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情长

　　东冉感觉自己睡了很长时间，伤口又痒又疼，四肢酸痛，还总是梦到以前的事。在大夫又给他换了一次药后，他终于彻底清醒。
　　询问了前来送饭的丫鬟，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子桑昨天已经离开，去哪也没人知道。东冉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吓的丫鬟连忙上来扶他。
　　“您伤口还在发炎，小心点。”
　　东冉坐起来的时候头一阵眩晕，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到，好长时间才缓过来。他问道：“还有人来找神巫的麻烦吗？”
　　丫鬟有些为难：“我不太清楚，教里现在有些乱，我叫金武大哥过来吧。”
　　说罢就匆匆出去了。东冉靠在床头，伸手摸了摸被纱布裹着的胸口，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他心中涌现出一种无能的挫败感，想起带走芸儿的黑衣人对他的不屑态度。自己真的是太弱了，面对敌人毫无办法。
　　他扶着床尝试着站了起来，一步步挪到圆桌旁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杯水。不久金武到了，东冉看着同样被裹成粽子的金武，关心道：“你没事吧？快坐下休息。”
　　金武摇了摇头：“皮肉之伤，没有伤到筋骨，你受伤更严重。哦，听丫鬟说你找我。”
　　东冉说：“我想知道现在有芸儿的消息吗？你醒了就一直在忙？”
　　金武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小姐现在在白尚川手中，应该无性命之忧，神巫也无人主持大局，子桑先生有要事出去了，但是他走之前将辰龙、巳蛇和白虎都调了回来，现在神巫实际上是最安全的，我们只要守着这里，不轻举妄动的话是没有任何风险的。而且子桑先生也向唐家说明了状况，不久唐家应该会有人过来。”
　　“什么？”东冉瞬间清醒：“劫走芸儿的人叫白尚川？你怎么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
　　金武耐心解释：“我们神巫有自己的情报网，巳蛇常年都在做情报收集，而且对这个人我们还是比较熟悉的，当年教主创立神巫不久，白尚川遭江湖人追杀，被教主救回，两人兴趣相投，很快就成为了朋友。但是白尚川是归云山庄的人，伤好了之后他就回去了，因为两人身份特殊，不能经常见面，有时一年才见一次，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和教主的关系。”
　　“归云山庄是什么地方？”
　　金武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归云山庄最早是皇帝的避暑圣地，后来下一任皇帝把它赠给自己的得力爱将公仪忠，公仪忠有个弟弟叫公仪昌，是个颇有心计的人，他和国舅联手谋反，将皇帝和自己的亲哥哥一同烧死在了皇宫，所以现在归云山庄的主人顺理成章的就变成了他。”
　　东冉疑惑道：“那就是说现在公仪昌是山庄的主人，那白尚川是听命于他的？”
　　金武皱着眉摇摇头：“这个我们还不好确定，白尚川和公仪忠关系匪浅，但他是侠义心肠，应该不会去做不忠不义之事，按理说公仪昌害死了公仪忠，他不应该再跟着公仪昌的，但是他一直还待在山庄里。这次来我们这里应该就是查看教主的情况，教主没有受伤，而且他也没有杀任何人。”
　　东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剑离心脏一指远，应该也是白尚川手下留情的结果，他接着说：“那芸儿被他带走其实没有生命危险的对吗？”
　　“应该是，白尚川挺喜欢小姐，但是就只是在小姐很小的时候见过，后来前朝覆灭他就再没来过，小姐可能不记得这个人了。”
　　东冉心中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过几天我就去找她。”
　　“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伤吧，有什么事再叫我，我去军营一趟。”
　　金武站起来要走，东冉突然叫住他：“金武，巳蛇营都收集什么情报？”
　　“这不好说，你有事情要查？你可以去找巳蛇营管事陆清，他会帮你的。”
　　目送金武离开后，东冉披了一件衣服就出门了，门口的丫鬟赶忙上前扶着他，以往他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事就逗女孩子玩，丫鬟看他一直都皱着眉头，也识趣，一路没有讲话。等到了巳蛇营，营地里很快就有人过来了。
　　“是东冉公子吧。在下何林，是巳蛇侦察兵，请问您来这里是……”
　　东冉回答：“我想见陆清。”
　　“陆头现在在整理书房，我们刚搬过来不久，这样吧，我先去给他汇报，请公子稍等。”说罢叫来个人，吩咐给东冉拿一个凳子。东冉一路走过来又没有休息，心口早就闷疼不已。坐下来觉得瞬间轻松了不少，不一会儿何林又回来了。
　　“东冉公子，路头说要见你，你能随我到书房吗？”
　　“可以。”东冉被丫鬟扶着站了起来，何林忙说：“书房好久没收拾了，乱得很，就公子一人随我前去吧，我来扶着。”
　　丫鬟识趣地自己回去了，东冉跟着何林往里走，巳蛇应该是今天刚刚回来的，四周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有文弱书生，拄着拐杖的老人，几岁小儿，还有猎人打扮的一家人，他们都在帮忙收拾东西。
　　东冉好奇的四处看，何林解释道：“我们巳蛇常年做着收集情报的工作，为了潜入目的地都做过伪装。”
　　“真是了不起，要是在外面碰到了这些人，我绝对想不到会是神巫的人。”
　　“公子过奖了，我们做的就是情报，其实混在人群里才是安全的，我们最害怕的就是被千里阁的人发现，如果碰到他们，几乎是掉头就跑。”
　　“为什么？他们不也是卖情报的吗？难道你们在抢生意？”
　　何林抿着嘴摇头：“公子，这原因我不方便透露，是教主和陆头下的命令，我们只管照做就是了。”
　　何林把东冉送进书房说道：“我还有事要做，就先出去了，公子小心些，当心别碰了伤口。”
　　东冉道谢：“谢谢何兄。”
　　“不敢当。”何林转身离开，东冉心中感叹，好聪明的人，难道巳蛇里搞情报的人都这么机灵？
　　东冉捂着胸口缓慢前进，一路走动已经让他有些疲惫，进了房间后发现四周都没人，隐隐听到里屋的地下传来声响，他也没有进去，就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好好地歇了歇。等喝到第二杯水的时候，陆清从里屋抱着一堆竹简晃悠悠的出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东冉，和他打招呼道。
　　“东冉公子，有失远迎，来这里所谓何事？”
　　东冉踌躇道：“听说巳蛇营是专管情报方面的，我想打听一下，你知不知道……韩青这个人……”
　　“你爹？”陆清把东西往桌子上一堆，开始翻看整理，也不误对话。“你不知道毒药师韩青的事？”
　　东冉摇头：“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身边的人也没有提到过。”
　　陆清接着说：“好吧，我没有专门去找过他的情报，毕竟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不过他的一些事迹还是很有名的，我给你讲讲。”
　　他说话间就把手中的竹简处理完毕了，他坐下来和东冉讲道：“韩青从小就跟着毒药师游历江湖，他们毒药师一直都是一脉单传，到他这里已经是第六代了，毒药师最大禁忌就是情，每一个成功的毒药师必定是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当时前朝繁荣，国舅为谋取大权私下联系了很多江湖人士，其中就有韩青的师父，可是还没等共谋大事，找来的江湖人中有不少是毒药师的仇家，他们过来就被各种追杀，最后寡不敌众他师父命丧黄泉，韩青侥幸逃过一劫。当时身受重伤的韩青被白若玲，也就是你母亲救走，伤好之后被朱成笑天利用，进了魔教，要为师父报仇。那个时候他师父还没有教全他毒药师的功法，他的能力远不及一个合格的毒药师。有一次出去寻仇的时候他又受伤了，然而这次又是白若铃医治好了他。”
　　东冉听的很认真，他问道：“这应该不是偶然遇见吧？”
　　“你猜的不错，白若铃是通天谷的药师，他们穷其一生都在研究药理，无门无派，不管江湖纷争，只要来求医，就必定全力相助。但是他们有一个铁规矩。”
　　“什么规矩？”
　　“通天谷药师一生为善，但若碰到毒药师，务必竭尽所能将其置于死地。”
　　东冉内心诧异：“为什么？”
　　“这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牵扯到上几代的恩怨，通天谷一向很低调，从来不提。咱们接着说白若铃，她知道韩青是毒药师后并没有像谷主交代的那样杀死他，而是试图感化他，所以无意识间一直跟着韩青的踪迹。韩青在复仇路上只要受伤白若铃就会来救他。起初因为白若铃救他一命他还心怀感激，后来知道她一直跟着自己，想让他放弃复仇，他就开始排斥白若铃。总之就是这样的情况，后来经历了很多二人逐渐互生情愫，韩青决定放弃复仇和白若铃归隐。朱成笑天各种为难他，想把他留在身边，韩青想朱成笑天留他无非是看中了他练的毒药师，只要他不是毒药师，必定会放他离开。”
　　“所以，他以药洗髓，废除了自己的一身武功？”
　　“对。”陆清看着他：“事情并没有结束，白若玲没有等到韩青回来，她当时有了身孕，在分娩的时候有人抢走了她的孩子。后来韩青还是死在了魔教，有一个女人来到通天谷，送来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我。”东冉喃喃道。
　　“没错，那个女人是魔教的尊者，和韩青有几分交情，她到通天谷的时候白若玲已经有些精神失常，她一口咬定自己生的是女婴，送来的孩子跟本不是自己的。后来你就长大了，以后的事你应该清楚。”
　　陆清看东冉在那里发呆，没有去打扰他，起身又去忙了。东冉在那里坐了好久，胸口的伤已经疼的麻木了，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夜晚。
　　陆清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去了，东冉跟着他出来问道：“可否再请教你一个问题？”
　　“你说。”
　　“那个魔教的尊者现在在何处？我想找她。”
　　陆清皱着眉头思索：“魔教尊者钟离三雪……在很久以前就归隐了，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她和一个叫秦羽生的男人在一起，你可以先去打听这个男人，他在东州也很有名的。”
　　东冉感激道：“多谢陆将军指点。”
　　“别叫我将军，我又不打仗，和其它营的不一样。”陆清真挚地说：“你要是追寻自己的身世，我很乐意帮你，我们这样的人，很多事情要比当局人明白的多，一件事情，一个误会他们看不透，就是一辈子的仇恨，其实不该走到这个地步的。”陆清拍了拍东冉的肩膀：“你快些养好伤，再去做想做的事，今后我一般都会在这里，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来问我，暂时不收钱。”
　　东冉听到笑了笑，心情好了许多，他慢慢挪回到自己的屋子，吃了饭又喝了药后，躺下又胡思乱想了半天，迷迷糊糊间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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