法的,如今乍被看押起来,不由气极,但他不敢在都中撒野,又生惶惶之思。

      待第二日,便有官差押送薛蟠归金陵,薛家母女听闻,带人急急追了回去,却是落后半步。

      薛蟠此案,再没什么说道的,一个杀一个死,最是好了结,不过从前有好亲戚挟制着金陵官员,不好处理罢了,如今太上皇亲查,自然水落石出。

      待薛家母女赶回金陵时,甚至来不及归家,就听闻薛蟠已判了死刑,甄家欲收养香菱,她却言,当日总以为能嫁了冯渊的,谁想不成,不想今日倒是因冯家忠仆牵扯出缘由来,想来她与冯家有缘,竟是拒了甄家,入了冯家,如今已是冯家奶奶,选了一子入继,竟是为冯渊守着。

      皇太后叹,“这女子倒是至情至性。”

      李鹿摇头,“我看她,倒是个聪明人,顺势而为罢了,甄士隐出家,封氏寄居,甄家陌生,哪个都不是好归宿,倒是冯家,人丁凋零,她去了,既得了好名,又掌管全家,还能接了母亲来团聚,乃上上之选。”

      皇太后笑她,“你呀,何必如此直击人心。”

      莫说旁人,那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亦是惊叹,“前世只看她低眉顺眼,原来竟有此等魄力。”

      又叹,“躲不过命运,她便只能顺从,如今有新的机缘,她倒是能抓住,也算女中豪杰,前世只是为命所累罢了。”

      李鹿不知什么前世今生,只央着霍长生带她去瞧薛蟠行刑,且保证,不看断头之时。

      皇太后被她闹得无法,只派了人跟随他们,李鹿和霍长生到刑场,忽见一女子,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只满面泪痕,李鹿便上前问她,“你可是薛蟠亲人?”

      那女子看她模样,忙低头行礼应声,“小女乃薛蟠家妹。”

      原来薛姨妈卧病在床,薛宝钗来送哥哥最后一程,李鹿迷惑,“薛蟠如此不济,他去了岂不更好?再无人惹是生非。”

      薛宝钗虽知薛蟠在外不行人事,但他却是个好哥哥,此时却不敢如此回话,只说其他,“兄长一去,家中只余孤寡母女,怕是守不住家业。”

      李鹿想了想,“这世道于女子而言是艰难了些。”

      却说薛宝钗送别薛蟠,派人收敛尸首,又家去安慰薛姨妈,刚至家中,却是皇太后旨意到,大赞薛宝钗才情,竟是令她掌管薛家皇商诸事。

      薛姨妈虽失子,如今却大为心安,家业不至于旁落,已是再好不过,悲伤过后,便一心辅助薛宝钗,又暗中寻起赘婿人选。

      李鹿和霍长生道,“皇祖母总是怜惜女子命运。”

      太上皇问时,皇太后随意道,“不过思及那年陛下病重,豺狼虎豹环伺,当日澈儿年幼,尚且如此,如今薛家孤寡母女,怕是更不堪,所以庇护一二罢了。”

      太上皇闻言叹息,再不过问。

      皇太后一则共情,二则为逐步解除女子束缚,今日薛宝钗能掌事,循序渐进,他日,这万里江山,自然也能交予她孙女儿,事在人为。

      第三回

      却说薛宝钗掌管薛家,竟是将落败家业救了几分,与其相关之事越发传了出去,闻者无不叹太上皇公正,正该杀人偿命,赞皇太后慈爱,庇护孤女寡母,传至维扬地界,林如海听闻却另有所思。

      他命中无子,只黛玉一女,虽全心全意为幼女打算,却总担忧她日后无所依靠,时常也叹,若是她弟弟在,哪怕病弱,也总能好些,可天不佑之,无可奈何。

      原来林家虽系钟鼎之家,却是书香之族,只是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是堂族,他细细考较,却是托付不成,本就疏离,无甚亲情,若强行托付,唯恐日后做豺狼豹,倒是越发苦了幼女去。

      林如海不忍女儿孤苦,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黛玉论亲戚,如今最亲的便是舅家,他便将女儿送至贾府,也是依傍外祖母及舅家之意,更有几姊妹互相解闷,又有贾母照看疼爱,总比在他身边好些,他年近半百,日见颓态,只怕护佑不了幼女几时。

      只是一片慈父心肠,如此亦难免担忧,他知岳母虽疼爱黛玉,却年事已高,二内兄虽为人谦恭厚道,但恐不留意后宅之事,哪怕他日后写信托付,只怕也是有限,翻来覆去思忖再三,倒是更加忧虑难安,只挣扎着多活些时日,盼着亲眼看黛玉出嫁,寻一依靠,他方心安。

      贾母凑两个玉儿的心思,他倒是知道,也乐见其成,无他,这已是难寻的好去处,纵那王夫人不知其情态,有贾母贾政在,总比旁处强出百倍不止。

      忧虑间,他一男子,也不觉感叹起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他家黛玉聪明清秀,只因女儿身,竟是不得立业,只能依附旁人,可依附旁人,又能有几分自在?这么想着,总是不得劲。

      如今听闻此事,倒是更有深虑。

      再给当今圣上请安时,便略带一二,只言大景隆恩盛德,林家方能四代列侯,他从科第出身,更蒙圣上恩德,点为探花,又钦点为巡鹾御史,到任多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虽不才,却肝脑涂地不敢辜负圣恩,只目前忧女成疾,怕是辜负圣上隆恩,特此请罪。

      李澈看到倒是问起身边的太监,“这林如海膝下几儿几女?”

      那太监倒是知道,闻言忙道,“回陛下,林大人子嗣不丰,幼子养到三岁上便去了,如今只得一女,正在都城荣国公府外祖母家中教养。”

      李澈便叹,“难怪,倒是一片慈父心肠。”

      林家也算世代为国,林如海也是清廉自守,李澈心里便记着给林如海一份恩典,最好这恩典,惠及其女。

      正逢太上皇一行回来,李鹿和霍长生将礼物分给李澈和庄澄,夫妻二人问起江南事,两小儿便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将风景闲事说了。

      夫妻二人看他们很有谈性的模样,相视一笑。

      说到女子命运,李鹿大为不满,“只看这英莲宝钗,便知世事于女子而言艰难曲折,不得解脱自立,必需依靠父亲兄弟丈夫儿子,做那菟丝花一般的人物才行,若不倚靠,竟是任人践踏,更遑论大树倾花草落,残忍至极,想来秦贞素将军也是赶上乱世的趟儿,方能突破男女之别,留个名儿。”

      李澈闻言不由大笑,庄澄故意笑她,“你呀,最是有些邪性偏思。”

      李澈不爱听,“哪里的话,鹿儿所思倒是深刻。”

      说着便安排起来,“父皇倒有一事,要拜托鹿儿长生去办。”

      霍长生知他是哄李鹿开心,只笑,李鹿却极感兴趣,“何事?父皇快说!”

      李澈笑道,“前日扬州巡鹾御史请朕安,却通篇暮年颓状,原来他只得一女,如今忧虑成疾,生怕他若去了,他那幼女孤苦伶仃,无父母兄弟倚靠,少亲族门楣照看,更未寻丈夫相依,朕今日闻鹿儿之言,亦是怜世间女子命运,倒不如鹿儿召见那林家女,赐些恩典于她,也算稍解心中不平。”

      李鹿一听,果然兴致勃勃,“父皇放心,女儿明白。”

      略一想又苦恼起来,“只那林家女在扬州,我如何得见?这林大人,若是早些时日,我在金陵,顺道也就办了。”

      李澈闻言哈哈一笑,刮刮她的鼻子道,“她在都城外祖母家,正是荣国公贾府中,倒是得见。”

      说着又问起霍长生的功课,谈着谈着又说到剑术,倒是带着霍长生去殿外对剑一回方归,笑道,“长生剑术愈发精进了。”

      庄澄手持巾帕为他擦汗,“也是陛下教导得好。”

      李澈突觉这一幕无比熟悉,他握住庄澄的手,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席卷而来,只面上不显,“嗣音。”

      庄澄疑惑,“嗯?”

      李澈看着她一笑,“无事,只是想唤你了。”

      庄澄嗔他,“少捉弄人!”

      正说笑间,又提起庄清前几日受了箭伤,李鹿便自告奋勇,说她和表哥去瞧瞧舅舅。

      李澈笑道,“这可是跑野了。”

      李鹿可不认,“原也有父皇的差事,该去打听打听贾府中事,也看那位林家女是好是歹才是。”

      李澈又笑,“她家门风清正,该是不错。”

      说到打听贾府事,太上皇也有此意,使人去查,又问道,“听闻这贾府有一衔玉而诞者?”

      这贾家早已不在帝心,不过赖祖德还过富贵日子罢了,太上皇问,身边人却是不知,连忙使人细细打听了去。

      贾家发家史,太上皇并不陌生,宁荣两公,一母同胞,皆是跟随太.祖打江山的功臣,又听闻如今两府倒是一直亲近,只荣府虽没规矩,却尚算不失体统,那宁府,却是传出不知多少奇闻淫.事来。

      来回话的太监道,“说昨日里,宁府又闹起来,原他府上有个名唤焦大的,自小儿随府上太爷们出过兵,死人堆里救过主子,忍饥挨渴地伺候周全,宁府便多纵容些,昨日醉酒起先骂的是府上管家,谁知酒意上头,竟是连主子也骂了,说什么‘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的难听之语,今日便传出来,大家只做笑谈。”

      又说起那衔玉而诞者,“那奇异之人家中都唤宝玉,听闻其祖母溺爱非常,最是不喜读书,淘气乖觉,说什么‘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浊臭逼人’,外间人听闻倒多叹公子怜香惜玉,他也最喜于脂粉堆中厮混,皇太后恩赐的那薛家宝钗,原也在贾府一处玩过几日。”

      太上皇问,“那玉有何稀罕?”

      答道,“听闻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上携‘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个大字,最稀罕的,是娘胎里带来的。”

      太上皇摆手让人退下,心里却十分不满,贾府这是优待焦大还是以焦大自比?这些个功臣勋贵们最是会如此行事,当日,若无他们辅佐,太.祖独木难支,怕难成事,可若无太.祖领导,他们又能成什么气候,不过屠夫耳,如今倒是都如焦大一般,耍赖到皇家头上。

      这么想着,本就不愉,谁知他身边的大太监匆匆而来,附到太上皇耳边又说了几句话,太上皇顿时虎目圆瞪,“当真?”

      那大太监低声道,“说是和那孺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外面都传,这爬灰的就是秦氏和其公公呢。”

      太上皇吩咐,“再使人去查,若真是如此,这贾府倒是吞了熊心豹子胆,皇家血脉也敢私藏玩弄,朕倒是小瞧他们了。”

      他自觉最是冷心硬肺,亲生儿子也杀得,更别提没见过面儿的孙女,这孙女再添一宗多情淫.乱,他更是不喜,宁府这是玩弄秦氏,还是暗起轻视皇家之意?

      太上皇如今年老,有些多疑多思,只他这疑思不朝爱子去,偏朝臣子去,也是稀罕。

      于是宫人再探,先无话说。

      却说李鹿和霍长生相约去探望庄清舅舅,两人在马车内,倒是不约而同地拿出给对方的礼物来。

      李鹿极喜那木镯,让霍长生帮她戴上,盯着便不错眼,霍长生也解了李澈专门使人为他打的麒麟玉佩,细心收起来,却是将小木剑悬在腰间。

      李鹿捧着脸笑,“表哥,我和你最好啦!”

      霍长生听她这样说,也开心起来,“嗯。”

      李鹿便凑到他跟前,又说好些话,说起李澈的差事,霍长生道,“我们和舅舅说,让舅舅找人打听打听这个贾府。”

      到庄府,庄清自是喜不自胜,说起军中事来,霍长生听得极认真,只说也要上战场,开疆拓土,扬景朝威风。

      舅甥两个皆怀报国大志,意趣相投,霍长生又与庄清对剑一回,酣畅淋漓,李鹿只旁观,默默为霍长生鼓劲儿。

      待稍晚,霍长生却还记得正事,和庄清说起皇上的安排,向他借几个人,去查查这个贾家,也看那林家姑娘是个什么情形,庄清自然一口答应。

      详情如何,下回分解。

      第四回

      贾府事原也不难打听,他们家最是宽仁待下,那些下人也乐意在外显弄传声,庄清很快打听清楚。

      他知此事该是李澈的意思,所以先回了李澈,得了允许又回李鹿,“回公主,那贾府太夫人该是真疼外孙女儿,听闻贾府中两个玉儿最是太夫人的心肝,吃穿用度除过份例,多是太夫人私下里补贴,也听闻这太夫人有把两个玉儿凑做一对的心思,只是不知真假。”

      李鹿笑道,“舅舅何必这么客气,我虽是公主,却也是外甥女,不必回话一般,我们只做家常就是了。”

      庄清直言,“礼不可废”,还是后进殿的霍长生笑道,“不如公主便命舅舅只巡家义,别总拘谨不安,舅舅尊礼,自然从命。”

      李鹿抚掌大赞,“还是表哥有法子”,倒真像模像样地下了一道旨意,庄清无奈,只得放松一些。

      又说起贾府中事,“林大人的女儿,也没什么话传出来,不过是说身子弱些,惯常服药养着,又传言爱使小性,说话尖刻了些,孤高自傲,也不知真假,再就是有起子小人最爱嚼舌根,说什么林家落败,这林家女全靠贾家养着,全作笑谈。”

      李鹿闻言,略一思忖,这林家女是什么人,听却听不出什么来,不如她召人入宫,见上一面倒是,说着也不再问,只问起庄清的身体。

      过几日,李澈带着霍长生狩猎去了,李鹿年纪小些,更无兴趣,没有同去,她又想起此事,便使人去传林黛玉入宫觐见。

      却说贾府中,东边宁府园中秋菊盛开,尤氏与秦氏婆媳,便请贾母等赏花,贾母携刑、王两夫人,又一众女孩儿和宝玉一同在会芳园中游玩。

      姊妹们正一处说笑,忽有门吏急报,“六宫都太监老爷来降旨。”唬得众人面面相觑,忙唤回爷们儿,摆香案,启中门跪接,“特旨,宣扬州巡鹾御史林如海之女,于凤仪宫觐见。”

      这是皇后娘娘要见林黛玉,虽不知为何,贾母急忙使人去打听,贾府众人亦忙碌起来,贾母又使人为黛玉更衣,又说起些规矩体统,贾母虽有心相随陪伴,奈何旨意如此,只得细细嘱咐,林黛玉一一应了,随宫女入宫。

      她念及初至贾府的心思,如今更起百倍小心,心下又惴惴不安,唯恐是林父出了什么意外,左一念,右一思,便进了皇宫内殿。

      庄澄最知李澈的心思,又有皇太后行事在前,便想着哪怕此女无状,赐份恩典也就是了。

      待母女二人见得林黛玉,倒是不约而同赞起其形容举止,庄澄问她话,她也极恭谨地答了。

      庄澄笑道,“不必拘谨。”

      于是唤至身前,以示亲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天然清幽花香,不由问起,林黛玉极不好意思,答道,“想来是臣女这些时日葬花之故,沾染了花香在身。”

      李鹿很感兴趣,“葬花?如何葬?”

      林黛玉道,“回娘娘、公主,原也是臣女幼时于家中玩闹,不忍见落花流水、践踏入泥之态,便寻个畸角设花冢,扫了花装在绢袋里,不过拿土埋上,使其归于尘土前少受些罪罢了。”

      庄澄笑叹,“倒是精巧别致。”

      李鹿不解,“花木来于天地,归于天地,纵然零落成泥,依旧清香如故,倒是以身清天地的大善之举,林姑娘又何必为其不平呢?”

      林黛玉闻言一愣,李鹿笑道,“姑娘怜花,却很不必为花可惜,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若是花,已然盛放,无甚可惜,纵然流入臭水、践踏入泥,我自有清香,倒是救了那水那泥几分,更是以吾残躯渡淤泥,世间本如此,我愿似清风,任谁还能污浊了我去?”

      林黛玉愣住,这是她从未思及的角度,她自来只觉天地不洁,唐突了花儿去,却从未想过这样的解读,广阔自然,她本聪慧,倒因此生出一阵舒朗之气,“公主大义,心怀苍生,臣女远不能及。”

      庄澄笑道,“说笑罢了。”

      又想起黛玉身上素有顽疾,庄澄又起兴致为黛玉诊脉,待诊毕,黛玉笑道,“公主大智,臣女倒是渐疏心中郁结,从前只觉那些药汤子丸子都是花木精华,用来养我倒是暴殄天物,如今却思,倒应了他们救人的善意。”

      李鹿喜她解读,“正是,花草难以常葳蕤,四季更替本是寻常,枯萎亦是定数,人说入世历劫,也许花草自有劫数,以身入药便是渡人的功德也说不定,林姑娘日后只管服了养身才是。”

      庄澄听女儿说得开怀,一笑,自去开药方,赐药,赐物,又送林黛玉出宫。

      李鹿喜林黛玉聪惠灵秀,便说好日后仍接她来宫里说话,林黛玉谢恩应过,回荣府去。

      待李澈霍长生回来,庄澄说起召见事,李澈笑道,“我们鹿儿,心胸宽广,怀天下,思众生,看事总开朗乐观。”

      又问霍长生,“长生如何看这花木之事?”

      霍长生道,“表妹所思亦是我所想,物法自然,不必悲叹,静极生动,动极归静,都是寻常之事,至于吾以吾身清天下,则是以花抒志,任天道不仁,命运不公,人该自有风骨才是,难道略有波折,时人不解,后人不知,世间庸碌之人惟有庸碌之思,便万事放开不成?”

      “天地自有其暗,我自有光亮,人世自有泥潭,我自有清香,他暗他的,我亮我的,他脏他的,我净我的,这方是入世救世之道。”

      李澈搂住他的肩膀,“此话不错,长生当为鹿儿一知己。”

      却说林黛玉回到贾府,将皇后所赐之物呈于贾母,贾母笑道,“皇后隆恩,使人好生收起来。”

      又问林黛玉在宫中说了什么话,林黛玉一一回答,说起李鹿所言,贾母叹了一句,“长公主心境阔朗,非你我所能及,原也该是皇家才有的人物。”

      探春闻得此言,只觉深为知己,可如今说来却有攀附拍马之嫌,所以她只不言,回房却细细琢磨开来,她自来恨自己不是男胎,若是男胎,纵然从赵姨娘肚里出来,她挑灯苦读总有她的前程,哪里像如今,正如漂水浮萍,惶惶恐恐。

      如今虽未悟到什么,却着意有了读书的心思,纵然她非男胎,那四书五经治世之论难道她还看不得了?探春哼了一声,她倒是偏不,不仅读,她还要深读,这宅院已困住她的身,难道连她的心也自愿画地为牢不成?

      到得那时,岂非她自毁不成?

      如此想着,第二日,她便至宝玉处打算托他带些科举之书给她研读才是。

      宝玉听探春所言,问道,“是为了环兄弟?”

      探春笑道,“他哪里来的这样志气,纵有,与我也不相干,倒是我,待着无趣,便想着读来解闷。”

      宝玉大惊道,“这可如何使得?你本是尊贵女儿家,怎可和那些禄蠹一般,读这些书来?”

      探春闻言,不由大怒,宝玉既是男胎,还是从太太肚里出来的,她之所求,他皆有了,却如此可笑,登时冷笑道,“哥哥也不必说这样的话,什么禄蠹蠢材的,我原也不知道,但想来,自来贤臣治世,也不定就是为了功利禄或身后名,也不必将人都看扁了去。哥哥生在富贵乡,自然高高在上,旁人稍上进些便是禄蠹,稍不知些便是蠢材,只哥哥一个,最是不染世俗的天下第一得意人。”

      “我是尊贵的女儿家?如何尊贵?不过是仗着家里的势说我尊贵罢了,谁又真的尊我贵我?我又有几斤几两?纵然哥哥将世间女儿家都尊贵了去,外人难道都能如哥哥的愿不成?该是怎样,还是怎样,什么意思。”

      说罢,仍不解气,继续道,“我倒要问问,若宝兄弟不是托生在国公府里,吃穿住行都不得如意,今日饿着肚子,明日冷得打颤,日日乞身劳作方能换几个钱,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我们不过是命好,没投生个奴才贫民的,宝兄弟倒也不必仗着,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也总有我们那一日的。”

      宝玉被探春这样一讽,倒是不能答,探春叹气,“我们于国于家无望也便罢了,何必唤别人什么禄蠹蠢材,哥哥难道昨日没听见?那花之论言,如何震耳?我们自是避了世,不曾出头做什么英雄,可小到一家,大至一国,若都是我们这样的人,我们还能如此吗?只看那北宋末年的惨事,我们不过好运生在盛世,有那禄蠹蠢材帮我们挡着罢了。”

      宝玉闻言,更加讪讪,袭人忙笑道,“还是三姑娘治得住他,我平日里也说他,真喜读书最好,假喜读书也罢,整日里只管批驳诮谤可怎么了得?原该三姑娘多来治治他才是。”

      探春不由流下泪来,“我原也没有治人的本事,那读书之人只怕也不是人人都好,宝兄弟见的蠢材多了,便觉人人都是禄蠹,可我虽只识几个字,却也知道,古往今来,名将贤臣不少,我们纵然不得见,却心向往之,若是一并归在此类,未免太过儿戏。”

      宝玉闻言,便忙道是他的错,说他不该一并分在一类,左一揖,右一揖,又和探春说些软话,探春便笑道,“行了,哥哥要真认错,便为我多寻几本书来。”

      说罢,几个人又说起旁的事,却说黛玉今日本往宝玉处来,在外竟是都听了去,往日里,她也觉宝玉虽痴,有些话却是不错。

      如今细听探春所言,她这才知,这位三姑娘,竟是女中豪杰一般的人物。

      这么想着,便心下和探春亲近几分,详情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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