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末年

作者:昭玉刻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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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比谁的命更大


      ——善恶总是相对的,谁都不必事后站在制高点去指责别人。

      无昼本就受伤,还与苏白焰拼法术,看似是苏白焰落于下风,实则无昼的法力被苏白焰消耗了很多。
      九朝和魏沉华仍在观战,忽然看见浮玉山的方向光芒闪烁,魏沉华知道,是时候上去对战了。
      魏沉华甩了个剑花,大喊道:“妖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无昼见魏沉华朝他奔来,便撤了与苏白焰对战的法力,转而攻击魏沉华。
      魏沉华与他近身对战,招式凌厉轻快,毫不拖泥带水,无昼能清楚的感觉到魏沉华半年以来有了很大的进步。可是近身打斗不可避免的会牵动后腰的刀伤,这让无昼处处受制,施展不开。
      九朝仍站在一旁,看着魏沉华和苏白焰一起对付法力大减,腰上带伤的无昼,感叹道:“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魏沉华和苏白焰并没有速战速决的想法,一直不紧不慢的拖着无昼,无昼就算法力再高强,也会有枯竭的时候,体力也会有不支的时候,而且他还流了很多血,渐渐的开始头晕目眩。
      当然魏沉华和苏白焰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打法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否则以无昼的实力,凭他们两个,今晚不会成功的。
      苏白焰受了很多内伤,跪在九朝不远处捂着胸口,暂时没有什么能力再去对战,必须得缓一缓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不要命的架。
      无昼想乘胜追击,直接了结了苏白焰,但魏沉华很难缠,他不得不继续对付魏沉华,给了苏白焰喘息的机会。
      魏沉华开始动用镇妖咒,他还有一大堆用来克制无昼的法器,大不了就都招呼一遍。
      苏白焰喊了九朝一声,九朝看了看她,不解的说:“你受了重伤,为何还要再上?你剩下的法力,不一定还能驾驭得了我。”
      苏白焰坚定地望着九朝说:“不要你管,苏墨玺既然把你借给我,你现在就得听我的。”
      苏白焰伸出手,九朝转身化成蚀骨金刀飞到苏白焰手中,苏白焰借着刀身的支撑站起来,对暂时被符咒压制着的无昼说道:“三千年前,是我不对。可是你要怪,就该怪这世道不公平,你偏赶在妖凡两界分离,神族退出凡界的当口遇见我,若是在这之前,或许还能有人为你主持公道,可是妖族再也不被容许在凡界招摇,你在凡界所受的所有委屈,只能去酆都府让崔府君为你评判了。”
      无昼一听,情绪更为激动,如果怒火可以杀人,那苏白焰此刻已经是灰烬了。“苏白焰,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天生是仙,就来凡界胡作非为,大时山上的每一缕冤魂,都与你脱不了干系,我说过,那日你不杀我,来日便是我去杀你!”
      无昼发了狠,运起全身的法力,大吼一声,硬生生冲破了符咒的压制,魏沉华控制着的符咒开像了花一样向四周炸去,魏沉华也被无昼的法力波动冲到了一边,无昼直直的将法力朝苏白焰打过去,苏白焰自是做好了接招的准备,抬手用蚀骨金刀混着法力便上去接招。
      谁知蚀骨金刀都没机会上去杀敌,苏白焰就被这股强大的法力反冲了回来,她本就虚弱,此刻即使手持蚀骨金刀也只能挡住无昼五成的法力。
      苏白焰被震得五脏六腑都很难受,倒在地上吐了一大口鲜血。
      魏沉华急忙提着桃木剑刺向无昼,并扬声说道:“你若当时带着你满山的小妖回到妖界,便没有这后面的许多事情,别把自己错误的选择全都怪到别人头上去。”
      无昼在对苏白焰全力一击之后,已经筋疲力竭了,这一剑他挨得结结实实。
      但无昼已经知道了,他今日是个必死的结局,一个是耗尽他法力且拥有克制妖邪体质的九尾狐族,一个是与他交手多年深知他一招一式且浑身上下都是克制妖邪的法器的除妖师,他没有退路了。
      无昼像是不怕痛一样就着剑身走到魏沉华面前,一把掐住魏沉华的脖子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育本王?仙凡两界分离之后,大时山再也没有在凡界做过恶,倒是你,建起鹿台,圈养虐待我大时山的妖,只为了供你们两个享乐,子受德,从前我不杀你,是看在你已经转世的份上,不愿再和你计较,可你却步步紧逼,未免太过分了吧!”
      魏沉华被掐着说不出话,并且感到一阵阵窒息。若是不杀死无昼,自己便要死在无昼手里,他双手用力拧着桃木剑,豁动无昼的伤口,划破无昼身体内更多的血管,无昼也是一样死死的掐着魏沉华,两个人都在比谁的命更大。
      浮玉山方向从刚才就乌云密布,天雷阵阵,也不知是降兮引的雷,还是天道恢复全面自行运转引的雷,其中一道精确的劈在无昼的后背上,无昼脱了力,这一局,是魏沉华赢了。
      九朝自苏白焰昏迷起就一直静静的站在旁边的一棵树下,只见魏沉华扔下桃木剑就咳嗽着跑向苏白焰,无昼连同桃木剑一起倒在地上。
      魏沉华跪下来扶起苏白焰的肩头呼唤着:“苏白焰!苏白焰!”
      苏白焰恍惚中睁开眼,意识并不是很清醒,她看到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庞正在为她露出焦急又担心的表情,就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最初,子受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将奄奄一息的她抱在怀里,只不过那个时候,子受德喊的是“小美人”。
      但苏白焰已经分不清了,魏沉华的脸与印象中子受德的脸慢慢重合,她虚弱的回应道:“受德,你没事就好。”
      说完,苏白焰便沉沉睡去,留下魏沉华一脸愕然。
      “她刚才叫我什么?”魏沉华问九朝。
      九朝自以为自己的存在感已经很低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魏沉华还能注意到他,他只好干巴巴的回答说:“受德。”
      魏沉华又问:“你也听到了?对吧?”
      九朝觉得魏沉华的情绪好像不太对,便说:“嗯,你是商纣王子受德的转世,她三千年前就认识你了,叫你受德也没什么毛病。”
      魏沉华抱起苏白焰走向九朝,他将昏迷的苏白焰交给九朝说:“我是我,他是他,我和商纣王没有关系,她喜欢的,根本不是我。”
      九朝愣愣的抱着苏白焰,魏沉华说:“等她醒来,你告诉她,我不是她的受德,我们分手了。”

      宋启被一阵阵海浪声吵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平整且巨大的石头上。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脚下是松软的沙滩,夕阳低低的悬在地平线上方,似金似红,光芒洒在万丈波澜之上,金光粼粼。天空从落日的火红渐变到头顶的湛蓝,再渐变成身后的深蓝乃至夜幕的漆黑。
      这块灰色光滑的石头就孤零零的立在海边的沙子里,被阳光照得温热。
      宋启跳下石头,发现自己竟穿着大商国的王服,那是他梦寐三千年而不得的衣服,象征着凡界至高无上的王权。
      宋启真的很想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穿着这身衣服有多霸气傲人。
      他左右看了看,喊了几声“姬喻”,却不见有人回应,声音被海浪盖过,淹没在空旷虚无之中。
      他只好走近一些,想就着海水看一看自己的样貌,可惜浪花散碎,他什么都看不见。
      宋启失望的退回去,背靠在石头上,微微仰头看着天空,整理了一下思路。
      之前明明是在苏墨玺的阵法里,为什么醒来会在这样的地方?
      他又喊了几声“姬喻”,可是这里没有姬喻,他又抬手想施放法术,竟发现自己失去了法力。他有点慌了。
      他开始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朝着夜幕走去,想着如果走出这片沙滩,遇见什么人,应该就能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他走了很久,可是周围的景物并没有变化,面前的沙滩依然没有边际,他心想着:不会吧?
      一回头,果然看见自己根本没有走出去几步远,他依旧在那颗大石头附近。
      他一边坐在石头上一边想,后面的路不通,或许前面还可以再试试。
      他再次跳下石头,满怀希望的出发,走进海水中。这次总算没有在原地踏步了,可是越往前走,水越深,他会被淹死的。
      宋启只能无奈的走回来,决定再沿着海岸线走一走。
      实践的结果就是,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只有前面的大海可以走进去,其他方向不管他走多久,都走不出距离石头十步远。
      他坐在石头上,看着那颗挂在天边的夕阳,心情逐渐有些暴躁。
      心下一横,他决定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海水没过头顶,海水包裹着他的全身,海水灌进他的肺里,在冰冷和刺痛中他失去了知觉。
      宋启被一阵阵海浪声吵醒,他还是穿着大商国的王服,躺在温热且光滑的灰色石头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启试了无数次,死去了无数次,又在石头上醒来了无数次。
      他崩溃了,对着大海与夕阳大喊:“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苏墨玺,你敢摆我一道!”
      可海浪声还是盖过了一切,夕阳还是挂在天边,沙滩还是一样松软,石头还是一样温热,陆上没有行人,海上没有船只,水中没有鱼虾。宋启意识到,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其他生命。
      他大喊着撕扯着脱掉了身上的王服踩在脚下,他是喜爱这套衣服,可那要穿给全世界看才行,在这个虚无的空间里穿给自己看有什么用!在这无人的世界里活着还不如让他去死!
      他跳下石头,狂奔进大海,伴着海浪反射过来的细碎的阳光,再次沉没海底。
      却再次在灰石上醒来。
      他躺在这块石头上晒着永远都不会落山的夕阳,流着泪水,想明白了:这里不是没有生命,而是没有生与死。
      他抬起手臂仔细看了看王服的衣袖,不明白命运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公,他只是一心想做统治天下的君王而已啊!
      “苏墨玺,你可真行,把我关在幻境里,让我做这天下的君王,却无人可以统治。若此生还有机会出去,我第一个要杀的人,一定是你。”
      凡界里无论是妖是仙,皆向他称臣,眼看着他就要取得天道的统治权,成为凡界真正的君王,再加上姬喻的辅佐,一定可以向大商的子氏王族证明,他做的比子受徳更好,他才是那个接任王位最正确的人选!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宋启郁结于心,终是一口鲜血喷出,又一次死了过去。
      在经历了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之后,宋启终于放弃了寻找出路与自尽,他端坐在这块灰色的石头上,整齐的穿着华贵的王服,平静而又绝望的看着眼前的海浪,与远方那颗始终挂在天边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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