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末年

作者:昭玉刻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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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我是来杀你的


      ——九尾出,灾祸至;乱象生,大夏亡。

      桀在娶苏墨玺为妻之前还不叫桀,他叫癸,姒癸,大夏的末代君王。
      姒癸在东征的时候是见过那个施族公主的,所以在看到苏墨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她不是公主。
      施族的公主虽是眉目清兮,但彼时的苏墨玺亦妆霓彩衣,魅颜柔姿,黑发及腰,袅娜至极。姒癸的心中确实有种惊艳的感觉。
      苏墨玺缓缓走向站在柳树下的姒癸,当时的姒癸还是长发,比起现在来颇有些雅致,身着上等丝绸,负手而立,意气风发,微风吹起柳稍和他的发丝,斑驳的树影投落在姒癸的身上,苏墨玺却从中读出了“孤独”的感觉。那种孤独,不是缺少亲友的孤独,而是独掌王权睥睨天下的孤独。
      她其实是对这个胆敢挑战天界神权的男人有那么一点欣赏的。
      她在姒癸的面前站定,姒癸压低了声音,略带威胁的问她:“你是谁?”
      苏墨玺抬手轻挑了一缕垂在姒癸胸前的长发,露出玩味又戏谑的笑容道:“我叫苏墨玺,是来杀你的哦。”说罢,还用食指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
      姒癸漫不经心的说:“那倒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只当那是苏墨玺的一句玩笑话,毕竟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和“乖巧”二字无缘,无论说什么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话好像都不足为奇。谁知多年以后竟一语成谶。
      “杀你的本事还没有,不过施族送来的美人倒是我杀的。”苏墨玺双手勾住姒癸的脖子道。
      姒癸对苏墨玺在肢体上的攻势不为所动,“想要杀我,直接来就好了,何必白白浪费掉一个美人呢?”
      “因为她,”苏墨玺踮起脚尖凑到姒癸的耳边轻声细语:“配不上你。”
      姒癸勾了勾唇角,“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你了。”
      他将苏墨玺抱上他的敞篷八抬大轿,踏上回王都的路途。
      待半个月后到了大夏的王都安邑,姒癸的大臣们都齐齐等候在安邑城外恭迎,苏墨玺跟着姒癸下轿,大臣们便跪了满地,姒癸过去单手扶起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年事已高的大臣,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站起来。苏墨玺后来才知道,那个值得被姒癸亲手扶起来的大臣,就是关龙逄,大夏的三朝元老。
      姒癸问:“安邑可好?”
      关龙逄道:“一切都好。就等大王回来庆贺东征大捷。”
      姒癸显然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
      苏墨玺跟着姒癸到了宫殿,这在凡界算是最最奢华的地方了,却远不如天界凤凰山九霄殿的十分之一。
      看着苏墨玺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姒癸问:“怎么了?”
      “堂堂大夏君王,就住在这么破败不堪的宫殿里还真是俭廉不奢呢。”苏墨玺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很无奈的一马当先逛起王宫,一边走一边叹气。
      王宫里的女人们听说大王回来了都兴致勃勃的站在自己的门口张望,却看见姒癸身边多了个拥有天人之姿的女子,和往次带回来的不同,周身还隐隐带着些不可企及的仙气。这个女子让她们看了就觉得自惭形秽。
      是的,苏墨玺还特意将收敛了一路的仙气微微释放,许多年后,苏墨玺在九霄殿藏书阁里跪着反思的时候才明白,这或许就叫做“正宫的威压”。
      苏墨玺看见一个故作媚态的娇俏女子扑进姒癸的怀里柔声说道:“大王你终于回来了,奴家等得好辛苦,大王带了美人回来,想必是东征凯旋,大王好厉害啊!”
      初次下凡的苏墨玺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觉得好玩就抱臂在旁边笑着围观。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女子是她到了安邑之前姒癸最宠的一个,所以才敢在姒癸带着别的女子回来的时候扑上去。
      姒癸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听话,回去。”
      美人抱着姒癸的腰不肯放手,仍用柔媚的声音撒着娇:“大王。”
      姒癸又说了一遍:“回去。”
      苏墨玺却在旁边问道:“你是谁?”
      美人放开手,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点恃宠而骄的味道:“你又是谁?”
      苏墨玺答:“施族公主,墨玺。”
      美人说:“到了这里就没有施族,也没有公主,我们都是大王的女人。”
      美人的话还没说完,姒癸用命令的语气说:“回去,听见没有。”
      美人委屈的看了姒癸一眼后退回到自己的房门处,站在门槛里可怜巴巴的望着姒癸。
      姒癸的手搂住苏墨玺的肩膀让她继续走,苏墨玺一边走一边笑道:“你看她恋恋不舍的,干嘛那么急着把她赶走呢?怕我吃了她吗?”
      “这里的女人你随便处置,我只是不想有人打扰了我们。”姒癸说。
      苏墨玺看着那些女人问道:“这些都是你的战利品吗?”
      姒癸有些自豪的“嗯”了一声。
      苏墨玺就仰头问:“那我呢?我也是你的战利品吗?”
      姒癸停下脚步为苏墨玺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你不是战利品,你是上天送给我礼物。”
      苏墨玺承认她当时真的被这句话撩到了,嘴炮从不输阵的她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要用什么话挡回去。
      又半个月后,来自无比豪华的天界凤凰山九霄殿的苏墨玺日渐受不了这个“破败”的安邑王宫了,看哪里都觉得不顺眼。
      “规格不够大,配置不够高,有气势没气氛。”这是苏墨玺给出的最终评价。
      “哦?你想要什么气氛?”姒癸问她。
      “歌舞升平,酒池肉林。”苏墨玺给出答案。
      “你们天界都这样吗?”姒癸狐疑的望着苏墨玺。
      “不是啊,就是因为我在天界总是被约束,来了这里才更要放肆一下!不然我不是白来了。”苏墨玺说。
      姒癸轻笑一声,“只要嫁给我,什么都会有。”
      “你说的?”苏墨玺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来嫁给他,所以她当然不会为难姒癸。
      “我说的。我是大夏的王,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做主,你若嫁给我,你就是大夏的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姒癸说。
      苏墨玺似乎不太满意,她一下子把姒癸扑倒在地压着他,眯着眼略带威胁意味的说:“一人之下?”还特意加重并拉长了“下”字。
      姒癸反身将苏墨玺压下来说:“你有意见?”
      苏墨玺再次翻身跨坐在姒癸的腰上说:“当然有意见,你也得听我的。”
      姒癸看着苏墨玺那张魅惑众生的脸蛋,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只能宠溺的说:“好,我听你的。”
      婚礼的确是按苏墨玺的意思,办得空前绝后的盛大,要一路都有人站在瞭望塔上撒桃花瓣;要文武百官全城凡人夹道跪拜;要所有的附属国全都送上锦帛美酒,奴隶骏马;要大祭司亲自主持典礼,昭告天地……
      苏墨玺站在祭坛上对身边的姒癸说:“你性情倔傲,不服神族管教,以后不如叫‘桀’,姒桀。”
      “好,也听你的,就叫姒桀。”姒桀应声。
      正在主持典礼的大祭司高声颂唱着咒语,手中的甲骨却突然断裂,大祭司停下了咒语,看着掉在地上的甲骨一阵惊呆,她低声说了一句话,那语调仍旧毫无起伏,仿佛刚才的惊呆都是别人的错觉。
      “九尾出,灾祸至,乱象生,大夏亡。”
      姒桀听明白了大祭司的意思,那是在告诫他不要接近苏墨玺。
      大祭司是个神秘而美丽的女人,性格冷淡,终日里散着一头黑发,披着黑色长袍,偶尔还会扣上帽子只露出半张脸,作为传达天意的神职人员,整个大夏都对她毕恭毕敬,对她的话也莫敢不从。她一向说话都是不起波澜的语调,像是一个传达神意的机器一般毫无感情。
      祭坛上只有大祭司和姒桀苏墨玺三人,所以她的话只有姒桀和苏墨玺听到了。而祭坛下的人只知道大祭司突然停下了颂唱,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姒桀面色不善的看着大祭司,“怎么?神族难道连我娶谁为后都要管吗?”
      苏墨玺没有说话,她蹲下身捡起甲骨,不动声色的用法力恢复了甲骨,然后递给大祭司。
      那是大祭司第一次与苏墨玺对视。
      大祭司的目光清澈深邃而冷淡,给苏墨玺的感觉,就像一潭死水,或者深渊。
      大祭司接过甲骨,同时也收回了目光,她看着完好无损的甲骨说:“大王误会了,娶墨玺王后实在顺应天意,若日后大王也能对神族如此恭顺,大夏必将万世恒昌。”
      说完,她继续了刚才没完成的颂唱。
      接下来的流程都相当顺利,从此大夏多了一位墨玺王后。
      而苏墨玺知道,大祭司其实只说了一半,娶她为后确实是天意,因为她就是玄女大人派来颠覆王朝的。
      可姒桀到底是太过自信,他为苏墨玺动用举国之力造倾宫,建瑶台,配合苏墨玺寻欢作乐,极尽溺宠。直到许多年后,他被苏墨玺用蚀骨金刀插在胸膛,躺进棺材里回忆着这一幕,才明白原来他最大的失误,不是不知道苏墨玺接近他的真正目的,而是早就知道了,却没有在意。
      她说:“我叫苏墨玺,是来杀你的哦。”
      那句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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